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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犀利的眸光,让杨沁月心口一颤,她紧抿着唇,还是将意图说了出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中郎将袁弘,此人文韬武略,是难得的将才。”
君修冥唇角浅扬,带着冷讽,若他记得不错,这位袁弘应该是杨家表亲,倒是有些蛮力,武功还算上的了台面,但脑子里却装了一脑子浆糊,毫无智慧可言。
将十万御林军交给这样一个酒囊饭袋,那他堂堂帝都还真是无人可用了。
君修冥久久不语,杨沁月心里打鼓一样咚咚狂跳不停,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
“月儿,难道教习姑姑没跟你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吗?”君修冥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皇上!”杨沁月撒娇的往他怀里钻。
“睡吧,这事儿朕会考虑的。”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在继续哄着她。
君修冥轻拥她在怀,顺势点了她睡穴之后,翻身而起,利落的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只是从刚走出殿内,他就发现胸口闷痛,头晕目眩,身子变得格外的沉重。
常德见帝王出来,欲要上前,却不料他忽然倒了下去,惊呼了一声:“皇上!”
君修冥口中吐出一口淤血,而后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冰泉宫里的君雯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赶去了乾祥宫,看着里面的宫女进进出出换着热水,自己也在一边干着急。
张太医走到常德的身边询问道:“德公公,你确定皇上这几日都有服药吗?”
常德每日都有将药端进去,至于喝没喝他也没亲眼看见,但是他每次去拿碗的时候都是空碗。
一旁的君雯见他沉默,顿时察觉了异样,步入殿内便将盆栽里的花一个一个的拔了出来,最后发现其中一盆里面传来一股的中药味。
君雯二话没说,便将盆栽一把摔到常德的面前,斥责道:“德公公,你素日里就是这样照顾皇上的吗?要是皇上有个好歹,本宫看你有几个脑袋砍?”
常德吓出一身冷汗,立马跪在了地上,经过上次的事,他哪知皇上仍不肯服药。
太后王氏听到皇帝晕厥过去的消息,也匆匆的赶了过来,正见君雯训斥常德,以及瞧见地上的中药渣子,心里大概明了是怎么回事。
帝王未醒,后宫的妃子也陆续的赶来,唯独惠贵妃不曾前来,但太后念在她身怀有孕,也不曾计较。
君修冥昏迷了整整一日,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至到二日的黄昏时才醒来。
待他醒来,便将殿内的药碗,瓷器摔碎了一地,任何人也不得踏入殿内半步。
君修冥身穿单薄的倚在窗柩前,看着天边的一抹橙黄渐渐地暗淡下来,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入宫。
此番他忽然病倒,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她在宫外也不会不知。
太后几番斟酌,不得已之下,只好让清妍端着药进去。
“皇上为什么不喝药?是等着她来吗?皇上若是病好了,贤妃娘娘大概也就不会来了,对吗?”
君修冥回过头看向她,心里带着一丝不悦,显然他有些敏感这话。
清妍大概是明了些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愿意承认,也便转移了话题:“皇上应该为天下的黎明百姓着想,皇上的身子毕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而是天下的。”
君修冥没有答话,也未曾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
君雯无奈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趁着人多,太后没有注意到她,便直接赶赴了安笙的客栈。
途中经过丞相府之时,她却瞧见了白楉贤的身影,向阿湘问道:“刚刚进去的那人是白少爷吗?”
阿湘坐在马车外也有注意到,如实回道:“恩,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去丞相府做什么?”
君雯哼笑了一声,这么晚了,去丞相府还能做什么?枉他面上对安笙一表情深的样子,依她看都是假态。
夜色幽深,客栈内的安笙沐浴之后,穿着单薄的纱衣,迎窗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毫无预兆的,砰地一声巨响震动了耳膜,房门已被人从外撞开。
安笙见是君雯,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温声询问:“这么晚了,公主有事?”
君雯哪里还有心思饮茶,神色凝重道:“皇兄病了。”
“哦。”安笙淡然的应了声,十分不以为意。
哦!这就完了?君雯眯起眸子看着她,一时间竟猜不透她的心思:“似乎病的很重,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安笙淡漠的放下手中茶盏,又道:“前两日见他,不是还没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又病了?”
君雯沉重的叹了声:“哼,说到底还不是我五哥下的毒手,冠冕堂皇的说是袭击刺客,结果打到了我皇兄,偏生还狡辩说是失手。
在他那一掌后,我皇兄便中了毒,刚刚忽然吐血昏厥了,我母后也被惊动了,现在养心殿只怕还乱作一团。”
安笙不语,握在青花茶盏上的指尖颓然收紧,泛着青白。
君雯烦躁的回了句:“若离,你就随我入宫去见一见我皇兄吧。”
安笙嘲讽低笑,淡声道:“公主弄错了,你皇兄见了我,未必病会好,况且皇上想见的人也不是我。”
君雯脸色难看几分,沉声说道:“到现在你还说风凉话,从崖底回来之后,皇兄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还执拗的将药偷偷的倒掉,真不知他是再跟你怄气,还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是有宁王妃吗?美人在侧,还轮不到我去伺候他。”
君雯想起那个女人便生气,冷冷的开口道:“那个女人劝不动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谁让你当着皇兄的面牵着你的白少爷离开。”
安笙嘲讽的笑着,不冷不热道:“听公主这意思,敢情皇上是为我才病的啊!什么病?不会是相思病吧。”
君雯是彻底怒了,扯住她手腕,大步向外而去:“你真够没良心的,皇兄弄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他在崖下不吃不喝不睡的寻了你三天三夜,你却头也不回的跟白少爷走了。
你以为他对你多真心!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那个亲亲少爷究竟是什么人!”
安笙没想到,君雯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翻墙而入。
君雯一袭雪色长裙竟不染纤尘,安笙没想到这位标致的公主还有当飞贼的潜质。
“你们什么人……”丞相府侍卫撞过来。
安笙不得已衣袖扬过之处,侍卫应声而倒,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君雯见识,牵着她的手,躲入后园的灌木丛中,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
抬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碧波湖水,风亭水榭建于水面之上,水面雾气袅袅萦绕。
安笙闷闷的拂开她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君雯的身体与她靠的极尽,语调中带着几丝邪魅:“来看戏。”
安笙白她一眼,侧头看向湖面风亭水榭,微风拂过,吹起轻纱幔帐,一晃而过两道纠缠的身影。
虽然视线被亭中幔帐遮挡住,但倒映在纱帐上交叠的影子,却不难猜出他们在做什么。
幔帐遮挡住一片旖.旎惷光,软榻之上,月怜被白楉贤压在身下,他墨眸中却一片空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只有在想安笙想到心痛的时候,才会找到她。
躲在灌丛林里的安笙静静地看着他,她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真情,似乎以前的师父已经彻底的变了。
……
安笙面颊微窘,脸红的别开视线:“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
君雯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讥讽:“看到了?他看似对你一往情深,却一直和月怜纠缠,依我看,这个白少爷分明就是一个伪君子。”
安笙云淡风轻的一笑,又道:“现在戏看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君雯挑眉问道:“你不在乎?”
安笙淡哼,唇角含着微讽,“我为什么要在乎?公主,来,你告诉我,皇上有多少女人?十个手指数的清吗?”
君雯顿时哑口无言:“……”
安笙转身,施展轻功,拉着君雯一起飞出了丞相府。
“若离,你等等。”君雯紧随其后,闪身挡在她身前。
“还有事吗?”安笙冷淡的问道。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固执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公主,你又能奈我何。”安笙微低着头,声音淡漠清冷。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必须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周身散发着冷怒,还真有一副要与她一决生死的架势。
她会的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当初也是向君修冥学来防身用的。
“公主,我不想和你动手。”安笙云袖一拂,转身离去,而君雯却缠了上来。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君雯自然不是安笙的对手,只见她身形翩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击向君雯面门,却在她面前半寸处突然手掌。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再一次重复。
她不得不急,皇兄若执意不肯喝药,一直用内功强行压制着毒性,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两人再次交手,安笙的拳头每一次都在触及上她身体的前一刻收回来。
如此反复,安笙早已失了耐性:“公主,你放我走吧,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给我一点时间。”
君修冥对她态度模棱两可,而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不过她一直是排斥和帝王相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君雯无奈的叹,明明她就在乎他,可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无所谓呢?
“皇兄中毒后瞒着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在崖下寻找你,根本顾不上解毒。现在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毒性发作,究竟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安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明眸,剔透的泪珠在眸中滚动,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
君雯认真的看着她,轻叹道:“若离,皇兄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是你想要自由,所以皇兄才决定让你离开。”
……
两个人匆忙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君修冥却已经出宫了。
常德平静的陈述着:“今日是十五,城外有庙会,宁王妃说要去祈福,皇上便陪着去了。”
而君雯却已经沉不住气了,拔高了音量道:“你怎么也不拦着,难道不知道皇上中毒在身吗!母后也真是的,后宫那么多嫔妃,非要让这个女人进去。”
“皇上执拗起来,岂是老奴劝得动的。”常德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别有深意的撇了安笙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带了责备。
安笙心口莫名的难受,转身便向宫外而去,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可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厚着脸皮来?
“若离,你去哪儿?”君雯紧随其后。
“回客栈,何必打扰了皇上与宁王妃独处的时间。”她丢出一句。
君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把皇兄找回来,他现在身上还有受伤呢。”
安笙有些烦闷,人家都有心情去约会了,伤又能有多严重?
她沉声的开口:“公主,你能不能别闹了。”
君雯的意志力却不是一般的坚定:“若离,你可答应了要陪本公主逛街的,怎么能出尔反尔,现在我不让你陪我逛街,去逛庙会。”
安笙拉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君雯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发嗲:“我的好若离,拜托你了,就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你肯定还得感谢本公主呢!”
安笙起了一身的鸡皮子疙瘩,淡漠的说道:“感谢你什么?”
君雯笑意盈盈的开口:“撮合你和皇兄啊!”
听到这句话,安笙果断要从马车上下来:“那我还是回客栈睡觉吧!”
君雯一把拽住她:“别啊,我不用你谢了,真的,你陪我去逛庙会就好了。”
安笙这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连她自己也很矛盾,其实经君雯刚才那么一说她挺担心他,可转念一想,都能和喜欢的人出去逛庙会了,又有什么大碍?
离宫的马车疾速行驶着,虽然已是深夜,城外一月一次的庙会却极是热闹。
马车在一家布衣店前缓缓停住,安笙一条车帘跳了下去。
“怎么来这里?”君雯不解的问道。
“难道让我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走?”安笙淡然一笑,转身走入店中。
此时,君雯才留意到,安笙一直穿着单薄纱衣,长发还是披散的。
安笙去试衣,君雯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等待。
时间并不漫长,安笙很快从里间走出来,君雯不受控制的起身,目光紧盯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水袖轻罗的纱衣,纯净的白映衬着雪漾肌肤,青丝如墨,披散在腰际,只用一根玉簪为饰。
纤腰盈盈一握,弱不禁风般。
安笙同样看着她,双眸剪水,盈溢着琉璃般剔透的光泽,让人心生怜爱,又不敢轻易亵渎,那一种美,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怎么了?你那眼神,我可真就要以为我和我家半斤口中的丑字搭边了。”安笙淡笑。
君雯强行别开了视线:“你每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你家那小丫头根本就是不懂得欣赏。
不过你穿成这个样子出现在皇兄面前,别说是让他喝药,就是让他喝毒药,他也绝对不会迟疑。”
“少贫,找人要紧。”安笙丢下一句,大步向外走去。
庙会人潮涌动,安笙紧护在君雯身旁,挡开拥拥嚷嚷的人群。
她们所过之处,定然吸引住周围人群的视线,让安笙有些不耐的蹙起眉头。
“他们在看什么?”安笙问道。
君雯一笑,含着暖意的目光油走在安笙身上,语调带着些许玩味:“在看你。”
说了等于没说,安笙白她一眼,她自己也不赖好吧。
长街两旁灯火长龙,将漆黑的夜色点亮,似曾相识的场景。
让安笙又回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常常做起的那个梦。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前方,一盏八角琉璃灯挂在枝头,像极了梦里那名男子送她的那一盏。
一阵春风拂过,八角灯随风晃动,灯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一句小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爷,您看那盏琉璃灯倒也别致。”身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含娇细语,柔媚入骨。
“你若是喜欢便买下来吧。”紧随其后的是男子低润懒散的语调。
安笙眉心微锁,皓月明眸浮起几丝冷魅,足尖轻点、飞身而起,那盏八角灯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她手中,昏黄的烛火映的雪色肌肤莹润如玉。
她唇角微扬出绝美的弧度,清亮的眸光,挑衅的落在不远处男子身上。
此时,他同样凝视着她,唇边笑意逐渐深邃,深沉的眸中难掩惊艳之色。
那一种美,已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亦不过如此。
“老板,这盏灯我买了。”出口的声音若山涧清泉般剔透。
那老板是个风雅的中年人,手中摇着羽扇,温和一笑:“姑娘,这盏灯是今年的非卖品,只要猜出灯下悬挂的灯谜,这琉璃八角灯便送给姑娘,分文不取。”
安笙低头查看,果然见灯下悬挂着一条纸笺,白纸黑色工整的书写着: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峰,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
安笙低声念道,话音刚落,低润的男声,已给出了答案:“是莲藕的‘藕’。”
那老板摇了摇羽扇,赞赏的点头,朗笑道:“公子好才华,这盏灯属于这位公子了。”
这一次,换做君修冥目光挑衅的回望向她。
安笙微恼,自然不肯轻易就范。
她抛出一锭金子在摊位上,负气道:“一锭金子买你一盏灯,你若敢不卖,我便砸了你的摊子。”
追上来的君雯见此情形,忙将一旁的清妍硬拉到了另一边:“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一盏好漂亮的花灯,宁王妃陪我去看看吧!我出来匆忙忘了带银两。”
清妍自是不愿去,可是却被君雯强行带走,一时也被人群冲散,扭头朝君修冥的方向看过去时早已不见了他们身影。
君修冥见清妍被君雯拉走,转眼看着安笙,眸中浮起一丝邪美,似乎看到她,心情自然就会变得很好:“丫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琉璃花灯是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安笙却没给他好脸色,拉着他便上了马车:“不好意思,没人告诉我。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生病了还出来瞎溜达什么?再说谁是你心上人了?
我说你可以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吗?还有,生病了就该好好治疗,为何要自暴自弃不喝药?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弄得跟个小孩似的,每次都这样。”
君修冥也不恼,低润一笑:“你明明就很紧张朕,为什么不承认?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到皇宫,继续做朕的贤妃?”
他忽然间离她很近,薄唇贴在她耳侧,安笙整个人已躲到马车角落,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好马不吃回头草。”
君修冥却是不容她逃避,修长的指尖轻轻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定睛凝视着她。
“穿的这么美出现在朕面前,还真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含笑说道,语调温柔轻缓,偏生不回她的话。
以往她在宫里时就一直很随意,就像是他克扣了她银子似的,每次出现穿着都格外寒酸,但偏偏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自然美。
“这样不好吗?”安笙不解。
“不,很美,或许,太美了一些。”他说罢,手臂遽然收紧,霸道的将她圈入胸膛中:
“可是朕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用垂涎的目光看着你,或者,朕该将你藏起来,占为己有。”
“没什么可藏,要藏还是去藏你的心上人宁王妃吧。”安笙别开脸颊,不敢去对视他炙热的目光,说这句话时,她自己都觉得酸酸的。
眼见养心殿也到了,她也未曾等他回答,立马掀开轿帘跳下了马车,看了眼殿外的常德:“赶紧的!”
一直候着的常德早就将药备好了,连忙对人使了眼色,将温着的药端了进去。
安笙看着放在桌案上的汤药,环着胸,睨了眼悠哉进来的人,沉声道:“喝!”
她就没听说过史上有皇帝怕喝药的,这不是存心给她找茬吗?
大半夜的找他,就是为了让他喝药。
君修冥眼神十分嫌弃的看了眼药碗,而后便拿起了折子。
安笙却一把从他手里将折子夺过,“啪”的一声,又摔在桌案上:“有病就喝药!”
君修冥很少见她这么凶悍,皱了皱眉:“老规矩可以考虑。”
安笙脸色再度一沉,老规矩?什么老规矩?她和他几时有的喝药要用嘴喂的这个老规矩?
君修冥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自己端起药碗将药很干脆的一饮而尽了。
安笙正准备离开,却被他猛地拉入怀里,他的唇忽然贴上来,吻在她的耳侧:“说好了老规矩,刚刚的药好苦,是不是应该给朕点甜头?”
他话音刚落,未等安笙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扯入软榻,他沉重的身体将她紧压在身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中跳动着炽烈的火焰。
这样的她出现在他面前,令他的确有些失控,温热的手掌滑过她莹润肌肤,如丝绸般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每一个触碰都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好似膜拜着不可亵渎的高贵女神。
安笙只觉心脏扑腾扑腾迅速的跳着,纷嫩的脸颊浮上两朵诱.人的红晕。
而君修冥的唇只是在她唇瓣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缓缓起了身:“朕听说你要等到他完婚之后才会离开。”
安笙见他起身,暗自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嗯。”
君修冥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转而将她抱进怀里:“天色不早了,睡吧!”
安笙沉默了会,出声道:“皇上不用让墨白保护我的安危,墨白毕竟是皇上的暗卫,宫外白少爷安排了人在我身边。”
君修冥胸口隐隐升起一丝怒气:“你是不是喜欢白楉贤?所以怕朕的暗卫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是这样,朕顺了你的心便是。”
安笙不平的嘀咕了句:“顺了我的心,不也是顺了皇上的心?这天底下就准男人三妻四妾,还不准女人朝三暮四吗?”
君修冥拧了拧眉,听着她荒谬的言论:“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一堆歪理?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不就如此?真不知在侯府里,你都学了些什么?”
安笙唇边一抹冷笑:“所以自古以来这就是错的,皇上心里有宁王妃,何必再拥着我入睡?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偏生还装出一副深情不负的样子,你们男人都要这样虚伪吗?”
君修冥低沉的恼怒道:“够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贤妃一刻不把朕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安笙看着他的胸膛速度很快的起伏着,也不敢再多说,闷闷嘟囔了句:“皇上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君修冥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曾这般的气恼过,唯独每每面对她时,总会失控,骂过恼过之后,偏偏又是他觉得心疼。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冷静下来后,沉思了会,不知为什么?清妍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份安心。
这一刻君修冥甚至分不清是他的心变了还是恋上了怀里的这个女人?
若他的心变了,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时时刻刻都会想着曾经与她之间的回忆。
难道真如怀里的小女人所说,他不过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想到这里,君修冥明显拧了拧眉,渐渐地在思绪里睡着了过去。
……
一晃三五日过去,这风和日丽的天气的确是个好日子,金陵城一大早便喜气洋溢。
听闻今天是白尚书之子迎娶月丞相女儿的日子。
主道之上,白楉贤的迎亲队伍,正披红戴绿,缓缓而驰。
安笙站在阁楼上看着阳光下耀眼的人,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为了报仇真的要采取不择手段吗?
在这条只有仇恨支撑的路上,又将死去多少冤屈的亡魂?
安笙很清楚的知道,师父能周旋在那三个人之间,就只能说明,他的仇家一定不简单。
几经犹豫,她愿意一赌,所以从阁楼上凌空而起,翩然落在了他队伍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迎亲队伍因此停下,穿着喜服,端坐在马上的白楉贤,也已经驻马在队伍前,望着她:“你怎么来了这里?”
安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红色的衣服,红色却并不适合他,她在眼中,看不到红的喜气,只觉得嘈杂莫名。
可是红衣上的那张脸,依旧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那是冬日初雪上洒下的暖阳。
师父在她心目中一直是这样高大伟岸的形象。
安笙看着他琉璃般晶莹的眸子,安静地说:“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白楉贤,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他为了寻仇付出了太多,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弃。
“师父。”安笙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了他的马前,仰起头,清澈地眸子看着他:
“跟我离开北盛,回到我们以前的地方,过回以前的日子,好吗?”
闻言,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白楉贤低下头,他在她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中,看到了从头顶映射出来的白云、蓝天,风淡云轻——那是如此美好的一幅画,却只是幻影而已。
“你既与世无争,那就继续无争下去吧,不要自寻烦恼。我多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白楉贤笑了笑,像幻影一般风轻云淡,然后夹了夹马腹:“回去吧。”
新郎起步,后面的队伍自然缓缓跟上,安笙则呆呆地站在原处,失神的一直站在大道的中央,凝望着他孤清的身影。
从她身边而过的迎亲队伍长的似怎么也走不完。
这么这么多嘈杂的红色,如一条河,流过安笙的身前。
她觉得眼睛都被红色映得发涩,不知怎么,泪便流了下来:“师父,你应该会后悔的吧?”
人群里,忽然有人的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她还不及他的胸前高,那个动作,便好像将她全部裹在他怀里一样。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背被一粒咸热的泪水打湿。
君修冥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个头脑少根弦的人,原来也是会哭的。
只是她哭得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涩。
安笙之所以哭,是因为她活的太过清醒,以至于大抵猜得到这其中的代价。
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选择活的这么辛苦?仇恨对他真的就那么重要?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忽然间安笙又有些想笑,半斤的死,她自己心里的恨,似乎在这一刻她好像又能够理解师父心里的苦,或许仇恨真的可以迷失一个人的心智,左右人的一生。
队伍渐渐走远,君修冥一身白色如雪的锦衣,长臂一伸便将她拉上了马,淡淡地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很少哭,似乎什么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当初就连她侍女的死,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泪。
如今她却为了白楉贤哭,想必他们之间的牵扯应该很深才对。
此时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早已被官兵驱散,剩下的,则巴巴地跑上前去,继续目睹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街,很快只剩下寥寥的几个路人。
安笙则在他怀里默默地流了会泪,然后突然抬头,用手背抹了抹脸,嘟着嘴,轻声道:“好困,我想回去睡觉了。”
看着她哭的像花猫一样的一张小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使君修冥扬眉一笑,笑得幅度那么大,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竟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夜晚时,当焰火升到空中的烂漫,安笙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睡觉。
这的确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安笙在他的婚宴上只喝了一杯酒,便离开了。
途中却被君修冥拦腰截起,捞入他的怀里:“这次该跟朕走了。”
而席宴上的白楉贤欲要上前将她留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眼见着她被他抱着离开。
回到养心殿时,殿内格外的安静,君修冥坐在龙案上看着奏折,并未理会她。
安笙也很享受这样的清静,独自站在窗柩旁,观望着那片普天同庆的繁华烟花。
这漫天华焰,明明灭灭,都是为他们而灿烂。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唯一明白的是,师父也如同君修冥一样,身旁的女人,不过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
亦不知是何时,身上多了件披风,君修冥目光温润的看着她:“想哭就哭,哭出来也会好受一些。”
安笙怔了片刻,这句话好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只是她没想要哭,而是静静地凝望着夜空里的烟火。
其实她见过更绚烂的焰火,不过,却没有见过这样朦胧的焰火,闪闪烁烁,像映射在海面的点点晨星。
当光亮越来越模糊,安笙才发觉:原来不是焰火的缘故,而是自己的眼眶里终究渗满的水珠。
她原不知,风也是涩眼的,吹着吹着,就流出泪来,泪氤氲着烟花,将这片盛世繁华渲染得影影绰绰。
安笙抽泣了一声,埋怨道:“我没想要哭,你干嘛要让我哭?你这人翻烦不烦?”
君修冥唇边笑了笑,犹豫了会,又道:“丫头,你喜欢白楉贤?”
这个问题是他第二次问她,其实他心里很在意,但也明白,她即将离开。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