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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雨的天,带着潮湿的味道,空气都感觉凉凉的。
傅七笙看着不远处的那道黑色身影,她修长的身影就站在海边似乎在眺望什么,背影依旧那般的孤寂,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的沉重。
傅七笙就那么看着,她就知道,原来昨天带她来这里的,真的是裴亚楠。
就算是昏迷当中,她与她之间仿佛也有一条紧紧相连的线,她下意识的相信这个人。
果然感觉没有错。
也不知道裴亚楠在想什么,海风将她的衣服吹的呼呼做响,她却恍若没觉,岸边的海水一次又一次的冲刷上来,甚至到了她小腿的位置。
一次比一比高。
可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分毫,像是在失神。
傅七笙脚步动了动,伸出手想要呼唤出她的名字,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声。
许久,犹豫了片刻,傅七笙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
最后,在裴亚楠的身侧站定,以她的身高,也只到裴亚楠的耳垂位置,比她高了大半头。
傅七笙抬头,看着裴亚楠那消瘦的侧脸,侧脸的线条多了些棱角,瘦了许多。
短发被海风吹的肆意飞扬,凌乱在她额头前,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在蔚蓝海水的反射之下,反而显得更加的苍白。
就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傅七笙惊了惊,心下一凉,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的差?”
裴亚楠的体质很好,平常根本很少会生病,就算在暴雨里长跑一个小时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最近每次见她都脸色这么难看?!
温热的掌心接触到她的手臂,虽然她穿的是长袖,但是透过薄薄的布料,她也能感觉到裴亚楠肌肤的一片冰凉。
想来,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了。
裴亚楠缓缓转头,那平静无波的眸子落在身边少女的脸上,她的眼里是她除了那个人以外从未看到过的关心和急切。
不掺任何的虚假,她能感受到来自面前这个少女身上那关切。
冷艳的目光缓缓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臂上,似乎静默了那么几秒钟。
随后,她将手臂从傅七笙手中抽离,态度已经相对比以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最起码,她已经没有一开始就推开她了,最起码她也没有转头就走。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苍白的唇角,手掌挡住海风的吹拂,点燃了那支烟。
霎时间,烟雾缭绕,又恰逢一阵海风吹来,被直接将烟雾扑在脸上,进入肺里。
“咳咳……”
傅七笙不由得被呛得咳嗽起来,抬头,就看到身边裴亚楠那微扬的下巴,烟草叼在嘴角,多了几分颓然和……苍凉。
“你喜欢大海么?”
裴亚楠看着美丽的海面,表面一层泛着漂亮的光纹,闪烁着璀璨的光。
像是一块水晶,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的耀眼。
冷艳的眸子一直看着面前的大海,声音略微沙哑的出声。
不同于普通女孩子娇柔的声线,反而,有种特别有味道的磁性,特殊,却非常好听。
傅七笙怔了怔,看着裴亚楠那侧脸,有些摸不住她的意思。
“什么?”
“她喜欢。”
傅七笙话刚落,裴亚楠便冷冷淡淡的开口,一句她喜欢,却让傅七笙彻底的怔住,心口突然窜出一种极致心酸的感觉。
没错,她是喜欢,记得小时候,她最常和裴亚楠说的话,就是她想去海边玩儿,因为那个时候,她并不在曼城,而且离曼城很远的另外一个城市,那个城市并没有海。
小时候母亲说过等她大一点会带她来海边玩儿,小小的她一直记得,所以,在遇到裴亚楠之后,她跟她说过。
可以说,她和裴亚楠之间,是一种比亲人爱人更加深刻的感情。
谁也不知道两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成长到今天的。
“我们认识了已经有十八年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她五岁,我六岁。”
裴亚楠声音非常的平静,情绪也非常的平静,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但是那柔和了的嘴角,可见她对口中这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这个浑身是刺,不允许任何人靠她太近的女孩,谁都没有,只有她。
傅七笙安静的听着,也回想到了那一天。
那个时候,裴亚楠无父无母,只能在街上乞讨,那一天恰好是叔叔婶婶不给她饭吃又把她锁在门外,所以她干脆跑了出去。
之后,就遇到了为了一个馒头而争强的小孩子,他们都穿的脏兮兮的,为了填饱肚子,为了活下去,尽管年龄很小,却也有一种骇人的野蛮,而他们几个小孩争强的对象就是亚楠。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黑暗的一幕,几乎是一些和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孩子,可是,却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穿过几个小孩,看到了被推倒在地上打的孩子,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孩子那冷静而清亮的眼睛,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没有堕落,没有颓废,甚至对于现状平静的可怕。
被争强的对象就是她,被殴打的也是她,可是呢,那个几岁的孩子眼里却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小孩散去,她也彻底的看清楚了那个小孩,真的很瘦,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严重的长期饥饿营养不良的模样。
甚至,都没有她高。
她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平静无波,当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竟然走向了她。
然后将口袋里唯一的一颗糖递给她。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总会跑出来找她,反正叔叔婶婶也从来不关心她,就算她两天不回去也不会管她的生死,本就是被抛弃的人而已,要担心也轮不到他们担心。
所以,她会在家里偷一些吃的,然后出去带给裴亚楠。
那个时候,她还经常嘲笑她还没有她高,但是看现在,裴亚楠都比一般男人的平均身高都高了。
“她小时候真的很胆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了我一颗糖,是草莓味的奶糖。”
她继续说着,磁性的声音和着轻柔的海风,静谧了时光。
“我不要,结果,她直接硬塞在我的手里然后转身跑了。”
说到这里,傅七笙清楚的看到裴亚楠那顷刻间勾了勾的唇角,不浅不淡,甚至算不得什么笑,却很惊艳。
她基本上很少笑的,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让她笑笑都对她爱搭不理的。
因为她知道这样一个冷淡的少女笑起来是如何惊艳的模样。
两个嘴角保持着相同的弧度,美丽而浅淡,那一段时光,虽然苦了一点,但是,却也是他们这一生最幸福的时间。
“明明,当初她自己也很想吃,却还是给了我,从那之后,她总会以各种理由来找我。”
“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豪门的千金小姐,会和我这样一个最底层最肮脏的人做朋友,她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应该说,她们两个向来都是只有彼此。
裴亚楠看着那翻滚着的海面,然后将最后一口吸完,修长的指尖掐灭了烟蒂,伸出手,指着大海。
“她说过一次,她最想来的地方,就是大海边,所以,我就想着,等我们两个都长大了一点,我陪她一起来。”
“但是,这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她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轰轰烈烈的,就连死,都要壮烈一把。”
说到这里,她微微垂下乌黑的睫羽,遮住了眸子里泛起的冰凉。
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
傅七笙手指攥紧,紧咬着牙关,那种酸楚,一波一波冲击着她,事情太过突然,她都不知道,裴亚楠是怎么从那个时候一直挺到现在的。
“她总是闯祸,总是给我弄一堆烂摊子,三天两头得罪人,每次都是我暗地里解决,其实,她比我更可怜,我好歹无父无母,也从未期望过什么,她不同,母亲离奇死亡,父亲抛弃了她,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而我不同,在我的认知里,我的亲人就是她,所以,我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在她当年被接回家里的时候,我便加入了这个组织。”
裴亚楠的声音很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到不能更小的事情。
却是为了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放弃了自己可以站在阳光下的机会,彻底的将自己堕入黑暗。
只为了,当年那个小女孩那颗草莓味的奶糖。
“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她身边危机四伏,就连她那个继母都多次想要伤害她,我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从未让她涉及这些黑暗。”
最后,似乎是嘲讽,裴亚楠抬头,看着头顶有些阴沉的天,面色淡淡。
“可是,没有想到,我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人,最后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她是在给我讲笑话?还是真的以为我可以笑得出来?甚至,我连她的尸体都没能找到,我徘徊在这个城市这么久,却一直没能为她收尸。”
她发了疯似的找遍所有地方,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尸体,完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既然人已经死了,为什么找不到呢?
当时,她第一时间赶去医院,也确实见到了她躺在停尸房的模样,她没有办法接受,便逃走了,可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尸体了。
甚至,医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她用凶狠黑暗的杀手一面去逼问,依旧是如此,没有人知道下落。
她为了她,做了许多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第一次打架,第一次杀人,从此沾染鲜血,再也没办法站在阳光下。
可是最后呢?她做得一切,都成了泡影。
好像是昙花一现,所有的美好,所有的辛酸,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梦魇。
都化作了虚无。
这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笑的事情啊。
她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她不知道,现在的她该做什么,似乎有什么,在心里在整个人生里,彻底的崩塌。
轰的一声。
粉碎成灰。
人这一生,都有自己的信仰而执着,为之努力着,拼搏着。
如果连仅存的一起信仰都彻底的抽离,她还能做什么?
行尸走肉?还是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裴亚楠微微侧了侧眼,平静的看着身边的傅七笙,然后收回目光。
“因为你很像她,非常像。”
傅七笙心尖微颤,憋在内心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复杂的难以言喻,原来,裴亚楠隐瞒着她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却一直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一直在庇护着她。
“我最开始讨厌你,就是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有资格这么的像她,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语气神态做事方法,都如出一辙,许多时候都会给我一种错觉。”
她低声嗤笑,自己竟然会觉的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人。
而导致她一次次没办法狠心,没办法伤害她,没办法彻底的执行风言的命令,也没办法看着她受到伤害。
“但终究只是我的奢望,她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你终归不是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少女说出这样一些话,但是,似乎心中的那块巨石轻松了不少。
缓缓转身,双手揣兜,低头看着傅七笙那白净的小脸。
恢复了冷淡。
“忘掉吧,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对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抱有希望,她余生,注定会在血腥黑暗的世界里徘徊杀戮。
没有再看一眼傅七笙,裴亚楠收回那冷艳的眸光朝着别墅走去。
傅七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秘密压的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自以为的慢慢来,先暂时不告诉亚楠,却没想到对亚楠是这种残忍的一种做法。
明知道她深陷痛苦,明知道她有多么绝望,她竟然还想着慢慢来,这才是对她最残忍的。
“裴亚楠。”
傅七笙看着裴亚楠的背影,突然叫出声。
那道修长而纤细的背影顿了顿,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我为什么认识你,为什么知道她,为什么和她处处相似!”
傅七笙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泛着红,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那道身影。
她清楚的看到黑色的背影略微僵了僵,似乎有些晃动,然后,裴亚楠缓缓回过头,两人之间隔着五米远的距离两两相望。
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中的神色,毫无保留的,落在对方的眼里。
傅七笙很倔强的看着她,看着那愈发冷漠的女人,眼眶酸涩而温热,似乎有什么冰凉划过了脸颊。
她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裴亚楠的脸,这张明明美丽却被主人从不待见的脸。
裴亚楠心口突然一紧,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中枢神经,让她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但是,她攥紧了拳头,那双冷艳的眸子霎那间变得冷然,牙关紧紧咬着,声音低沉隐忍。
“你在说什么?”
即使她在问傅七笙,但是,此时此刻她内心中的一种预感铺天盖地,像是洪水猛兽几乎要将她击垮,几乎让她倒下。
但是,不行,似乎有一种怒气和不知名的情绪纠缠在心间,她直直的盯着傅七笙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的倔强,和固执,多么,多么像那个人!
但是……怎么可能?!
傅七笙没有动,就站在原地,看着裴亚楠那刹那间变了的气场,继而开口。
“亚楠,我没想要这样的,但是我没办法,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不会拖到现在才和你说的。”
傅七笙声音有些颤抖,她能感觉到裴亚楠那瞬间怔愣的眼眸。
“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没有想到我……会又以另外一个身份活下来,我就是怕你没办法接受,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为的就是你可以有缓冲的时间。”
“可是……”她停顿一下,有些哽咽。
“我没有想到因为我,而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亚楠……”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滚烫的泪珠滑出眼眶,却冷的让她颤抖,对上亚楠那陌生的眼神,难以置信,愤怒,慌乱,都刺痛着她的心。
“你在说什么?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吗?为什么要这样逗弄我?”
裴亚楠身形晃动了一下,本来苍白的脸色似乎在一瞬间更加没有血色,盯着傅七笙的眼睛却变得凶狠。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觉得她说的这些事真的很可笑?所以假装来开玩笑逗弄她?!
“亚楠……”
看着她情绪变了,傅七笙上前一步,想要走向她。
“你别过来!”
裴亚楠压低声音,颤抖,愤怒,悲凉,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明明可以不信的,可是,她竟然因为傅七笙的话而动摇着,期望着是,但是又怕最终是泡影。
让她陷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境地。
傅七笙的脚步骤然僵在原地,裴亚楠几乎冷漠的看着她,没有丝毫温度,攥紧的拳头颤抖着,忍耐着。
“抱歉,我不该多嘴说我都一些事情,你不必同情我可怜我,我不需要,以后,我们互不相干。”
深呼吸一口气,裴亚楠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中的惊涛骇浪依旧没有散去,她没有再多看傅七笙一眼,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原来真的冰冷的可怕。
微微动了动脚步,想离开,她想要逃离,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要疯狂逃离想要畏缩起来。
但是,傅七笙怎么会允许?
她上前几步,想要抓裴亚楠的手,却被裴亚楠慌忙甩开。
“不要碰我!”
裴亚楠后退一步,让她如何接受?如何相信?与其给她这种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倒不如对她更加狠心一些。
“亚楠!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是我,是我欢欢啊!”
傅七笙像是要吼醒裴亚楠一般,声音都嘶哑了一些,眼泪翻滚而出,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松软的沙滩上,傅七笙的话,以及欢欢那两个字让裴亚楠猛地抬起头。
赤红着眼看着傅七笙,半晌不语。
傅七笙再次走向她,然后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向她的腿。
伸出手,指着裴亚楠的右腿。
“这条腿,小腿上有一道长十公分左右的伤疤,是小时候我八岁那一年落水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而不小心碰到了池塘里凸起的尖锐石头留下的疤痕。”
裴亚楠轻颤着睫羽,忘记了反应,就那么看着傅七笙,看着她继续说着她身上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后,又指着她的锁骨处,“你锁骨下五公分左右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形状类似于桃心,像是纹身,指甲盖大小。”
傅七笙不停顿,继续开口说着,“还有,你是左撇子,一般都习惯性用左手,但是右手也不是不会用,有时也会用右手。”
“还有,我死的那一天,你答应了我说要带我一起去吃最喜欢的那家寿司店的,还说,以后我完全不用工作,你可以养……”
“够了……够了……别说了……”
裴亚楠闭眼,唇角紧绷着,后退一步,没敢再看傅七笙一眼,轻声呢喃着。
说着,不理会傅七笙,转身就想逃走,可是,她才刚刚转身,整个人就摔倒在沙滩上,彻底的陷入了昏迷当中。
“亚楠!”
傅七笙惊叫一声,心脏猛地一沉,跑过去跪坐在沙滩上,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裴亚楠那浸出冷汗的额头,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的血色,这本就不正常。
手掌拖着她的后背,才发现相信一阵濡湿,有些黏腻,似乎有种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傅七笙心猛然一凉,抽出手掌,就看到掌心那刺目的鲜红之色,因为她是黑色的衣服,所以就算有血也看不出来,只有靠近才会察觉出来。
而刚刚,裴亚楠不允许她靠近一步,是因为这个吗?
“来人啊!帮我,帮亚楠!”
傅七笙彻底的奔溃,朝着别墅的方向喊了一句。
她知道,风言的人绝对在监视着她,果不其然,卡尔竟然是第一个狂奔过来的,漂亮的金发彻底凌乱,笑眯眯的的脸上也阴沉的几乎滴墨。
没有理会傅七笙,直接将裴亚楠抱了起来,怀中过于轻的重量让卡尔眉头更是紧锁。
傅七笙连忙跟上,她并不知道亚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有伤。
走了几步,卡尔突然回头看向傅七笙,幽蓝的眸子忽明忽暗。
“最好祈祷她不要有什么事。”
说罢,快步朝着别墅内狂奔而去。
傅七笙没空在意卡尔的话语,只能尽量跟上卡尔的步伐,一起跑到别墅内。
卡尔的速度非常的快,几乎一转眼就已经回到了别墅里,傅七笙追了很久才回去。
等她进去的时候裴亚楠已经被送到了房间,随身医生也已经过来了,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外国女人,金发碧眼,性感美丽。
傅七笙气喘吁吁的跑到裴亚楠的房间,但是那个医生没有让她太过靠近。
因为裴亚楠治疗需要脱衣服,所以卡尔直接出门外等着了,倒也没有存什么不正当的心思,绅士风度十足。
只是现在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俊美的脸上阴郁不定。
因为医生是一个女人,一个人将裴亚楠翻身脱衣服有些难度,所以也只能把傅七笙叫了过去。
让傅七笙搭把手帮忙将裴亚楠的上衣脱掉。
傅七笙浑身发冷,但是还是紧抿着唇瓣上前,将裴亚楠拖起来了一些,然后慢慢的将她身上的那一件黑色外套脱掉。
里面的一件纯白背心已经染成刺目的红,傅七笙的瞳孔紧缩一下,然后咬住下唇,忍耐着那种铺天盖地的心疼。
继续讲她的背心脱掉,把她整个人翻身趴在床上,看到裴亚楠后背那些伤口的时候,傅七笙怔住了。
眼睛猛地瞪大,豆大的泪珠划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
她那清亮的大眼里只剩下她身上那错综的血痕,虽然用药用纱布处理了一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血又浸了出来,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稀碎的伤痕。
触目惊心,在她那瘦弱的身躯上肆意交缠。
女医生没有再管傅七笙的反应,一心开始给裴亚楠处理伤口,脸色凝重,可见裴亚楠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不然不会这么严肃。
渐渐的把那些纱布拆掉,她身上的伤,才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傅七笙眼前。
她有些难以接受的后退一步,差点惊叫出声,连忙死死的捂住嘴巴,整个人颤抖着。
那种窒息的痛楚折磨着她,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
她的后背,不像是普通女孩子那么平滑,甚至,还有刚刚结痂未落的伤痕,是旧伤,又添了新伤,看得出来是一种类似于鞭伤的伤口。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伤痕?
“为什么?为什么亚楠会这样?”
她有些失神的呢喃出身,而美女医生却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抬头看了一眼明显受不了的模样后开口。
“亚楠?你是说红瑶?这种伤,在我们这里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伤,如果犯错,谁都会接受这样的惩罚,这是规矩,但是,导致她昏迷的并不是这个鞭伤只能说是一个触发性伤口,原本身体就失血过多,比较虚弱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才导致了昏迷。”
达丽娅给后背的皮外伤上好了药之后,细心的给裴亚楠缠上新的纱布这才看着没有那么吓人了,但是她的脸色依旧难看的要命就算是昏迷当中,眉头也依旧是紧锁着的。
刺激……
傅七笙敛下眼眸,有些疲惫,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想,如果,如果当年也没有遇到亚楠,如果当年她没有去招惹亚楠,是不是,如今的亚楠就会幸福很多?
她会过普通人的生活,不会这么每天行走在风口浪尖,每日在地狱门面前徘徊。
要不是她,亚楠根本不会承受这么多,当年她被接回莫家的时候也才十三岁,这么说的话,裴亚楠已经进入这个组织十年之久了。
她难以想象,当年那个瘦弱的小丫头是怎么硬抗到现在的,而那么多年,她却从未察觉过她的不对劲,就连,她受伤她都不曾知道过。
达丽娅处理好裴亚楠的伤口之后,给裴亚楠盖好了被子,然后双手放在白大褂的两边口袋看着傅七笙那明显有些崩溃的样子。
“你是红瑶的朋友?”
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达丽娅神色略微有些奇怪,但是傅七笙并没有察觉到。
无力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紧闭着眼的裴亚楠脸上。
三个多月的时间,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达丽娅眯了眯那蓝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傅七笙一圈,是很典型的东方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确实让人很有保护欲。
然后她说,“你很幸运,有红瑶这样的朋友,但是,对于她来说,你是她的不幸。”
达丽娅的话非常的直白,直白到有些伤人,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傅七笙也曾经一度这样觉得的过。
她喉咙有些哽咽,又有些疼痛,达丽娅也看出来了,她何其幸运,裴亚楠又是何其不幸。
达丽娅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她第一次见到裴亚楠这个小姑娘时候的模样。
才十多岁,眼中那坚定的神色有多么的让人动容,她甚至难以相信,那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当时,她只说了一句话。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一个拼死都想要保护的人。
的确,她做到了,却用自身的代价来换取对方的安然。
当时,她也想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这么小的姑娘为之如此,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她有跟踪过裴亚楠,因为她喜欢裴亚楠这孩子,可是没想到,却是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
外国人本身就对东方面孔有些脸盲,尤其傅七笙和莫妄欢又挺像,所以达丽娅自然而然的把傅七笙当做莫妄欢。
可以说,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了解裴亚楠事情的人。
这个孩子让人心疼又无奈,达丽娅不明白,被裴亚楠保护着的女孩子究竟何德何能,她真的不懂。
达丽娅永远不会懂,当年裴亚楠被人抛弃,被人欺负,被人唾弃,甚至要饿死的时候。
莫妄欢的出现对她来说影响有多么大。
谁都不会明白。
傅七笙狠狠闭眼,双拳攥紧。
这些事情,如果她不是作为第三人的身份,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不会知道这个女孩子,究竟牺牲了多少才换来她的安然长大。
“唔,真是难以理解的感情呢,不过,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她很不容易。”
达丽娅耸耸肩,可以说,这些年,她看着裴亚楠的成长,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她觉得裴亚楠这孩子不容易,也很棒。
没有再理会傅七笙,达丽娅直接开门离开。
傅七笙这才缓缓走到裴亚楠的床边,贝齿咬着下唇,她几乎都尝到了血的腥味。
“谁要你做这些……平时说你聪明,怎么实际上却和一个傻子没什么两样?”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门口,传来一声阴凉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傅七笙回头,就看到卡尔站在门口,目光凶狠的看着她。
和昨天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完全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双诡谲的幽蓝色眼睛似乎泛着冰凉的光,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七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半晌,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家人。”
是的,是永远无法失去的存在,比亲人更加深刻,比朋友更加浓烈。
“你胡说!”
卡尔有些激动的怒斥一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傅七笙。
小麦色的脸有些涨红,拳头捏的咔咔响。
好像随时想要扑过来将傅七笙撕的粉碎一般的凶狠。
“她根本没什么家人!如果不是你,她会变成这样?因为你这样一个女人,她违背了boss的两次命令,每次都是因为你而变得伤痕累累,你欠你的吗?!”
卡尔有些丧失了理智,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怎么会不了解裴亚楠是什么人?
他们之中最不要命的,冷血无情,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最起码她有能力,可以自保,但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裴亚楠也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个东方女人就是一个祸害!
卡尔的话,像是刀子,狠狠的捅在了她内心最痛的地方,让她某条神经突然绷断,像是逃避又像是自责。
她下意识的用伤人的话来保护现在有些不堪一击的自己。
“所以呢?她好与不好关你屁事?我们之间的事用得着你在这儿操心?”
“你!”
卡尔脸色徒然变得阴鹫起来,幽蓝的眼睛转深,浓的滴墨,变得诡异。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皮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伴随的一声冷漠又有压迫力的声音传入房间。
“卡尔,注意你的身份。”
傅七笙抬头,倔强的眸子就对上一双如狼危险的冷眸。
------题外话------
心疼死亚楠了!嗷呜~她这一生的信仰就是莫妄欢,简单而纯粹的一个小姐姐~嘤!对所有人坏到极致,包括对自己也是如此,却只是为了对一个人好~嘤!这样的亚楠不要一打,给我来一个就好了~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