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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伦敦的决策者做出艰难抉择之时,在位于英格兰南部的波特兰港,战争爆发前英国本土舰队的头号基地,被寄予厚望的“虎”号战列巡洋舰正以崭新的姿态停泊在码头旁。它原本是狮级战列巡洋舰的第四艘,按照建造计划,它本应在“狮”号下水后开工,原始方案为标准排水量2点9万吨,搭载四座13点5英寸口径的双联装主炮,狮级前三艘开工后,英国海军获得了德国“冯-德-坦恩”号战巡的有关技术情报,经过演算对比,发现这艘装备11英寸三联装主炮的德国战巡在对等条件下对同级别的英国不倦级战巡有很大的胜率,而且德国海军后续建造的毛奇级战列巡洋舰将继续使用三联装主炮,英国海军高层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决定在“虎”号上尝试三联装主炮的设计,而且一口气就上了13点5英寸口径的三联装,因而在原设计方案的基础上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动,标准排水量增加到了3点2万吨,设计的满载排水量达到3点7万吨,由此超越德国的德弗林格级成为新一代的“超级战舰”。
受到日德兰惨败的刺激,英国海军督促船厂日夜赶工,使得原定于10月底完工的“虎”号提前三个星期建成,但因为海试过程中出现设备故障,正式服役推迟到了11月,英国海军高层将这艘火力超群的新战舰视为秘密武器,有意让它远离公众视线,但在英国海军内部,它的建成服役成了鼓舞官兵士气的手段,从高级将领到普通水兵,莫不视之为击败德国舰队的绝杀利器。
加上从日德兰海战侥幸“生还”的“皇家公主”号和“澳大利亚”号,在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中幸存的“不倦”号,英国海军又重新拥有了一支战列巡洋舰编队。不过,为了对付突入北大西洋的德国战巡,“澳大利亚”号被部署在了苏格兰西北部的克莱德军港,集中在波特兰港的仅有“虎”、“皇家公主”、“不倦”这三艘战列巡洋舰,而且“皇家公主”号在日德兰海战中所遭受的结构性损伤使得它永远无法恢复到最佳状况,因而难以胜任高强度的海战对抗任务,心理性的存在意义大于它的实际作用。
此时坐镇“虎”号担任英国战巡编队指挥官的依然是勇猛有余、沉稳不足的戴维-贝蒂,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韧劲令人钦佩,并且随着研究分析的深入,人们渐渐意识到英国舰队在日德兰海战的失利主要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对手太过狡猾,这在很大程度上位杰利科和贝蒂们减轻了责任。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英国舰队一度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但最终还是因为技术和运气上的缺憾输掉了战斗,贝蒂率领“爱尔兰”号奋勇作战,关键时刻以一敌多,击伤德国主力战巡“德弗林格”号,打出了英国皇家海军的铁血意志,尽管“爱尔兰”号最终战沉,那场海战依然成为英国官方的正面宣传题材,戴维-贝蒂和那场海战幸存下来的许多英国海军官兵获得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这一至高荣誉奖励,他个人的军事生涯也出现了重要转机。至10月中旬,他被重新任命为第1战列巡洋舰分队司令官,统帅他格外钟情的英国战列巡洋舰群。
在这座美丽的英格兰南部港口,除了贝蒂的战列巡洋舰,此时还停泊着由海军上将阿瑟-杰克逊爵士指挥的英国无畏舰群。公平而论,约翰-杰利科在日德兰和弗兰德斯海战期间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失误,但他的谨小慎微还是成为了众矢之的,为了安抚民意,英国海军只好用比杰利科年长四岁的杰克逊爵士取代他对本土舰队的指挥权,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期间因被德国鱼雷艇偷袭旗舰而受伤的杰利科则回到家乡南安普顿养伤。
年长并不意味着经验更丰富、资历更深厚,事实上,杰克逊的角色更偏向于军事理论专家,他的最高指挥职务是地中海舰队司令,而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1911年以后,杰克逊先后担任第一海务大臣、皇家海军学院校长以及帝国海军参谋长,战争爆发时,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并未参与主力舰队的作战行动,而是被派去指挥和协调协约*队对德国殖民地的进攻作战。在非洲,协约*队仅在较短时间内占领了德属多哥,在西南非、喀麦隆和德属东非,德国殖民地部队的抵抗至今仍在继续;在太平洋地区,英*队配合日本军队向胶州湾发起进攻,战斗到10月底已临近尾声。总体而言,英*队在欧洲之外的作战行动乏善可陈,毕竟德国人的军事重心完全放在了欧洲战场。在英国本土舰队接连惨败的衬托下,杰克逊的表现值得英国民众寄予新的期许。
开战伊始,英国皇家海军总计拥有22艘无畏舰,而等杰克逊从杰利科手中接过令旗时,这支原本位居世界第一的主力舰队规模锐减了近三分之二,在波特兰港集结的仅“铁公爵”、“乔治五世”、“帝王”、“征服者”、“雷电”、“阿金库特”这六艘无畏舰,“科林伍德”号奉命驻守北部的斯卡帕弗洛基地,新完工的超无畏舰“印度皇帝”号还在进行服役前的调试和训练。
杰克逊不出意外地选择了修复归队的“铁公爵”号作为旗舰,这艘在日德兰海战中遭到半支德国舰队强攻的超无畏舰已经成为了英国皇家海军的精神象征。明媚的阳光下,它静静停泊在“虎”号战列巡洋舰对面的泊位上。单看“铁公爵”的时候,人们不免惊讶于它巍峨与雄武,可是跟“虎”号处在同一画面时,它的光彩便为后者所夺。正因如此,贝蒂在这艘刚刚服役的战列巡洋舰上升起了自己的分舰队司令旗,好让它在枪林弹雨中傲然飘扬在战斗的第一线。
离午餐还有半个小时,从“虎”号左舷放下了一艘白色的交通艇,贝蒂军容整齐地坐着这艘汽艇前往“铁公爵”号。尽管驱车或是步行也能够到达目的地,但海军军官们显然更愿意用这种海军独有的通行方式。
贝蒂搭乘的交通艇还在途中,海军上将杰克逊爵士就已经站在了靠近舷梯的甲板上,他穿着一套略显朴旧的海军制服,表情安详,目光深邃,看起来不像是个叱咤沙场的战将,而是个温文儒雅、富有内涵的学者。
接掌舰队指挥权之后,杰克逊没有解散杰利科留下的幕僚团队,而是根据参谋军官们的个人意愿进行了调整,有的人调往分舰队任参谋长或主要参谋官,有的人出任舰艇指挥官,相应的,杰克逊带来了他所信任和赏识的下属军官。杰克逊本身并不是“费舍尔帮”的一员,他的战略观点与丘吉尔、杰利科等人截然相反,推崇近岸封锁、主动进攻,而不是英国海军在战争爆发后实际采用的深远封锁策略。如今英国已无能力对德国海军进行封锁,但在如何寻找机会、争取反败为胜方面,杰克逊和贝蒂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他们一致认为,谨慎防守只会让德国海军对不列颠本岛的套绳越收越紧,得不到资源供给,英国就没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建造舰艇,英德海军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将因此而越拉越大。
贝蒂登舰之后,杰克逊便迫不及待地对他说:“我们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看到新任司令官这般踌躇满志的表情,贝蒂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兴奋劲头,眉宇之间蕴藏着几分忧虑。昔日奔赴日德兰半岛、开往弗兰德斯之前,舰队指挥官们也曾如此满怀期待,结果正应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那句老话。
贝蒂的平静反应并没有打消杰克逊的积极性,在主力舰的舰长们悉数到来之前,他将自己跟海军大臣通电话的内容和盘托出,并对贝蒂说:“不能北上迎击德国舰队确实很让人沮丧,可是一想到能在斯卡格拉克海峡赢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所有的棘手问题都不重要了。”
往日的贝蒂如同雄狮一样刚猛果决、意气风发,此时却像是被杰利科附体,他对杰克逊低语道:“如果德国人到最后也没看破我们的计划,这确实有可能成为我们实现大逆转的机会,可是德国人那么狡猾,他们会对我们的异动毫无警觉吗?”
这个问题让杰克逊当场愣住了,但要他推翻海军高层亲自制定的“绝妙计划”,他又感到百般不情愿。
“我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迷惑敌人。”杰克逊说,“故意给德国人假情报,放烟幕弹,让他们觉得我们之所以没有北上,是害怕同他们展开对决。”
“德国人可要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很多!”贝蒂无奈提醒道,“他们的舰队参谋长,霍亨索伦皇室的军事天才,绝不会轻易被我们所欺骗……绝不会!”
杰克逊咬了咬牙:“可是海军大臣告诉我,这个计划已经得到了英王陛下的批准,而且德国舰队已经完成或接近完成他们的部署,时间对我们来说非常紧迫。难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北上?”
贝蒂摇了摇头,丢给杰克逊一句很无奈的话:“没必要出动主力舰队而出动主力舰队,德国人肯定做好了圈套等我们去钻。他们真正的目标还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