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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府,一个头发花白,胡须也花白的年纪稍长者在厅内踱来踱去。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一个身穿下级官服的通传进来禀告道。
这位心烦意乱,来来回回踱步的人就是邺城现今的右扶风孙明镜。
“是谁?”孙明镜问道。
“回大人,是赵大人的府中人,这是赵大人的帖子。”
孙明镜接过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合上道:“果然是为这件事情。”
“你下去吧,就告诉他本官今日突发疾病,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是,大人。”通传准备下去时,孙明镜又道:“依老夫看,今日求见老夫的人还没有来完,后面再来的人你也不必次次来通传了,去把府门关了,就说老夫这几日闭门不见客。”
果然,他的话音还没落,又有一位通传进来道:“大人,顺义候府和赵大人府里来人求见大人。”
“来的真快啊。”
先前进来的那位通传道:“小人这就出去按照大人的说法将他们打发走。”
后进来的通传又道:“大人,京兆尹大人递来了请帖说是邀您和左冯翊过府去一聚呢。”
孙明镜的眉头皱了一下道:“便说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吧。”
“是,大人。”两个通传说完便走下去了。
昨日,沈湑的到来,其实更加准确地说是沈湑带着四个郡江流民的到来,打破了他这右扶风府长久的平静。
沈湑啊沈湑,你可真是给老夫找了个好差事,孙明镜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言罢,转身坐在案前翻开了昨日那几个流民递上的状子。
沈月笙自进宫以来便分外受到南宫擎宇的怜惜,自大婚那日起,南宫擎宇便日日宿在她的韶景宫,虽然大王和王后大婚确实不与寻常的纳妃不同,但是在大邺所有的皇帝中,大婚礼仪后,除非朝事繁忙不得进入后宫之外一日不落得在皇后宫中宿上三个月这是史无前例的。
这日,南宫擎宇已三四日未进后宫了,沈月笙私下里猜想应该是朝中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因碍于礼法自己不方便过问便叫千禧去打听了一下朝中的事情。
千禧回来便将这几日朝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月笙,沈月笙听完后甚是心疼南宫擎宇如此操劳恐害怕他熬坏了身子,便嘱咐小厨房炖了一盅滋补的燕窝粥往乾元殿送去了。
到了乾元殿却见南宫擎宇身边无人照看,正趴在一堆小山高的奏折后沉睡着。沈月笙秀眉微凝,拿过榻上的一件狐皮大氅轻轻盖在了南宫擎宇身上悄悄出去。
“你们便是这样伺候大王的?怎能让大王那样睡着?若着了风寒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沈月笙在偏殿对魏良安道。
魏良安道:“方才大王说殿内人太多看着心烦便打发殿内伺候的出去了,奴才出去了片刻去御膳房叫给大王做些败火的吃食,不想大王就……”
“大胆,还敢狡辩!”
魏良安连忙跪下道:“奴才罪该万死。”说完向自己的徒弟王德使了个眼色向沈月笙奉上茶水道:“王后娘娘有所不知,大王忙于郡江赈灾和时疫的事情,已连续熬了好几日了。”
沈月笙听完脸色缓和了些,叫他起来道:“本宫问你,太医院还没有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吗?”
魏良安道:“这时疫原本就不是咱们太医所熟悉的病症,研制起来本就不易,况且再加上郡江当地的毒虫蚊蝇的毒便更加不容易了,照老奴看,若要等到太医院的方子出来,郡江怕是……”
桌上晶莹剔透的燕窝盛在温腻的白瓷杯中徐徐的飘散着热气,沈月笙摆手不让魏良安接着说下去,道:“大王这几日定是上火得很。”
魏良安道:“谁说不是呢。”
“话是如此,但你也不可如此不小心。”
“是是是,奴才知罪了,请王后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起来吧,以后用心些照顾大王,倘若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谢谢王后娘娘。”但是魏良安并没有立刻起来,又道:“娘娘,大王这几日真是乏极了,咱们奴才看着也实在是心疼,求求王后娘娘,今晚好歹叫大王回后宫好好儿睡一觉吧。”
一个竹排轻轻地在碧波上摇荡着,竹排上立着一个浅绿衣裙的丽人,若有若无的萧声幽幽得传来,羽扇轻挥,丽人双臂上扬长袖翻飞,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圆弧。
岸边的亭子中,苏振、曹泰和赵城三人跪坐在席上,面上露出悠闲自得的表情微笑着看着竹排上舞着的丽人。
竹排慢慢地靠近岸边,丽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长发如瀑,水黛墨瞳,皓腕薄纱,樱桃小口一点殷红,让人不由心旌摇荡。
“哈哈哈,好好好!”苏振笑道。
“若是论舞姿的话,还是咱们楚地的女子和舞蹈最赏心悦目。”赵城道。
“赵大人此言差了一半,若是没有苏大人这处园子,再没的舞姬也不能舞得让人这么赏心悦目哦。”曹泰道。
“曹大人说的是。”赵城立刻附和道。
“好了,老夫这园子有多好老夫心里有数,今日老夫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夸我这园子的。”
“是。”二人的脸色有些尴尬道。
正在此时,派去到右扶风府里的家丁来报道:“侯爷,孙大人说是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苏振冷笑了一下:“躲起来了?”
赵城立刻问道:“我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怎么说?”
曹泰来了一句:“连侯爷派去的人都吃了闭门羹,赵大人的人能带来什么话这还需要问吗?”
赵城的脸色变得讪讪得,对苏振道:“侯爷,孙明镜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苏振将桌上的半杯茶一饮而尽,茶盅重重得放在小桌上声音有些大道。
侯爷,这些年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还不多吗?还不是最后都乖乖儿听话了。”
苏振听完点点头道:“那几个贱民在哪里都无所谓。他们手里的东西和他们的命本侯一样也不会留下来。”
“侯爷,下官想明日早朝上,沈湑必然要向大王禀告此事,倘若现在咱们不能尽快得手的话,此事恐怕很麻烦。”赵城道。
“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那些贱民在街上已经直呼了冯公子的名字,倘若他们此时暴毙,反倒对冯公子不好。”曹泰道。
“倒也是。我们的人在刑部和大理寺,这个案件刑部的人使不上劲儿,只要能移交大理寺,此事就不难办了。”赵城道。
“大理寺……此事发生邺城,大理寺、京兆尹、右扶风和左冯翊倒也都有理由插上一腿。”曹泰道。
“只是不知道沈湑为什么单单选了右扶风呢?”
“明日,老夫倒要看看那沈湑耍什么花样。”苏振道。
南宫擎宇疲惫的拥着沈月笙沉沉的睡去,沈月笙用指尖轻轻的抚摸过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脸颊。烛台垂着红泪,明晃晃的晃地人眼睛疼,沈月笙起身披了件鹅黄的衫子将快有一寸的灯芯绞短了些。
瑶华殿苏曼仪坐在绣罗帐中发抖,身上紧紧的裹着绫罗被,尖利的叫:“来人,来人!”账外的宫人连忙掀开帐子道:“娘娘有何吩咐?”
苏曼仪大叫:“快去,快去再拿些烛台来,把本宫的瑶华殿照亮些,再照亮些,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宫人道了声是便急急退出去了。不一会儿,瑶华殿便摆满了烛台,室内被灯火照得明晃晃的,连一个阴暗的角落都没有。苏曼仪看见这一室明亮摇曳的烛火,满足的闭上眼睛,睡了……
次日朝上,沈湑果然将那日他在当街被拦截马车的事情禀告了南宫擎宇。
南宫擎宇道:“又是郡江的事情,郡江到底有多少事情孤不知道!查,给孤查!”
因为此事涉及到了冯玉帛,苏振为了避嫌不好插嘴。此时,京兆尹唐维松道:“此事确实不可不查,但微臣认为此事应该移交京兆尹。”
沈湑道:“此案出在京畿重地,京兆尹、右扶风甚至是左冯翊都有资格查看,此等些微小事不足道也。”
唐维松道:“再怎么说,京兆尹是邺城三辅之首,交由京兆尹查案也是对此案的重视。”
“难道,孙明镜大人会对此案不重视吗?”沈湑反问道。
唐维松的脸色变了变道:“下官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只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了。既然唐爱卿愿意为此事效力,孤便将此案交由京兆尹、右扶风、左冯栩你们三人主审吧。”
沈湑道:“大王,此案的涉案人员冯玉帛和顺义候是近亲,而且此案与郡江的灾银案件当合并与一处,顺义侯此时应避嫌,先前那郡江的案子……再由苏大人查的话恐怕难堵悠悠众口,理应交由大理寺审查。”
苏振脸上的神色不明道:“臣以为沈大人所言甚是,臣愿将郡江灾银一案交由大理寺审理。”
“好,那么此案便由大理寺接管吧。”南宫擎宇道。
“臣遵旨。”大理寺卿张见信道。
顺义后冷冷瞥了这个素有“铁面”之称的大理寺卿一眼,心内却忽然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