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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发了一会儿呆，伸手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然后，他再度偏头看向了窗外。
“郭翔抵达西井口村时，那个小女孩儿已经被草草埋葬，家属拒绝验尸。附近的村民证实，宋文彦一行人当晚喝了很多酒，后半夜还听到了吵嚷声。”唐心将面前的果汁杯推开，轻轻趴在桌面上，“侦查注重证据，我们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一切只能是推测。”
赵铭从窗外收回目光，静静的望着她：“但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嗯。”唐心将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声音很轻很低，“赵铭，我越来越感到迷惑，我搞不懂什么才是‘正义’了。”
“我也不懂。”赵铭舒了口气，转动着桌面上的咖啡杯，“但我很清楚，一个人需要为他做过的每件事付出代价。或许这个世界的是非对错没有统一规定，但有一个标准是留在我们心底的，不能触碰。”
“最近死了很多人，或许有些人是该死的，比如宋文彦、小虾，他们行了禽兽之举，不能称之为人。可也有的人不该死，比如说孔飞，他又犯了什么错呢？却要将生命卷入这种报复的纠葛之中...”唐心从臂弯里露出半张白皙俏美的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孔飞在星舞夜总会工作了四年，家里有七十多岁的奶奶卧病在床。我真的无法想象，缺少了唯一的倚靠，老人家要靠什么生活下去...”
“或许...为了弥补一件过错，真的需要另一件过错为代价吧。”
两个人静静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玻璃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清晰。
赵铭认为，如果换做自己是古灵珊，也会做同她一样的事。无论天涯海角，都要将宋文彦一行人杀掉，一个不留。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告诉你。”唐心忽然坐直了上半身，“古灵珊从羁押所逃走了，谁也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已经动用了最严密的防范措施，最后却是徒劳无功。”
“嗯。”赵铭点了下头，没做任何表示。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唐心一眨不眨的盯住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刚刚提到过，侦查注重证据。”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问你。”
赵铭同她四目相对，沉声问：“那是以什么身份？”
唐心没有做声。
赵铭低下头，目光微敛：“古灵珊对我讲，他们全都该死。虽然我帮你抓她，但从心理角度，我站在她那一面。”
“你就这么信她？”
“是，以她的身手和能力，需要说谎的机会确实不多。”赵铭道，“但我还是必须要抓她，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不动手，你就会动手。”
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重新抬起头：“她会伤害你。”
唐心眸光闪烁，抿了抿小嘴。
赵铭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还要抓么？”
“如果我不罢休，你是不是还会帮我？”
“当然，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知晓，我们能抓住她，但却关不住她。”
“算了吧，我也累了。”唐心轻轻一叹，眉眼低垂，“根据上级指示，由于案情复杂，张伟局长昨晚已经连夜将卷宗移交给了市警局，后续将由他们处理，同我没什么干系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途径，但看起来，你貌似并不开心？”
“不出意外，这起案子会被中止调查。”唐心秀眉微微一蹙，“我只是讨厌这种妥协的感觉。”
“好吧。”赵铭点点头，没再多言。
宋文彦一行都是锦门的人，古灵珊又背景不明，再往下追查的确麻烦得很，并不是警部一方能够解决的问题。既然这群人死有余辜，不如就此作罢，也能避免由此引发的社会恐慌。
这是程序正义向实质正义做出的让步，但对于始终坚持程序的唐心而言，却相当难以接受。
“张局给我放了三天假，现在要回去睡一觉。”唐心将杯中的果汁喝光，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开车来的。”唐心拎着单肩皮包站起身，略一犹豫，“你多次和古灵珊交手，要小心一点儿。如果她没离开燕京，或许会来找你。”
“嗯，谢谢。”
唐心伸出玉手，将桌面上的木偶朝他推近了一些：“送给你吧，留作纪念。”
“好啊。”赵铭笑着点头，目送她轻盈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乌云散开，倾泻下了一道明亮的日光。
赵铭捏着那只木偶，顶着蒙蒙细雨离开咖啡馆，回到车里。他带上车门，静静的坐着，忽然有一种想要吸烟的感觉。
“山神娘娘，呵呵...”他摸遍了全身的口袋，自然没有找到香烟，便盯着手里的木偶咧嘴笑了，“这女人怕是喝多了，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都一样...我们都不过是愚蠢的凡人...”他轻轻说着，将木偶放下，发动了车子返回永洲酒店。
这一天中午，杨萍萍坐在总秘办公室，望着明净玻璃窗外湿淋淋的城市，撅着小嘴发呆。
她不想吃午饭，不想工作，甚至不想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赵铭打来了电话。
杨萍萍盯着手机屏幕，微微一怔，没有接。
铃声响了一阵，戛然而止，屏幕暗下去。
她慢慢拿起手机，盯着那个未接来电，又发了一会儿傻，铃声再度响起来了。
这一次，杨萍萍轻轻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喂？”
“怎么啦？不接我电话？”
“我...”杨萍萍拢了下额前的碎发，情不自禁的扭过头往身后瞅瞅，“刚刚在忙。”
赵铭笑了一声：“中午还没吃饭？”
“哦，没忙完呢。”杨萍萍玉指在办公桌上画着圈儿，低低的回答。
“我有点儿东西放在了保安部，等你忙完了，帮我送过来好不好？我顺便请你吃饭，永洲酒店的东西真的很好吃，一定合你胃口。”
“这个...”杨萍萍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神色间带着颇多犹豫，“我还以为...你那天生我气了...”
“嗯，确实有点儿，不过...你要是能帮我这个忙，就原谅你了。”赵铭的语气中透着丝丝狡猾，“怎么样？不会耽误你太多工夫吧。”
杨萍萍沉吟片刻，点了点雪白的下巴：“好吧，那你等等我，可能会稍晚一些。”
“好的，我等你一起吃饭。”
杨萍萍挂断通话，放下手机，忽然感觉有点儿饿了。
她又坐了几分钟，拿起文件夹走出去，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谢总。”杨萍萍走到办公桌旁站定，“这是明天的日程安排，你看一看，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再作调整。”
“嗯。”谢梦瑶将文件夹接过来展开，低头细细的看，随口问，“还没吃饭？要一起去么？”
“呃，那个...”
谢梦瑶扬起俏脸望着她：“怎么了？”
“赵铭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东西放在了保安部，想让我帮他送过去。”
“呵，他倒蛮会使唤人的...”谢梦瑶美目轻轻一眨，想起昨天同赵铭吵得挺凶，两个人又有好几天没见面了，便抿着小嘴道，“你自己决定吧。”
“嗯，那我利用午休时间开车过去，不会耽误下午的工作。”
谢梦瑶将文件夹压在桌子上，又道：“明天下午的安排全部推掉，我有私事。”
“好，需要我做其他准备么？”
“不用了，是我的个人私事。”谢梦瑶又重复了一遍，将文件夹递还给她，“你去吧。”
“那我走了。”杨萍萍转身离开，向着助理秘书交代了几句，然后拎起手提包下楼。
她先来到一楼的保安部，将一个被透明胶带捆得结结实实的纸箱取了。
胡猛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道：“杨秘书，东西挺沉的，我帮你送上车吧。”
“不用了，我拿得动。”
“哦，那请您帮我向赵哥问个好，就说兄弟们都挺想他的，经常回来看看。”
杨萍萍美目一横：“你当公司是什么地方？你家么？”
胡猛吓得一缩脖子，不敢作声了。
杨萍萍知道他和赵铭交情不错，也就不再为难，晃了晃纸箱问：“什么东西？”
“呃...土...土特产。”
“哦。”杨萍萍眨了眨美眸，将手提包往上拽了拽，然后捧起纸箱径自出了门。
她到了地下停车场，将车门打开，把纸箱塞进了副驾驶位，然后从另一边上车，掏出手机拨通了赵铭的电话号码：“东西已经拿到了，我在停车场呢，这就赶过去。”
“嗯，谢谢，我在这边等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杨萍萍带上车门，撇着小嘴抱怨道：“什么鬼东西啊？可沉了...”
“呵呵，你辛苦了，到楼下我接你。”
“那好吧，我先挂了，咱们一会儿见。”杨萍萍挂断通话，又瞄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硬纸箱，没好气的咕哝了一句什么，发动车子往永州商业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