薄雾淅淅风吹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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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景行将手里的半块面饼随意交给了身后的手下,与凌潺互看一眼,凌潺会意,两人纷纷起身,向聚在一起的几人走了过去,远曲道长紧随凌潺几步之后。陆景行虽清冷,但江湖人应有的礼仪不能忘,况且他对各个门派的掌事人也算是一视同仁,并无对某个人有所偏见。

    远曲道长自从与凌潺相遇,在将两件重要东西交给凌潺后,这两日来便一直跟随在凌潺左右,倒像是成了与陆府同来的人,而非玉柳山庄。

    这些江湖纷争,远曲道长本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但为了凌潺的安危,他不得不随同这些人一起前去飞彻崖,以便随时保护凌潺的安全。顺便助陆府一臂之力,如此也好让他的这个公主殿下早点脱离如今的险境,早些回到陆府这个安全之地,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去云游四方。

    有远曲道长跟随在左右,在众多门派面前,一个气度不凡的白发老道却总是跟在一个毫无名气的姑娘身后转悠,这任谁看了都觉得怪异,凌潺这两日反倒有些不习惯。再加上凌潺以罗巾掩面,自然而然地成了几个门派的人有意无意关注的对象,无意之间便成了众人中最显眼的那个。就连白郁霜都不禁好奇起凌潺的身份来,昨日夜幕来临之前还主动与凌潺闲谈了几句,试图探出一些底细来,结果换来的只是心头那淡淡的失落感。

    凌潺也深感无奈,劝说远曲道长多次,而道长却只是口头应下,然实际行动却依旧遵从着他自己的意愿,同陆景行他们一行人同行同往,往凌潺侧后方几步之外一站,在他们一行人之中比陆景行这个府主还显眼。在外人看来,倒是更像是凌潺的随从,有这样的随从可是了不得,这道人的实力一看便知不容小觑。

    至于那块面巾的事,凌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蒙了面巾依旧被人给轻而易举给认了出来,那她当初还不如不做这多此一举之事,如今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这般吸人眼球,倒显得她有意要故弄玄虚。可是这戴都戴了,更不好中途再将它取下来。没办法,别人那探究式的目光,她也只能暂时先受着。索性时间不长,待救出陆伯,灭了孔伯炤的势头,他们便可回府,过自己的生活,这些目光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果不其然,陆景行几人向南启炔简单问候了几句后,南启炔便用探寻的目光在凌潺身上稍稍打量了几眼,之后掠过凌潺,直接将视线凝聚在了这个手持拂尘,慈眉善目的白发老道身上。风骨如此不凡,阅人无数的南启炔那双透着沉稳的眸子深邃了几分,这绝非等闲之辈,不禁近前两步,诚恳地拱手道:“在下南启炔,不知道长该如何称呼。”

    “贫道名号远曲,幸会幸会。”远曲道长一挥拂尘,点头而应,脸上是和善的浅笑。

    南启炔将眼睑一抬,里面闪过一丝诧异的光,面色亦是一变,开口道:“原来是远曲道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感荣幸。不知道长来此所谓何事啊?难道说飞彻崖连凌居观也不放在眼里?”

    作为暗艳阁一阁之主,凌居观的观主,南启炔岂能不知,只是未曾见过而已。毕竟凌居观并非江湖势力,但底蕴却是深不可测,弟子门人终年身居观中,甚少在江湖上露面。不过江湖人也仅仅是只知凌居观中这个远曲道长的大名而已,真正的隐士是不需要留名的,比如延陵楚便是如此。

    入道十五载,江湖人对延陵楚的认知依旧停留在中原国大皇子这个虚名上,当然便不会有人将远曲道长口中的师叔与他联系在一起。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中原国的大皇子自小沉迷道法,从不过问朝政,倒是去凌居观做了个小道士,碌碌无为而已。

    “这倒不是。贫道只是出来云游,以求增长见解修为。不曾想,途遇柳庄主与陆府主,听闻有贼人近日在江湖四处作恶,故随柳庄主他们一同而至。惩恶扬善乃是正义之事,贫道理应进一份力。”南启炔问得关切,而远曲道长回答的语气诚恳自然,并伸手指了指柳旪洛与陆景行两人,说话间,长须便是一番轻颤。昨日绝尘宫宫主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亦是如此回答,而柳旪洛只是点头附和,很自然地替他隐瞒了一些事。谁还没有个秘密,能替人保密也算是一种修养。

    在怪异的氛围下,白暮山庄的人与绝尘宫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日多,最终还是绷不住了。几个手下的人再次发生口角之争,旧事重提,便在空地上动起手来。

    午后的骄阳似火,十几人打得不可开交,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内力激荡,汗液飞洒,卷起地上石子无数,使观战的一群人看得是眼花缭乱。然而两门派的掌事人对此毫不阻止,只是默默的看着,让这些人放手去打。其他门派的人见他们自己的主子都不去管,那就更没有必要插手去阻止,纷纷事不关己,坐山观虎斗,不一会儿便自空地边缘而起围作了一个大圈。

    “哥,你瞧,要是真正凭武力,绝尘宫的人也不过如此呢。”白郁霜闲适的抱着臂膀立于白郁霆身侧,目视着几人打斗的地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轻视的笑。

    白郁霆闻言将目光投向了站于空地对面的绝尘宫宫主郑绝飞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与仇怨,冷冷地开口道:“世上不只他一人会使用诡计,他不是喜欢背地里玩阴的吗?这次便让他们有去无回,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妹妹你放心,你所受到的羞辱,还有叔父的死,这次都将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接到消息,人手可都安排妥当?”白郁霜侧头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白郁霆的侧脸,骄阳洒了她半张脸,帽子上的银片在风中清脆作响。

    白郁霆目视着战况,略略摇头,说道:“还未,不过我想应该快了。结果已摆在眼前,耐心等待,绝尘宫已逍遥不了几日。”

    “嗯。哥,叫他们停了吧,没必要将力气花在这种小打小闹上。先养足精锐,等到了绝尘宫的葬身之地,要怎样打杀都不在话下。”白郁霜语气平淡,冷冷地收回刚刚那扫了一眼混乱场面的目光,转身离开人圈向树荫下走去,在风中留下一串银饰碰撞的脆鸣。

    白郁霆正要下令让自己的人止息打斗,话还未开口,一道缥缈的声音携带着呼呼风声自东边山林的上空已传了来:“大敌当前,怎么自己人动起干戈来,这又该如何共同御敌啊?”

    这声音听在凌潺耳里只觉得既遥远又虚幻,却带着一种不可忽略的气势,还令她隐隐感到熟悉,倒像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却也未猜出来人是谁。能够隔空传音,想必内力一定了得,况且这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飞沙走石中,那几个打得热火朝天的人手上动作皆是一滞,随即收住招式,同其他围观的人一般纷纷扭头向东边望去。

    在众人良久的引颈而望中,山林上空终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声,不过眨眼功夫,就见四位黄衣女子手抬薄纱轿辇轻飞而来。风拂阵阵,轻纱舞动,里面斜倚的女子在纱幔掩映中若隐若现,仿若自天而至,柔弱的朦胧之美尽显。数百个门人紧随其后,纷至飞来。

    轿辇连同四名曼妙女子如同风吹落叶一般轻轻落地,持剑门人有男有女,陆续轻盈着地,在轿辇后井然而立。

    这场打斗最终以这样的方式不了了之,动手的人默默地回了自己的队伍。众人纷纷向轿辇这边聚集而来,在看到这些人落地之时,各个门派便已知晓这次到来人是何身份。

    轿辇里的人利落的起身,挑帘而出,眉间那颗朱砂痣略带妖艳,眸光里是一种说不出的威势,衣袂飘飘,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然而身上那种内在的不俗气质却足矣吸引众人目光。这一切落在凌潺眼里,她心头淡淡的疑惑瞬间消失,来人竟是上次救了她的易月宫宫主桃枝。

    凌潺在易月宫住的那段时间,也算与桃枝相熟了,在她看来,桃枝身上虽自带威严的气质,但待人是相当的友善随和。至于桃枝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倒并未见识到,仅仅从刚刚的传音之中去猜测,那怕是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想来江湖之中定是少有敌手。

    易月宫乃是众门派中的翘楚,桃枝如若没有足够的威信,又怎么能统领偌大一个易月宫呢。而除了威信,高超的武功便是另一个令众人服从的因素。

    这两样东西,桃枝都不缺。凌潺也偶尔听桃枝提起过,自她记事以来,继任宫主之前,每日十二个时辰中有七个时辰都是在练功房内度过的,还要花上两个时辰用来习文断字。这也是身为继任者的无奈,就如凌潺以前那样的生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