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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忖片刻,自认为还是应该接萧哥的电话,施舍一颗定心丸搭救他比较合适。萧哥此时一定焦头烂额,毛躁得恨不得撞墙,我还是少捉弄我嫡亲的老师为好。我划开接听键,恭敬地叫了一声“萧老师”,熟稔中透着客气。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萧哥好歹曾经也是我名正言顺的马列老师,就算他后来自降身份成了我闺中密友的男人,我也不可造次,乱了分寸。
“小枫,阿娇是在你哪儿吗?”萧哥既没有在电话里与我摆师尊架子,也没有和我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向我急切地询问阿娇的下落。
“阿娇——”我用眼神示意阿娇,无声地征求她的意见,是否可以向萧哥透露她的踪迹。
阿娇用手指抵住唇角,轻轻地摇了摇头,竭力阻止我向萧哥泄露她的行踪。
“小枫,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快告诉我实情,我很担心她!”萧哥见我沉默不语,语气越发急促,只差从电话里蹦出来查看究竟了。
萧哥曾经在我这个昔日学生面前多少要讲究一点师道尊严,却因为自己老婆任性的缘故,不得不对我这个学生低三下四,可见也是病急乱投医,走投无路了。我看到自己尊敬欣赏的老师如此溃败,到底于心不忍,慢吞吞地给他抖露了一点信息,“阿娇就在我身边,萧老师,你就不用到处找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留她在江城多玩一段时间,好好陪她散散心,我过几天就来接她!”萧哥在电话那端明显地吁了一口气,口吻平静了不少。
“萧老师,你要不要和阿娇讲几句话!”萧哥失落的语气顿时让我对他的同情陡然上升,我这会儿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了,突然想多事当个和事佬了。
萧哥踌躇了半晌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可能会放弃的时候,他又试探地问了我一句,“你帮我问问阿娇的意思,看她想不想和我说话?”
这个萧哥也是,阿娇又不是蛇精,还能把他吃了不成,搞得这样畏畏缩缩的,真不知当年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和阿娇勾搭在一起!
“阿娇——”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朝阿娇那边挪了几挪,把电话死劲往阿娇手中塞。阿娇条件反射地连连后退,仿佛那电话是个烫手山芋,唯恐避之不及。
“阿娇不想和我说话,是吗?”萧哥仿佛长了千里眼,将阿娇的行为猜的丝毫不差;也可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此时不受阿娇待见。他在那端等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她不和我讲说也没有关系,你好好照顾她,请你转告她,我一直都很爱她!”
说老实话,骤然听自己亲爱的老师亲口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而自己还仅仅只是充当一个传声筒的作用,我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萧哥说爱你,他对你的痴心天地可鉴,可与日月同辉、山川共存!”我没好气地瞪了阿娇几眼,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可劲儿打趣她。
哼,这两个猖狂恶心的家伙,拌个嘴还从d城闹到江城,让我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不说,偏偏他们口口声声说分开,却又整出这肉麻兮兮的一套,公然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作秀,他们这不是存心让我心里不平衡,让我羡慕嫉妒死吗?
“我相信他还爱着我,就像我还爱着他一样!可是,一个家庭不是光靠爱就可以维系的,它关联到很多很多!”阿娇颓唐地在椅子上坐着,脸上流露出看尽世间百态的辛酸。她此刻俨然成了哲理家,一番话绕来绕去把我也绕糊涂了。
如果连爱情都不能维系一个家庭的完整,那到底要靠什么才可以维系呢?我简直很有些迷茫了,像张清以前那样对我漫不经心吗?或者像有些夫妻那样同床异梦吗?
唉,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每个人想要把自家的那本经念好,必须有点道行才行。
“小枫,面条好了,你们快出来吃!”爸爸在客厅里摆好碗筷,扶着门框探头叫我们,我和阿娇站起来出了房门。
“你们吃了就早点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老爸慈爱地陪我们坐了一会儿,交代了一句然后自觉退场,把空间留给我和阿娇。
他老人家知道我和阿娇只要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每次都可以窝在被子里叽里咕噜说个几宿,不眠不休。
“嗯,您也去休息吧,这次我们不着急,时间多得是!”阿娇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往日里笑起来隐约可见的甜甜的梨涡隐身不现了。
阿娇旅途劳累,又自恃来日方长,上床之后就谈兴不浓。她和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一会儿话,声音就渐渐地消下去了。
房间里充溢着阿娇细微均匀地呼吸声,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头脑反倒越来越清晰,睡意全无。
我又担心自己辗转反侧的动静过大,吵醒了阿娇,只好屏住呼吸阖着眼睛装睡,大脑却天马行空飞速运转。
首先,我对阿娇和萧哥感情破裂的程度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所以拿不准自己在这场斗争中应该所持有的态度。我是努力帮助二人修复关系还是干脆棒打鸳鸯了事?这个尺度好像还蛮不好把握的!照阿娇的说法,那是矛盾重重、水深火热,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而看萧哥的表现,好像只是他们平静的婚姻生活中掺杂了一点点不和谐的音符,似乎俩人依然相知相惜,感情热络着呢!
再次,如果阿娇真的有了在江城闯荡江湖的打算,我必须帮她找个安身的住宿之地,虽然没有谁规定她是我的责任,但我心甘情愿为她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张清与我离婚时曾经假惺惺地说要把房子送给我们母子,我现在有了阿娇红尘做伴,倒是可以和她去那里大闹天宫,可惜张清自打从s城回来就出差在外,连人毛也见不着了。他爸妈是回加拿大了,可是还有周阿姨忠心耿耿在替他看门呢!我又不能堂而皇之去将他的大门撬开,也不能把他的东西从阳台上大张旗鼓地撂下去,我们怎么好意思进去入住?
其次,还有阿娇就职的事情,这是迫在眉睫的大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一个女人只有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在男人面前才有足够的底气。自己努力向上,做出一番成就,不但自己成功,也能让他人沾光,所以,做人最好能像太阳,自己能发光;而不是像电池,把光用尽就变成了废物。
我瞬间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呼风唤雨的本领,遇山开山遇水架桥,能够轻轻松松地将阿娇工作的事情搞定,可我至今属于生活在江城边缘的人士,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谈有能力去帮衬阿娇,我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唉,我突发奇想巴望天上掉个馅饼还要正好被我接着,这么幼稚天真、又这样喜欢杞人忧天,是不是有未老先衰的趋势?
我说不清自己是无奈还是颓废,翻身朝上静静地仰躺着,手背搁在额头上,蹙着眉在黑暗中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作了好几次深呼吸,凌乱忧虑的心情仿佛才渐渐平复。
第二天清晨,和煦的阳光肆意洒在房间的窗玻璃上,金黄的明亮耀眼,我伸着懒腰美美地打了个哈欠,身体倦怠得不想动弹。
“妈妈,你这个懒虫,还没有起床吗?”阳阳杵在房门口揉眼睛,声音软糯糯的,尾音因为伸懒腰的动作微微上扬,跟慵赖的猫咪似的,听得我心头暖洋洋的。
温暖的阳光穿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光束中的细小微尘清晰可见,阳阳身披七彩霞光,宛如唤醒沉睡的公主的小王子,煞是可爱。我故意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恬静地,任由温柔的目光在他那张稚气十足的脸蛋流连,嘴角噙着明媚的笑意。
“阳阳,可爱的小宝贝,你早哇!”阿娇突兀地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转过脸,清爽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她戏谑地向阳阳勾了勾手指,“快过来让阿姨看看,脸上的伤都好了吗?”
“娇娇阿姨——”阳阳夸张地惊叫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忘了合拢,就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他受巨大惊喜的冲击,一时间变成了傻子、呆子。
“娇娇阿姨,你怎么尽搞突然袭击,没有经过我的批准就偷偷地跑来江城了?”阳阳呆滞了半晌才醒过神来,立刻像一个出膛的小炮-弹蹭蹭地蹦上我们的床,一下子搂着阿娇的脖子撒娇,摇来晃去地荡秋千。
“我因为想阳阳了,所以就偷偷地跑来了!”阿娇顽皮地将额头抵在阳阳的肚皮上,逗得他咯咯直笑,俩人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妈妈,我今天可以不上学吗?我想在家陪陪娇娇阿姨!”阳阳又扭转身子朝着我狡黠地笑,小眼睛贼溜溜地打转,一猜就料到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怎么行?”我面色一沉,板着脸故作生气,“无缘无故,你怎么能不上学呢?”
“阳阳,你安心去上学,阿姨这次不走了,我们以后可以天天见面!”阿娇怜爱地抚摸着阳阳圆圆的小脑袋,用手指将他乌黑的头发捋得一丝不乱。
“真的吗?娇娇阿姨,你可不要趁我不在家,偷偷溜回去了!”阳阳犹不相信,随他外公出门时,都恋恋不舍地回头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