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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仪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起身负手走了。不过陈氏回来跟邱晨说,老爷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对秦修仪心情好不好的并不关心,跟两大一小仨娃儿亲昵着,知道林旭来问过几次,却没好意思进屋里来,于是打发汪氏去叫了林旭过来,一家人这才算聚在一起,林旭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小小子昀哥儿。
原本心里多少有些芥蒂的,在看到小小的粉嫩柔软的孩子之后,林旭也禁不住溢出满脸的笑来,一边看着昀哥儿,一边笑道:“真像阿福小时候……”
人说儿随娘女随爹。阿福长得偏清俊秀气,眉眼间更像海棠多一些。眼前这个小小的肉团团,之前宜萱宜衡毫不迟疑地说哪儿哪儿都像秦铮,这会儿林旭又说像阿福,言下之意就是像海棠……反正邱晨是没看出哪儿像谁来,只觉得跟之前见过的小婴儿都差不多,一样红呼呼粉嫩嫩的。
听林旭说昀哥儿像哥哥,阿满有些不高兴了,嘟着嘴巴瞪着眼睛趴在昀哥儿脸上瞅来瞅去好半天,才郑重地宣布:“二叔说的不对,弟弟的嘴巴像我,都是小小的。”
邱晨闻言下意识地看过去,还别说,昀哥儿虽说年纪小,但五官的雏形也基本能够看出来了,这会儿睡得沉,小小的嘴巴嘟着,微微张开一条缝儿,还真是跟阿满睡觉的样子有些像。
转眼再看阿福,同样不是大嘴厚唇,邱晨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兄妹俩的嘴巴根本一样好吧,哪能分出像谁来!
林旭没有多待,看过了昀哥儿和大嫂,见母子俩均安,也就放下心来,告辞回房去了,临走还把阿福阿满带了去。
第二日,邱晨自觉恢复了许多,腹部的余痛缓解了许多,身上也觉得没那么乏力疲惫了,人精神了许多。
过了早饭不久,梁国公府就打发人送来了一些物品,有布料、小儿衣物鞋帽、还有小孩子用的赤金项圈、玉佩等物。这些邱晨并不意外,让她略有意外的是,来送物品的不仅仅是李夫人打发来的两个婆子,还有三爷秦遥和六爷秦灏。秦遥是宜萱宜衡姐妹的胞弟,同为徐姨娘所出。六爷秦灏则是李夫人所出的嫡子。
平日里,这兄弟俩交情平平,也不见多亲厚,今儿居然能一起前来送贺礼,秦遥和秦灏还各自准备一个小巧的玩意儿,做为长辈的礼物。秦遥是一个青玉的九连环,秦灏是一只小巧的青瓷婴儿枕,虽说都算不得多名贵,但这份心意邱晨却还是很感激的,特意让陈氏出去致了谢。
秦遥摇着头道:“不过是给小侄儿的玩意儿,不值什么……原本想着明儿洗三送过来的,今儿去夫人那里请安,恰逢夫人打发人过来送东西,我就自请了过来。”
秦灏看了秦遥一眼,也跟着笑:“是啊,大嫂给我们生了小侄儿,我们当叔叔的也惦记着,过来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回头看见秦遥笑笑正要接话,他连忙又道:“既已知道大嫂和昀哥儿皆好,我们兄弟就不打扰大嫂休养了。劳烦嬷嬷跟大嫂回禀一声,我娘亲说了,明儿一早就过来,给昀哥儿备办洗三事宜。”
说完似是挑衅地瞥了秦遥一眼,率先辞了出去。秦遥略略有些黯然,却也没再表现出什么来,紧跟着也告辞离去。
邱晨听了陈氏的禀报,还真是有些头疼。但也知道,洗三算是大事,李氏能来主持说出去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她要是有什么拒绝甚至不高兴,都会被人传为不知好歹,甚至忤逆长辈。
算了,只要安排好了人手看好了昀哥儿,然后将备办的事情安排一下,不至于太过豪奢惹眼,至于其他的,就由着李氏去好了。
等陈氏送两位公子回来,邱晨特意地把陈氏和蒸雪、奶娘王氏叫到跟前,仔细地耳提面命了一回,陈氏明儿定要四处操持,顾不上细处,邱晨就让蒸雪和王氏任事儿不用管,只管看好昀哥儿,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昀哥儿离了手,更不能离了眼。
王氏虽是小户出身,却也是个清爽温厚的,当即和蒸雪郑重应了。
邱晨又叫来玉凤、青杏和承影,嘱咐三人把好送来的礼品和库房,防止有人趁乱送进些妨碍之物来,当然,也防止有那眼皮子浅的的趁着人多混乱,偷摸夹带。
剩下的含光、旋冰和月桂、小喜,含光旋冰被叮嘱,跟着林氏和汪氏两人,负责招呼来客,看着上茶上点心,不能慢待了谁。小喜负责看好厨房,一定不能放生人或者不相干的人进去。邱晨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不管是谁,也不管是跟谁来的。”
至于她跟前伺候的的活计,就交给春俏和冬香。其他六个二等丫头则分派给几个大丫头打下手。
分派几拨人手,邱晨一直留了陈氏在跟前,有什么她想不到的,不够周全的,陈氏也在旁边提醒一二,倒是很快就安排妥当了。
午饭时间,邱晨命厨房装了食盒让林旭带着去了汤先生府。
吃过午饭,她带着昀哥儿午睡,陈氏则带着婆子丫头们整理打扫,为第二天的洗三礼忙碌筹备着。
未时末刻,宜萱带着两只大箱子上了门。
一见邱晨,宜萱就笑道:“大嫂,妹妹提前来看看,明儿算是咱们昀哥儿第一件大事儿,我当姑姑的也来尽尽力!”
邱晨自然欢喜地致谢。
宜萱又道:“你别理会这些,尽管好好养着,我跟婆婆说过了,今儿晚上就住在大嫂这里了,明儿一早有些事情也好起早安排。”
对于宜萱这样实心实意的帮助,邱晨自然只能感谢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宜萱正要起身去各处转转,就听到小丫头通报,说是长乐公主府的常夫人来访。
长乐公主府的常夫人,自然是唐府常老太太的侄孙女常佳仪,之前常老太太过寿时,常佳仪对邱晨很是热络,当时还说过了就上门来拜访的,却不想一别之后两个多月,常佳仪并没有出现,如今邱晨顺利生产了,常佳仪很及时地上了门……这其中不知有什么缘由,却让邱晨总觉得有些疑惑。
人到了门口,自然要请进来,常佳仪穿着仍旧明艳非常,人也精神奕奕,妆容精致。
见了邱晨就当先笑着道:“姐姐看起来还不错,气色精神都好……”
随即,常佳仪问过昀哥儿,知道昀哥儿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也就不再多问,在邱晨炕沿上坐了,笑着道:“姐姐可怪我言而无信,说来没来?唉,也是一言难尽,我们府里有件事儿,这些日子就忙它了。呵呵,好在如今都料理干净了,这才能过来看望姐姐!”
既然人家府上有事儿,看样子似乎还挺棘手的事情,邱晨和宜萱谁也没那么八卦,去探听别人的秘辛。邱晨笑着摇头道:“谁家里保准没个急事儿?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你今儿不是来了么?妹妹来了正好,我哪儿哪儿都不能去,连书都不能看,正闷得发慌呢!”
听邱晨这么说,常佳仪笑容更盛,在伸手拿了大迎枕放在邱晨后边,扶着她靠舒服了,这才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常佳仪刚来,宜萱也不好立时离开,于是陪在下手,三个人叽叽咕咕地说起话儿来。
不过,显然三人说话找的时机不对,常佳仪刚坐下没多会儿,青杏一脸欢喜地匆匆进来,对邱晨曲膝道:“夫人,二舅老爷和大舅太太来了。另外,正定府云府、安阳府郭府、唐府、吴府、许府、廖府也打发了人来给夫人道贺。”
邱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大嫂和二哥来了?快……你带着人去安置下来,让他们暖和暖和,再过来说话!”
‘快请进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一下子想起自己屋里还坐着常佳仪和宜萱两个女客,宜萱说起来是亲戚见个面儿还好,常佳仪却不太方便见外男。再说,大嫂二哥一路旅途劳顿的,又冷又累,也不知怎样,还是先安顿下来,暖和暖和歇一歇再来更好。于是又连忙将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吩咐。
青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连忙答应着,笑道:“夫人,奴婢让厨房送些热汤热水的过去,让二舅老爷和大舅太太暖和暖和吧!”
“成,你看着铺排吧!”邱晨笑着挥挥手,青杏朝着邱晨和常佳仪三人曲曲膝,脚步轻快地去了。
从正定府到京城有四百多里路,从安阳府到京城更是差不多有七八百里路,邱晨昨儿刚刚生产了,第二天正定府安阳府的贺客就到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速度。虽然她们也明白必定是提前就打发人启程,但能赶在洗三前到达,很明显是真上心了。若仅仅一家两家还不意外,可正定、安阳五六家一起到达,而且其中多为当地最高层次的官宦人家,这就由不得让她们看向邱晨的目光多了份沉思,之前只知道这个女子出身乡村,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如今看来,能有这份人望,可不止是能挣钱就能做到的!
对于邱晨的安排,常佳仪自然看到听到,也明白其中的原因,略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今儿就不多打扰你了,不说别的了,明儿的事情我就自己请个差事,别的不行,招呼招呼客人妹妹还能应付。”
她如此说话明显带了示好之意,不论其中原因如何,邱晨也不好拒绝,自然满脸欢喜地答应下来,又托宜萱替她送送,常佳仪也不客气,俯身笑道:“姐姐就安心养好身子,别的事就不用多想了!妹妹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准来!”
送走了常佳仪,邱晨就坐不住了,叫进含光和旋冰,打了温水过来,伺候着她擦洗了手脸脖颈等处,重新梳了头发绾在脑后,换了一身整洁干爽的衣裤,收拾好了,拿着把镜上下看了看,确定自己脸色略有些苍白外,倒还好,就连忙吩咐人去请杨树猛和俊文过来。
小丫头得了吩咐,飞奔着跑去二门传话,大概小半柱香功夫,屋外脚步声响起,就有小丫头通报进来,说大舅太太到了。
邱晨从刚才就躺不住了,就靠坐在炕上等着呢,一听这声通报,立刻坐直了身子,探着身子往外看着,一边连声吩咐道:“还不赶紧请进来!”
“呵呵,一听这声气儿就知道身子养的不错!”周氏人未进门,带着喜意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随即就听到宜萱在旁边附和笑道:“大舅太太说的是,大嫂虽然遭了些罪,但身子还算好,今儿已经比昨儿强了许多了!”
邱晨听得心里火热,连忙叫:“大嫂!”说着,抬腿就要下炕,却因为一时激动把刚刚送进来的昀哥儿给吵醒了,小嘴儿一撇,眼睛都没睁开就哭起来。
“嗬,这个嗓门儿也豁亮,听着就是个有劲儿的小子!”周氏的声音传进来,满满地都是喜悦,脚步也不自禁地加快了许多,也忘记了做客的礼仪,竟越过宜萱径直往里走来。
青杏紧跟着上来,笑着对周氏道:“大舅太太,您脱了大衣吧,暖阁里火生的旺,您这一进去非得热出一身汗来!”
周氏也缓过神来,呵呵笑着,将身上的珍珠皮大氅脱了交给青杏,又随手把头上的皮套儿也摘了,一股脑塞进青杏手中,略略停了停,搓了搓手,散了散寒气,就不等再有人招呼,径直自己挑了门帘子,抬脚进了暖阁。
邱晨伏着身子轻声哄着昀哥儿,小家伙儿似乎听到了动静,不哭了,却也不睡了,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四下里看着。经过邱晨的吩咐,小家伙儿的双手总算是从襁褓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还没有胖起来的小手奋力地挥动着,却总是不明所以,一下子砸到身旁的被子上,又锲而不舍地继续抬起来挥动,又一下砸在自己的身上……
周氏绕过屏风,一眼看到炕上坐着的妇人,穿着一件丁香色绣了简单缠枝花纹的丝绵小袄子,身上盖着一床被子遮住了腰部以下和双腿,只是一眼,周氏就看到炕上的人肩背仍旧瘦削,头发乌鸦鸦的,衬得一张清丽的脸庞不见丰满,比在家时更加白皙细腻,白的有些半透明甚至缺少了血色。
从海棠定下这门婚事,不管外头怎么说,怎么奉承,她跟家里人就都担忧着挂心着,自己妹妹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闺女,又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身份,嫁入那种高门大户人家里,能过得舒心么?
这一看,周氏就忍不住一阵心酸。嫁过来大半年了,又是怀孕生产的,就是村子里的妇人刚生了孩子也没有这么清瘦的,海棠却一点儿没见胖……妹妹这明显是过得不舒心啊。
“妹妹……”刚刚脚步飞快的周氏,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反而脚下像是使了绊脚索,沉重地让她几乎卖不动步了。好不容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叫了一声,眼泪却随之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来。
“大嫂!”邱晨看到周氏,也是又激动又欢喜的,眼圈儿也禁不住红了,却还没有周氏那般失态,哽了一下,就连忙笑着招呼道,“大嫂,这么天寒地冻又天长地远的,你咋也来了!”
嘴里埋怨着,脸上和眼睛中却慢慢地流溢这欢喜和激动。
抹把脸,连忙笑着招呼:“大嫂,快来坐!”
宜萱见姑嫂俩如此,连忙上前打圆场,扶着周氏的手臂道:“大舅太太,您不来,我大嫂不知道想成怎样,可见了你,又忍不住担心您一路上受累受冻的,这听着是埋怨,倒是真心的关切了!”
不用宜萱说,周氏也没有计较邱晨的埋怨,她们姑嫂早就处习惯了,唠叨和埋怨往往是关切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不过,这会儿周氏心里认定自家妹妹在秦家受了委屈,自然对宜萱这个小姑子就难免有些迁怒,于是抬手抹了把泪,抽回自己的手道:“让他姑笑话了,我们姑嫂这么掏心掏肺地说话习惯了,不用说我也知道她是挂记我呢!”
这话在周氏已经算是最含蓄的表达了,宜萱却听得很明白,人家姑嫂是‘掏心掏肺’,她这姑嫂可就难说了!宜萱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周氏显然也没有心思跟旁人多说话,说完那句话,也没理会宜萱如何,径直大步走到炕边儿,凑到近处仔细打量着邱晨的脸色道:“妹妹,你……还好吧?”
“大嫂,我好着呢!”邱晨握住周氏的手,两只手包裹着周氏粗糙的手掌,细细摩挲着笑道,“大嫂,倒是你,这么大冷的天,又路途遥远的,怎么还过来了……爹娘和大哥都好吧?俊言俊章几个小子怎样?俊礼和俊仪呢?”
一口气将家里的人都问了一遍,周氏眼里含着泪花儿,却连连点头笑道:“都好,都好着呐,你不用惦记着家里。俊言俊章和俊礼这回都跟着来了,刚刚跟了你二哥在前头洗脸换衣裳呢,一会儿过来你就能见到了!”
“哎呀,那几个小子都来了啊?太好了!”邱晨欢喜无限的几乎欢呼起来,躺在她跟前的昀哥儿不知道是被声音惊到,还是努力挥动了半天拳头没有达到目的,终于气馁地将两条小短胳膊一伸,皱着眉头咧开小嘴儿委屈地大哭起来。
周氏笑着惊讶道:“哎哟,小小子嫌乎我们没理他,着急了!”
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俯身轻轻拍着昀哥儿哄起来。
昀哥儿算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周氏轻轻地拍了几下,嘴里哼着哄孩子的民间韵律,小家伙儿很快就止了嚎哭,睁大眼睛盯着周氏看起来。
“哟,你看这孩子的一双眼,乌黑乌黑的,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周氏低声夸奖着,伸出一根手指让昀哥儿握着,一边逗弄着一边笑道,“是不是啊昀哥儿?咱家昀哥儿最聪慧了是不是?”
邱晨看着周氏像模像样地跟孩子说话,笑着抬头看了宜萱一眼,回头跟周氏道:“大嫂,宜萱是昀哥儿的二姑母。我进京后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她和四妹妹宜衡,经常过来陪我说话,今儿也是提前过来的,为明儿的洗三过来帮我张罗的。”
听了邱晨这番话,周氏又转回脸看向宜萱,目光中已经没了刚刚的抵触和迁怒,温厚地笑着点头道:“妹妹嫁进京里,一家人就担心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亏了他姑照应维护了!”
宜萱也是个爽利洒脱的性子,见周氏如此,也连忙笑道:“大舅太太客气了,我们姐妹们跟大嫂投脾气,说话能说到一处去,自然来的多。说什么我们照顾大嫂,分明是大嫂维护看顾我们姐妹,对我们姐妹疼爱良多!”
周氏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周氏温厚淳朴直爽,宜萱性子爽利又是会察言观色的,几句话就让周氏消了之前的芥蒂,两个人说话也越来越投契起来。
昀哥儿挥着胳膊玩了一会儿,困倦了,撇撇嘴又想哭,邱晨就给他喂奶哄他入睡,周氏和宜萱也到另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说话。宜萱说邱晨入京后的情形,说京城的节日庆典的热闹风俗,周氏就说安阳府的风俗民情,说地里的庄稼湖里的莲藕鱼儿,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居然也说的热闹非凡。
邱晨没办法理解这份和谐,安心地躲在帐子里喂奶。
昀哥儿吃饱睡去,邱晨掀开他的小包被看了看,尿片儿果然又湿了。换掉尿片儿,邱晨揽着孩子闭上眼睛小憩片刻,青杏轻手轻脚地过来禀告,说二舅老爷和几个表少爷都来了。
邱晨连忙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的功夫,杨树猛带着三个皮小子已经走了进来。
俊礼跑的最快,第一个跑到炕前,却在距离炕边儿三四步的地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抬头有些害羞地看着姑姑腼腆地笑着,又转回头去寻求父亲和哥哥们的支持。
将近一年未见,俊礼变化不多,倒是俊言俊章两个淘小子窜高了一大截,原本两个调皮的小猴子,如今俊言一身宝蓝俊章一身靛青,并肩而立,俊言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章英眉俊眼容貌俊秀,一个虎气一个斯文,却都翩翩然如小树般挺拔俊秀,竟都成了翩翩少年郎。
邱晨忍不住就溢满了一脸的笑,“俊言俊章都长成大孩子了!……”
说到此处,目光一转看到俊礼很难过皱了脸,连忙笑道:“俊礼也长大了,成大孩子了!”
这话一出,俊礼刚刚皱成一团的脸瞬间舒展了开来,跟着咧开嘴笑起来,一下子露出豁牙的黑洞洞,又平添了一团诙谐可爱!
俊章伸手牵了俊礼,跟俊言一起来到邱晨炕前,恭恭敬敬长揖及地行礼问安,邱晨摆摆手,见孩子们坚持,也就坦然受了。然后又坐直身子给走过来的杨树猛作势一福:“二哥!”
“呵呵,啥时候跟二哥也这么客气了!”杨树猛压低了声音轻笑,目光转过来看着襁褓中的昀哥儿,端详了片刻笑道:“这小子眉眼像你小时候,长大了一定是个俊的。怎样,起了名字没有?”
邱晨暗笑,还真是自家向自家,宜萱宜衡毫不犹豫地说孩子像秦铮,杨树猛又说孩子像海棠……真是!
“起了,他祖父给他起了名字,单字一个‘昀’。”
“秦昀!嗯,亲家老爷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杨树猛笑着道。
俊言俊章和俊礼哥三儿也走上前来,俯身看孩子,俊礼小小声的道:“怎么跟小六儿一样?皱巴巴的跟个老头儿似的!”
杨树猛连忙呵斥,却被邱晨笑着将俊礼护住。招呼来奶娘,将昀哥儿带出去睡觉,她就搂着俊礼说了几句话,问俊礼的学习,问二嫂赵氏和小六儿俊仪的情况,之后打发月桂带着哥三个去西书房看书吃点心。
宜萱跟杨树猛见过礼,拉着周氏去了厨房,说要看看明天待客的菜品和点心等物,屋里就只剩下杨树猛和邱晨兄妹俩,简单说了几句家里的情况之后,杨树猛就开始跟邱晨回报南沼湖、四个庄子和刘家岙、安阳两处作坊的情况。
南沼湖今年莲藕莲子菱角鸡头米都喜获丰收,鱼和鸡鸭羊等也长的极好,鱼已经在八月十五前后出了三分之一,等入了冬湖面冻实了,进了腊月再冬捕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一做繁衍之用。鸡鸭每日都能捡不少蛋,公鸡公鸭也逐批卖了一些。羊数量不太多,今年准备将公羊卖掉些,留下几只公羊做种,母羊则全部留下用以繁衍扩大。
听杨树猛讲的热络欢喜,邱晨自然也欢喜非常,随即又叮嘱杨树猛,让他回去转告大哥,鸡鸭不要盲目扩大,要做好清理和防疫工作,不然一场瘟疫就能让几千上万只鸡鸭死光光,损失惨重。
之后,杨树猛又说了四个庄子和两个作坊的情形,大致说来都还算稳定,只是四个庄子上种植的玉米马铃薯等物传了名声出去,秋日收获前,有不少周围村民去偷盗回去售卖,杨树勇带着庄户们巡逻抓了几个送去了府衙,判了站笼、戴枷,这才弹压下去。
一听说站笼,邱晨禁不住心头一惊,连忙问道:“没有死人吧?”
站笼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仅供一人站立的木制囚笼,犯人被关进站笼之后,脖颈部卡在木笼顶部之上,身体必须站直甚至踮着脚才能够到笼底的木棍,如此站着一时半会儿并不算啥,时间稍长整个人双腿脊柱就会僵化僵硬,行站笼刑罚者又往往置于衙门口外当街示众,风吹雨打日晒寒冬任意摧残,有时候站上一天就能丢掉性命!
杨树猛看了邱晨一眼,连忙摇头笑道:“没有,没有,你别担心,大哥让人看着呢,不过是给那些人个警告,怎么也不会要了人性命的,放心吧!”
见杨树猛一脸诚挚,确实不像是哄骗撒谎的样子,加之邱晨也认为杨树勇杨树猛本质还是温厚良善的庄户人,应该不会对偷几穗玉米的人下那般狠手,也就撇开这件事不再追问。
“我这次进京,带了你说的玉米过来……那东西数量多,装船卸船的不容易,这才耽误了,不然怎么也能在你生产前赶到的!”杨树猛说着有些懊恼惭愧起来,看着邱晨的目光流露出浓重的心疼和愧疚来。
妹妹一个人嫁进京城里来,举目无亲不说,连妹夫秦铮都出征去了几千里外的四川……生产时无异于一脚踏在鬼门关内,妹妹却只能一个人面对,他这个当哥哥太不称职,太对不住妹妹了。
邱晨笑着拍拍杨树猛的胳膊道:“二哥别这么样,我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自己个儿都照料不好,怎么照管阿福阿满?旭哥儿恰好过来了,为了我生产没有跟郭老先生回去,一直陪着我了!”
看杨树猛脸上愧色不减,邱晨又笑道:“您别难受自责了,秦铮临走安排的很妥当不说,还有秦家那边呢,发动的突然,她们指定会过来许多人……昨儿一大早,夫人和孩子两个姑姑就过来探问,昨儿下午一下衙,孩子爷爷就亲自过来,还给孩子起了名字……二哥,我真是挺好的,秦家人对我挺好,也认识了一些人……呵呵,再说了你们这会儿来可不算晚,明儿昀哥儿洗三,指定人多喧闹,你们来了正好帮我招呼招呼客人!”
经过邱晨这一番劝慰开导,杨树猛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看着邱晨连连点头:“嗯,哥哥知道了。”
又问:“旭哥儿呢?怎么没见人?”
邱晨笑着将林旭得了汤老先生青眼的事情跟杨树猛说了:“旭哥儿在家里陪了几天,今儿晌午被我撵着去看望老先生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估计是等着孩子们一块放学回家了……嗯,这会儿快申末了,酉时中他们就能回来了!”
说到孩子们的学业,邱晨又笑着跟杨树猛道:“我还没给大嫂道喜呢,这回俊文俊书哥俩儿过了府试,只要明年春天能过了院试,就也有秀才功名了。……俊文年纪不小了,转过年来都二十了,有了功名也能说个好亲事了。”
杨家虽然之前家境清贫不能供应孩子们读书,杨家老少却最是崇尚读书人的,如今俊文俊书兄弟俩接连顺利地过了县试、府试,再过院试就能成为秀才,就算正式有了功名了,老杨家的门楣都能高出一层去了,真真正正的改换门庭。杨树猛一听邱晨提起这事儿,立刻绽开满脸喜色来,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却怎么都克制不住,反而因为这克制,让他显得有些特别骄傲和得意,有点儿怪,更多的却是可爱,惹得邱晨忍不住笑得伏倒在炕上。
两人又说到俊言俊章,杨树猛的骄傲和得意略略收了些,摇着头笑道:“那俩熊孩子不惹祸就成,不跟他们哥哥听说,也没那份聪慧劲儿!嘿嘿,嘿嘿……”
明明很满意很骄傲,偏偏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还口不对心地说些贬低的话来评价自己的孩子……这种习惯仿佛是国人千百年来谦逊知礼的传统,却让邱晨很不以为然。
现代教育的改革,让更多的家长了解了表扬和鼓励对孩子成长的帮助,家长给予的表扬和鼓励,能让孩子更自信,更有勇气面对。相反的贬低和批评,却往往让孩子心灰意懒,谨小慎微……
邱晨很不客气地白了杨树猛一眼,道:“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啊,俊言俊章两个小子论聪慧一点儿不比俊文俊书差。当然了,俊言小子好动,俊章小子心眼儿多一些,爱动嘴不爱动手……他们俩啊,我看着一个是将才,一个是当官的料,将来必定有大出息的,哪里像二哥说的那般不堪了!”
被妹妹毫不客气地抢白了一顿,杨树猛也毫不在意,摸着脑袋嘿嘿地憨笑着:“那俩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得很。再跟你这么夸他,早把尾巴翘天上去了,哪里还能管的了啊!”
邱晨白他一眼,决定明智地改变话题。什么鼓励教育、赞美教育,别说对杨树猛这个庄稼汉,就是对这个时代居于高位的官宦勋贵家的家长来说,也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严父慈母,抱孙不抱子……父亲讲究的是在孩子面前保持严肃的形象,跟什么鼓励教育、赞美教育根本不搭嘎好吧!
“阿福阿满走后,俊言俊章俊礼几个小子还早晚锻炼吧?”邱晨换了话题。
杨树猛笑着点头:“练,小的还想偷懒,俊文俊书都大了,到时候就叫着三个小的去了。你不知道,连小六儿也看着眼热的不行,还没等会走呢,每天一睁开眼就扯着你二嫂往操场走……那也是个皮的!”
说起小儿子,杨树猛脸上的笑意深了许多,眼中不容忽视的宠溺让邱晨很是无语。小孩子可爱,大了会调皮淘气了,就成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