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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迭急急的对着春生道:“我家姨娘身子不好,腹痛得厉害,还烦请妹妹帮我与爷通报一声,姐姐在此谢过妹妹了。”
春生听说是那姨娘身子不适,猛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对着玉迭道:“姐姐莫要急,我这就进去通报。”
那沈毅堂听到后也是一怔,只立即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道:“白日不是只说晕车么,这会子怎么又成腹痛呢?”
玉迭早已急得团团转了,道:“奴婢也不知,白日姨娘是有些晕车,后来在爷的马车上躺着歇息了会儿便好些了,只刚到了庄子不久,姨娘便身子有些不适,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奴婢原想向爷来通报来着,姨娘怕惊扰了爷便将奴婢拦住了,只道躺下歇息会便无事了,岂料非但无事反而越发疼痛得厉害了。姨娘连晚膳都未用,只疼得在榻上说不出话来了,奴婢一时不忍,便背着姨娘过来向爷禀告了,求爷救救咱们姨娘吧。”
沈毅堂听那玉迭越往下说,心里头便越发沉了一分,只冷着声音对着玉迭道:“为何不早早过来禀告,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么?”
说着便对着外头高声叫了句:“来人,快些去请大夫!”
一时又想起此番是在这乡下庄子里头,哪里来的大夫,只沉思了片刻,见候在外头的是杨大,便对杨大吩咐道:“你此番亲自往三老爷屋里去一趟,就说爷找三老爷院子的素衣姑姑过来帮帮忙。”
说着便随手拿了软榻上的外衣披上,边走便对着玉迭道:“你前头领路罢!”
只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那春生正立在屋子静静地看着这边,沈毅堂心里头忽然没由来一紧,只顿了顿,迈出去的步子不由缓了缓。
玉迭见这沈毅堂还是如此关心自个的主子,一时心下松了一口气,待走了几步却见那沈毅堂似乎停了下来,只有些发急地唤了声:“爷···”
沈毅堂这才凝神过来,只复又眯着眼看了春生一眼,这才随着玉迭踏了出去。
春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听到这一番动静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各个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倾巢而出一探究竟,整个院子里一阵喧哗,只瞧见那沈毅堂随着林姨娘跟前的玉蝶姑娘往那东厢房去了,惊得所有人议论纷纷,只暗中几经猜疑。
书房随即安静了下来,春生瞧了会子便返回来了,将那沈毅堂用完的残食送回了厨房,又将整个书房收拾干净,心道,既然住在那东厢房的林氏身子不好,今晚那位爷许是不会回来了,春生收拾一番便可以回去歇息了。
只回想起方才那玉迭姐姐焦急的模样,春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忆起了那张玉洁冰清的脸,心中不禁嘘嘘。
春生犹记得第一次瞧见那林月茹时的情景,也是在这座庄子里,那样披星戴月的场面,那样让人惊艳的一眼,第一次让春生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云泥之别的差距,那画面当真是让人记忆犹新地,只是春生却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拥有天人之姿的人物,竟在不久后的这一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若是在之前,无论走到哪里皆是成群的丫鬟婆子围绕,一抬手一投足无不牵动着众人的心,只是一朝失了爷们的宠爱,便落得无人问津,满目凄凉的地步了。
春生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心道:那林月茹既有相貌又有才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本该是个饶有雅兴之人,这样一个人物也终究逃脱不了这被人厌弃的地步。
反观自己呢,不过是沈家世世代代的家生子,纵使因自个的母亲教习,自幼识文断字,又机缘巧合得了些造化,自幼与佛门结缘,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平常家庭里出生的普通姑娘。她的世界很小,也很简单,只盼着父母在侧,日子平平淡淡地,就如同父亲与母亲那样,半点容不得这大户人家后院里的错综复杂,变幻不定。
春生暗自对着自己说道,自己决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
这夜,五房的院子里颇有些不安宁,春生只将自个手里头的事情做好便迫不及待地往家回了。
其实,此番,这院子里其实安排有她的住处,庄子里肯定无法与那元陵的府邸相提并论,屋子有些小,归莎姐姐独自住了一间屋子,蝶艳与绣心同住一间,剩余的春生与蝶依,香桃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就一张大炕,上边整理出几个床位来,倒也方便,虽远不如府里来的精致,到底不过匆匆地应付几日,显得无比地省事。
春生回到了自个家里,自然是要回家住的,只需禀了归莎姐姐即可。
春生到屋子里探望了蝶依,香桃一番,便邀请她们几个明日得闲了到自家玩耍,这才回了。
只路径后院时,瞧见那东厢房还留着灯,里边人影晃动,春生心道:只盼着那林姨娘无甚大碍才好啊!
春生回到家已经极晚了,只许是头一日庄子里一连着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大家有些激情澎湃,便是这么晚了,家家户户仍然留着灯,并未入睡,许是正在自家里头放肆讨论一番了。
因这日父亲陈相近在园林里守园,得彻夜不归,睡在那林子口搭建的茅屋里,只在不久前得知春生回来了,便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瞧了一眼,却未碰到她人,在屋里等了许久未果,只得悻悻地返回了。
此番春生回来,便瞧见白日那个嚷着要与她同睡的小家伙早已酣然入睡,不知所云了,母亲林氏还挑着灯在灯下边缝补衣裳便等她回来。
春生逗弄了会子熟睡中的弟弟,便见母亲林氏端了热水过来给她泡脚,春生有些感动,只想歪在母亲怀里不想起来,两人坐在床榻边小声地回话,林氏问她这些时日在府里的近况,又见她气色不好,只担忧的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生不想母亲为着她的事情烦扰,只支支吾吾地道:“上月我初潮来了···”
林氏听了一愣,见春生难得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只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揉着女儿的肩膀打趣道:“与自个的娘亲有何难为情的。”
又不住地抚摸着春生的眉眼细细地相看着,高兴道:“不错,往后便是大姑娘了,咱们家春生终于长大咯。”
说着便耐心的交代春生往后来了月事该注意些什么,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能吃,又询问她来的天数,剂量,颜色及身子的异常,等等。
春生听得鼻子泛酸。
她在沈家跟在那沈毅堂身边每日担惊受怕,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过活,日日夜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人生吞活剥了。
这些事情她原本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住的,只是此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被当做世间珍宝般细细呵护着,春生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泛酸。似乎是触摸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觉得心中所有设立的防线在这一刻崩塌了,春生忍不住眼圈一红。
想到之前为了将她领出府去,一向深居简出的林氏竟然亲自来回奔走,四处打点关系,甚至通过秦管事的关系继而找到了府里的杨管家这一层面上来了,杨管家原也是打算帮忙的,只后听说她是斗春院里的,便连连摇头道:“岂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这沈毅堂历来是个霸道的主,不喜约束,讨厌被管着束着,便是老夫人也鲜少插手这斗春院里的事情,这杨管家是府里的老人,自然是个通透的,多一事不愿少一事,万不愿插手这斗春院里的事,是以,来回奔走了多日的辛苦便白费了。
她并不想父母为了她的事情操心。
只抱着林氏的臂膀将头歪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女儿不愿长大,我若是长大了,母亲可就变老了。”
林氏听了她孩子般的话,一时心中变得无比的柔软,只握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里,揉捏着,喃喃地道:“傻丫头,母亲若不老,你如何能长大呢?”
两人坐着聊了许久,画面平静而温暖。
其实林氏明显感觉得到春生此番回来心事重重,似忧非喜,她便大致猜到了是为何事,又不想她心中有负担,便一直忍住不曾过问,心里忍不住叹息,心道,果然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远远比自己料想的要早些。
林氏脑海中不由想到了许多年前的往事,思绪飘得有些远,一时忆起白日听到庄子里的人说道,说此番随行来到庄子里的还有府里的二老爷及三老爷,林氏想到这里,眸间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日春生赖在林氏屋里,是与林氏,弟弟晋哥儿三人一同睡的,待到第二天天刚亮春生便匆匆地起了,这一个人在书房里伺候还真是有些手忙脚乱,虽事情并不多,但是却时刻离不了人。
春生临走之际还在想着,若是待那晋哥儿醒了没见着她,该是怎样一番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