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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的夜晚是富有诗意的,整个山林像一个沉睡中的婴儿悄无声息。月色洒满大地,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伸出手就可以握住一把月光;或者可以抓住月光的下端,一直往上爬,直到寂静清凉的蓝色苍穹。风中带点燥热吹在身上,就像少妇那对丰满的柔软,若有若无地从胸脯上划过一样,酥酥的、痒痒的。白昼的喧嚣已经沉寂了,满银河的星星流泻下来,有一种黑夜的透蓝,空气中流动着植物的清香。
我神思恍惚,放任自己的情愫徜徉在微风馨香中,闭着眼独享黑夜的静谧和空灵。此情此景,让我骤然想起了唐代诗人李涉的诗句: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园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屡次遇人不淑,失败的婚姻最终草草收场,特别这次阳阳的意外受伤,更是让我疲倦得喘不过气来,今日好不容易寻觅到这个优雅脱俗的地方,那些烦闷、失意暂时得以舒缓,此刻就算是寂寞也甘之如饴。我情愿沉醉在此,让自己的身心得到修生养息。
“林姐,你冷不冷?”正在我默然发呆时,有人悄悄地走近,从我的身后传来脚踩在落叶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显得清晰。
我缓缓地抬起头,乔羽正不露声色地望着我,这次他没有躲避我的目光,就那么无言地执拗地凝注着。我仰头的一刹那间,借着透过丛林的微弱的月光,就看见他那张端正英俊的年轻的脸庞,薄薄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长眉长眼,像女孩子一样婉转温柔。
他不等我回答,很快地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然后退开一步,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也坐下来。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小心拘谨,似乎很怕我拒绝他。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男孩子的荷尔蒙气息,沾染着炭火的芬芳。我没有拂回这个孩子的好意,把衣服往身上裹了裹,两只手摆弄着宽宽松松的袖子,像顽皮的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那样新奇,可是有一种奇异的熨贴。衣服柔软舒适,分外温暖,但那又并不单纯是身体的暖,那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在胸中,一丝一丝渗进去。
我听到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真是喜欢自作多情,努力装作不在意地回答,“谢谢你,我的确是有一点冷!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
“我和他们也不熟,就想自己走走,没有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乔羽垂下头小声嗫嚅,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个实诚孩子连撒谎也不会,他与他们不熟我倒是相信,可他说是偶然与我邂逅,我就有点不大认同了。凭一个经过了风月的失婚妇女的敏锐感觉,他有可能是故意来找我的。
不过,就算他专门来找我也不稀奇,这一大群人,只有我俩算是插足的外来者,理应亲近一些。所以我也不打算戳穿他的谎言,只是揪住路旁的树枝,借助它们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夜黑风清,这种场景倒是适合热恋中的情侣们在此温柔缱绻、躲藏嬉戏,但我和乔羽孤男寡女,过多在这种丛林遮掩的地方逗留,就有些不相宜了。瓜田李下,还是避点嫌才好。我反正是个下堂妇,糙皮糙脸的不屑别人的议论,可乔羽还是一个前途光明的男孩子,名声要紧。
“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吗?是我太唐突了吗?我本来想吹一支曲子给你听的!”
“哦,真的吗?你要给我吹什么曲子?你手里拿着什么?”“葫芦丝。”
“你会吹葫芦丝吗?”
“会一点点,你想听吗?”
“嗯,你吹一支曲子听听看。”
乔羽也站起来,将葫芦丝搁在嘴上,摆开架势,像模像样地吹奏起来。他如痴如醉吹奏着,挺拔的背影与山的光影重叠,像一痕青黛,湖山如梦,远处笑语喧哗,但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痴迷在自己演奏的天籁之音里难以自拔。
他刚才还过分谦虚,说自己只会一点点,其实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吹奏的是我国著名作曲家施光南所创作的傣族乐曲——月光下的凤尾竹,曲调悠扬,旋律娓娓动听,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我不禁联想到那郁郁葱葱的凤尾竹,那别具一格的傣家竹楼散落在丛林间,犹如天上璀璨的星子,依山傍水。在溶溶的月光下,竹林中隐隐飘出阵阵悠扬的葫芦丝,幽攸淡雅,婉转动听。
杜甫在《赠花卿》曾写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在他悦耳的曲调当中,我渐渐放松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让我舍不得打破眼前的宁静。我闭上眼睛,迎着微风束手而立,一颗心不由得随着乐音起起伏伏,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净化和洗涤。
“好听吗?”乔羽不知道何时停止了吹奏,慢慢地靠近我,吐气如兰。
“嗯,很好听!”他的低语蓦地将我从如梦如幻的冥想中惊醒,我下意识地睁开眼,不露痕迹地与他错开一步,“我们走吧!”
“好,你在前面开路,我断后!”乔羽泰然地应答,口吻诙谐自然,似乎他就是来吹一支曲子给我听,现在心愿达成了,就心满意足了。
“你吹得这么好听,是专门学过吗?”
“我小时候跟我爸爸学过一点,他很喜欢吹葫芦丝,我耳濡目染也爱上了它。吹葫芦丝很简单的,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我很笨的!”我是个音盲,可不敢丢人现眼,我连连摆手,“你是云南哪里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这个嘛……”乔羽歪了歪脑袋,狡黠地抿抿唇,“你查户口吗?这是我的秘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这孩子,还挺调皮的,尽给我卖关子!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也就是在我这儿打几天零工,他以后毕业参加工作了,指不定就将我扔到爪哇国去了。
“姐,刚才是不是乔羽吹的葫芦丝?”我和乔羽刚从山上摸索着下来,林鑫惊诧地问,“看不出来,这小子还多才多艺的!”
“学长,让你见笑了!”乔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谦逊地微笑。
“再吹一支曲子!”
“吹个《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不听那个,吹《蝴蝶泉边》,这支曲子好听些!”
几个围在篝火边的女孩子呼啦聚拢过来,叽叽喳喳地各抒己见。乔羽也不发表意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争得眉飞色舞。
“确定好了没有?你们到底要听哪支曲子?”林鑫估计是头被吵大了,代替乔羽发问。
“林总,又没有要你献艺,你着什么急呀?”姑娘们撇嘴,白眼,不满,一股脑儿全对准了林鑫。
现在的年轻人没那么多上下级的观念,何况又不在公司,就算林鑫大小算是他们的小萝卜头,谁怕谁呀!
“我说各位姐姐哥哥们,我刚才已经献丑了,想必大家也听到了!”乔羽这时嘴巴甜得发腻,脸上荡漾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不如这样,我们有请林姐姐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乔羽一本正经地说完,朝我促狭地挤了挤眼,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这孩子,我好像没有得罪他吧,怎么想着要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呢?
“好咧,林姐姐来一个!”那些少男少女们一窝蜂地起哄,丝毫不管我已经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五音不全的嗓子,跳舞身子太硬,唱歌把不着调,那不是活活上场出丑吗?
我哀怨地挖了乔羽一眼,又将求救的目光转向我亲爱的老弟,只有他清楚我有几斤几两,会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说林鑫啦,你就让你姐露一手呗!反正我们也是自娱自乐,也不是专业比赛,图个热闹痛快!”一直没有出声的马总这时候站出来,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将正准备为我开后门的林鑫堵死了。
“姐,既然马总发了话,你就好歹表演一个节目,唱个歌或者说个笑话都可以,娱乐娱乐嘛!”林鑫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顺手拿起一本杂志卷成一个话筒递到我手中,贴着我的耳廓小声出主意,“你就选一首简单点的歌唱几句!”
马总是林鑫的合作伙伴,对他有知遇之恩,林鑫当然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腹黑地将他老姐压上断头台,也不怕我唱歌走调吓死人了。林鑫关键时刻卖姐求荣,算我看走眼了。
马总比我们年长不少,一向不苟言笑,轻易不与我们开有伤大雅的玩笑。俗话说三岁一个代沟,他总是彬彬有礼地和大家相处,今天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实属难得,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颤抖地唱起了张柏芝的歌曲《曾经》:在你看不见的夜里/
听到了谁的哭泣/
痛过了之后才会清醒/
有难过更需要勇气/
我们的爱不是电影/
不需要太过入戏/
没有什么值得委屈/该走的就让它过去/
我早就知道相爱其实没那么容易/
我就算不想放弃但我不能骗自己/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没有什么伤不起/
那些笑中带泪/
那些悲欢散聚/
好的坏的我全收起/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没有什么伤不起/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
没有什么输不起/
就算心有不甘/
就算难免伤心/
曾经走过的这些年/
都已是曾经/
过些年还有谁记起/
错过了哪些风景/
爱痛之间那些痕迹/
早已经云淡风轻/
任流言飞语不停来袭我不会在意/
从没有人能将我打败除了我自己/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没有什么伤不起/
那些笑中带泪/
那些悲欢散聚/
好的坏的我全收起/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没有什么伤不起/
我不怨天不怨地 也不怨你/
就算心有不甘/
就算难免伤心/
曾经走过的这些年都已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