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曾经的敌意,现在的她

遁行的药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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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练习完剑道之后,上原朔朝着弓道部活动室的方向走去。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如果北条弘树没有特殊的事情,基本上都会留在活动室,尽到自己身为弓道部次席的职责。

    上原朔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自从梅雨季过后,东京的天气虽然又热了起来,但体感上却好了不少——毕竟湿度在某种程度上比温度更重要。

    就像湿冷比干冷更要命一样,湿热同样比干热更加令人闹心。

    夕阳落在校园里,顺便把天空上方游荡的云彩照成艳丽的色彩。

    就像是为了贩卖的小摊贩们,为了吸引客人来吃,特意做成的颜色。

    肩膀传来碰撞的触感。

    “抱歉,刚刚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

    抱着一大堆书本的女生从上原朔身边走过,地上还落下了几本。

    蹲下身,将基本书摆放在女生怀中书本的上方,上原朔露出一丝微笑,说出“没事”后,转头离开。

    只留下抱着书本的女生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不知道多久才回过神,重新匆匆踏上刚才的道路。

    不管怎么说,北河还是个可爱的地方——如果抛去存续考核的存在。

    从道场到活动室的距离很近,所以中途的上原朔只碰见一次意外。

    “上原同学?欢迎。”

    推开活动室的大门,上原朔赫然看见北条弘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桌前。

    森可隆坐在他的对面,桌上摆着将棋。

    看到上原朔进来,森可隆也只是简单打声招呼,接着埋头思考应该怎么走棋。

    “下午好,北条前辈,森前辈。”

    上原朔同样随意打了个招呼。

    活动室里的人相当少。

    在五六月的弓道比赛之后,在道场分流了希望训练的人之后,在期末测试即将到来的今天,只有两位核心部员和三位普通部员在活动室内。

    对于北条弘树和森可隆来说,只有期末测试比只有弓道比赛的时候明显轻松不少。

    之前上原朔来活动室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见过两人下将棋。

    将棋的对局并没有持续很久,森可隆在北条弘树的攻势之下很快只能认输。

    “上原,你要和次席来一盘吗?”

    森克隆站起身伸展身体,顺便问道。

    “不了,我来是有事情想问北条前辈。”

    “嗯?什么事情?”

    听到两人对话牵涉到自己,北条弘树抬起头。

    “北条前辈知道这两天白石同学去哪里了吗?”

    “哦……白石同学自己说是要早些回家,为期末测试做准备。”揉了揉鼻梁,北条弘树有些疑惑地看向上原朔,“怎么了,上原同学有事要找白石同学吗?”

    “……那关于对于剑道部员的判定,白石同学就这样放弃了?”

    “所以说,只是白石同学自己说要为期末测试做准备。”北条弘树摇了摇头,“她上一年可没有提出过这样的理由,我也有点奇怪。”

    “上原,白石同学那样的性格,你总不会指问我们主动追问吧?”

    活动好身体的森可隆,用稍显苦涩的声音笑了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上原朔只是摇头。

    “那这周的集体活动你来吗?”

    森可隆随口问道。

    “这周约好了要和神谷同学一起复习,没空举行集体活动。”

    北条弘树提醒。

    “嗯,嗯。”

    森可隆连连点头。

    ……

    结果,走出活动室时,上原朔也没能弄清白石芽衣这几天究竟在做些什么。

    抱着有些疑惑的心态,他在回家的电车上胡思乱想。

    从是不是因为名誉首席,所以北条弘树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请假原因。

    到觉得弓道部还是有一位部长更加好——似乎在偏向身体方面的社团,首席与次席的设置替代了部长。

    而普通的文艺类社团,就像吹奏部,还是保留部长、副部长的职务设置。

    思维活跃的时候,就像撒蹄奔跑的骏马,怎么拦也拦不住,只能用套马杆套住,接着慢慢驯服。

    手机响起铃声。

    强制让思绪回归的上原朔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来电。

    “阿朔,这周日有空吗?”

    “父亲,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你的……你的……”

    上原政的声音停顿下来。

    电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没能盖过上原政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上原朔听见上原政改变了称谓。

    “我的妻子,玲奈。周六是她的忌日,愿意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她吗?”

    “嗯。”上原朔没有犹豫,当即答应,“但父亲,周六我们怎么过去?”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上原政出门的样子。

    “明天清早的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上原政只是扔下短短的一句话,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开着足够冷气的车厢里,上原朔一时陷入沉默。

    过去那么多年里,上原政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情,却因为那天夜晚莫名其妙的偷袭而不得不提起。

    就算只是称谓的转变,上原朔也能感受到上原政复杂的心态。

    走下电车,走出电车站,上原朔转进家旁不远处的商店街,随意买了些小吃,特意挑了一瓶桃子味的波子汽水,回到家中。

    夕阳落下,有些缺憾的月亮接替太阳的位置,挂在空中,继续履行着守望的职责。

    ……

    周六,定下闹钟的上原朔起得十分早。

    天色从蒙蒙亮,变成大亮。

    街上的行人,从稀稀落落,变成来往不绝——毕竟是涩谷,周六和周日的人流量绝对不会小。

    随便解决早餐之后,坐在沙发上等待消息的上原朔,看见上原政发来的消息。

    “我到门外了,阿朔,出来吧。”

    站起身,出门之后,他看见一辆灰色的汽车停在庭院外的道路上。

    六月的时候,上原朔抽空清理了一遍庭院里的杂草,所以虽然庭院里的景观说不上好看,但也还能算整洁。

    快步走向汽车,拉开车门。

    坐在右侧驾驶座上的上原政,转过头看向他。

    上原朔的身形略微停滞片刻,接着才坐上副驾驶座。

    过去总是满面胡茬的上原政,今天罕见地将自己的面孔收拾到一干二净,甚至还穿了一身与平时不同的剑道道服。

    车辆里的冷气很足,但上原朔坐下时,清晰看见上原政额角上的汗珠。

    没有对话,没有问好,关好车门以后,上原政启动汽车,朝着东面开去。

    从涩谷一路向东,越过新宿、千代田、中央、台东还有江东区,最终到达江户川区的目的地。

    跟随上原政从走过稍显冗长的路程,终于停下的时候,上原朔看见目的地的名称。

    要法寺灵园。

    既是寺庙所在的地方,也是墓地所在的地方。

    上原政手里捧着一束颜色淡雅的鲜花,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灼灼耀眼。

    “走吧,阿朔。”

    似乎是在门口沉思了许久,上原政长长呼出一口气,向着灵园内走去。

    在树荫的遮蔽下,少数阳光透过缝隙,照在样式一模一样的石板上。

    石板前摆放的物品,或者石板上刻上的字体照片,诉说着在石板下离开的人,曾经是什么样的身分。

    上原政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在经过几次毫不犹豫的绕行之后,上原朔看见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玲奈,我来了。这次还把阿朔带来了。”

    说完这句话,上原政就只是闭眼站立,不再开口。

    既没有要求上原朔说些什么,也没有要求上原朔做些什么。

    似乎只是过来看一眼就足够。

    上原朔静静看着上原政的身影,和眼前石板上已经模糊了不少的照片。

    坂东旗对于他的意义,陡然加重几分。

    林间鸟鸣清脆,让有些沉重的气氛缓和过来不少。

    穿着剑道道服的上原政转过身时,上原朔看见他双眼里的赤红。

    “走吧,阿朔。”

    上原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上原朔沉默点头。

    离开的时候,上原朔在远处的石板旁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反复确认几次,又仔细想了想之后,上原朔停下脚步。

    “父亲,你先回到车上,我过一会儿就过来。”

    “好。”

    上原政没有回头,只是答应一声。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上原朔的视线中时,上原朔转过身,用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步伐,向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走去。

    是白石芽衣。

    双手合拢,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孩,黑色长发披散,闭眼站立在石板面前。

    来到她的身后,上原朔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待。

    石板上,刻着质朴简单的名字。

    大川正和。

    树叶晃动,光影挪移,反倒是鸟鸣声,一边平,一边又起。

    女孩睁开眼,转过身。

    看见上原朔的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又生生停了下来。

    “上原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石同学……为什么在这里?”

    几乎是同时,两人提出疑问。

    “抱歉,这里不适合谈话,我们出去再说吧。”

    上原朔轻轻摇头,向灵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女孩没有应答,只是跟上上原朔的脚步。

    “我到这里,是来看……我父亲的妻子。”

    走出灵园范围,上原朔转过身,在阳光下正对白石芽衣。

    阳光耀眼,但他却似乎比阳光更加耀眼。

    “我是来看师父的。”

    白石芽衣回答地十分干脆。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所以白石同学这两天没有来社团活动……”

    最终,上原朔率先打破沉默。

    “在为师父处置离世后的一些事情。”

    上原朔终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无论怎么看,女孩的表情都十分平静,看上去不像是十分悲伤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总不能询问女孩为什么看上去不悲伤。

    真要是这么说,被女孩用弓箭射个对穿的可能性绝对不小。

    “上原同学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悲伤?”

    看着上原朔有些躲闪的眼神,白石芽衣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比起平常,她的话语中少了些冰冷与凛然。

    “是。”

    犹豫两秒之后,上原朔决定诚实一些。

    “因为很久之前,师父的身体就已经不好。而且一年之前,我刚刚进入北河的时候,他就告诉我,自己已经活不了两年了。”

    白石芽衣望着天空,眼神有些空洞。

    进入北河的时候……

    听到女孩的话语,上原朔想起女孩过去,入学就开始针对剑道部的选择。

    “师父的判断很准,在我完成五六月的弓道比赛之后,就离开了。

    “上原同学。”

    “嗯?”

    上原朔看着女孩的双眸,那里有着丝丝恨意。

    “知道我为什么会针对剑道部吗?”

    上原朔没有开口。

    他曾经想过用其它方式得到答案。

    在弓道部比赛大胜之后,和女孩平静交谈得到答案。

    在各种实力完全胜过女孩之后,逼女孩给出答案。

    在与女孩的关系变好之后,女孩主动说出答案。

    但怎么也没有想过,是在眼前,是在这样的环境得到答案。

    “师父他是被镰仓的某些修习剑道的武家人偷袭,才会身受重伤。而北河,就有武家的人在。”

    “武家……”

    “上原同学所在的上原氏,难道不是武家吗?而且,还不止上原氏。”

    听到女孩话语的一刻,上原朔突然理解女孩在他刚刚进入弓道部时,会有掩饰不住的敌意。

    他是武家的人,而武家修习剑道,伤害女孩师父。

    虽然不至于将他和伤害女孩师父的人画等号,但对于师父已经时日不长的女孩,迁怒于剑道部,迁怒于他实在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思绪转动间,上原朔想起自己那明显要求过分的存续考核。

    普通学生,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接受那样的考核。

    所以,原主在进入北河后的沉沦,自己在年级后十接受的存续考核,真的是正常的情况吗?

    上原朔过去对于白石芽衣的芥蒂,对于白石芽衣的些许不满,在女孩的讲述中烟消云散。

    更何况,白石芽衣身为弓道部里他的前辈,在最初的些微敌意之后,不再有任何针对他的举动。

    “抱歉。”

    众多的思绪汇集,最后只剩下一句致歉。

    “不是上原同学的错,上原同学不用道歉。”

    女孩轻轻摇头,越过上原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