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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头一日晚上皇上传来口谕,说太后不喜人多,离宫之时只由皇上和皇后送行即可,宫里不少人苦思到后半夜才睡。皇上是孝子,这是连京城百姓都时常谈起的,可今日这旨意,皇上难道是在给萱嫔撑腰?
第二日一早,太后离宫的队伍人数虽多,但送行的人只有景宣帝和皇后带着几个宫人,未免还是显得有些孤寂。
“泽兰,皇帝这次怕是恨毒了哀家吧。”
銮驾启程后,太后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
“怎么会呢,太后您别多想。皇上若真是将您恨上了,哪还会来送您。太后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皇上这是顾着您呢。再说,皇上这两日不也是如往常一样来给您请安了嘛。”
泽兰知道,太后这会儿本就有些离愁,皇上今日所为,虽还是守着孝道,但不悦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她只能挑些太后爱听的说说,否则太后若真有了心结,于凤体也无益处。
“你也甭宽慰我。皇帝是哀家亲生的,哀家懂得他。”太后时至今日其实都没觉着自己做错了,只不过是手段方式有些过于激进。但她始终觉得俞初如今太受皇帝的宠爱,终归不是件好事。
在太后看来,不止是俞初,皇上不论太过在意后宫哪位女子都是不好的。身为帝王,有了软肋,便会有所掣肘,况且后宫女子哪一个与前朝没有瓜葛。
她在后宫纵横了这么多年,何尝不知后宫女子哪有几个是真的如看起来那般安分守己。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懂得隐藏锋芒,曲己为人。那些笨笨呆呆的,早就被宫里的阴风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泽兰也知道太后的想法,但是她更知道太后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太后是过来人,自然对后宫之事看得透彻,可皇上并非旁观者,总有七情六欲在。
当今皇上若真的如太后所想的那般对后宫诸人没有丝毫偏颇,那也太过不通人情了。昭国若真是有这样一位冷漠的皇上,也不见得真就是好事。
不过现在太后离宫也好,总不至于亲母子解不开心结,终日怨怼着,到后来无法化解,留下终身遗憾。太后和皇上的脾气性子都是一路的,认死理,所以远离一段时日,待思亲之情日渐浓重起来,旁的便也能放下了。
于是泽兰索性不再宽慰太后,只是说着天气也渐渐热了,大乘寺那边的又是如何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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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太后,景宣帝心中也有些思念。毕竟自他登基后,太后便一直在外面,聚少离多。
景宣帝心中不畅快,便想起了俞初。
“魏承杰。”景宣帝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将魏承杰喊了进来。
“皇上,您有何吩咐。”魏承杰知道太后刚离宫,皇上恐怕会思念太后,所以伺候得小心谨慎。
“传旨出去,让萱嫔的母亲三日后进宫探望萱嫔。再将朕的旨意送到鸣鸾殿去。”
“得嘞,皇上,奴才这就去办。想必萱嫔娘娘和俞夫人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这是喜事,魏承杰也乐得去通传,没准儿还有赏赐拿。
果然,俞家听了皇上的旨意后大喜,俞鸿远更是赶紧叫管家封了银子塞给魏承杰。
魏承杰嘴上推托着‘不必不必’,双手却结结实实地将银子抱在怀里。
薛氏更是高兴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们瞧你们的娘,”俞鸿远哈哈笑着,同俞凝和俞娆两姐妹说着:“一着急起来便只会在房间里绕圈圈。”
“别说母亲了,就是我和娆儿也高兴的紧。只恨我和娆儿的年龄不宜随母亲进宫。”
俞凝有些遗憾,她和俞娆是俞初的姐姐,年岁上都该议亲成婚了,所以若是没有皇上单独吩咐,她们便不能和俞母一同入宫。这会儿倒是轮到她们两个羡慕起母亲了。
“是啊,初儿入宫后,我和大姐便没再见过初儿了,也不知如今她长成什么样子了。父亲和母亲都见过初儿了,我和大姐可要眼红了。”
俞娆如今经历的事情也多了,性子上也不像以前那似被宠坏了一般。
“入宫不能带什么物件,但是家书还是可以的,你们两个姐姐有什么要与初儿说的,尽管去写吧。还有两日,有你们忙活的。”
俞鸿远打发俞凝和俞娆去写给俞初写家书,只剩他和薛氏在房内时,却止住了脸上的笑意。
“老爷,怎么了?”薛氏见俞鸿远的神情,也不再只顾着高兴,走到俞鸿远身边坐下,关切地询问。
“皇上一般能让妃嫔家人进宫,要么是有晋封或是有孕的大喜事,要么是为了安抚。可我这几日上朝并未听见有什么消息说初儿有孕或是晋封了妃位... ...”
俞鸿远话没说完,但薛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便也跟着悬起了心。
“老爷的意思是... ...初儿怕是在宫里有什么变故?”
“事无完全,兴许只是皇上宠着初儿,想着她思念家人,才叫你进宫陪她说说话罢了。”俞鸿远见薛氏忧愁的模样,有些心疼,左右还有两日薛氏便能见到初儿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咱们初儿聪明伶俐,在宫里一定会过得很好。况且这事儿咱们现在担心也无用,等我进宫见到初儿便什么都知晓了。”
薛氏似在宽慰俞鸿远,也似在给自己安心。
其实也不怪俞鸿远和薛氏多心,实在是这些时日前朝后宫的事情太多了。俞家这般不想参与政事的,都难免被奸人算计,初儿日日在宫里,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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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初听说皇上准许母亲进宫见她,很是欢喜,预备午膳后去养心殿谢恩。
湘语见俞初正在用午膳,便候在门口,想着等俞初用晚膳再说。俞初见湘语一脸的欲言又止,站在门口似有事要禀报,便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事?”
“奴婢等您用完膳再说便是,不急,别耽误了小主用膳。”
清贵妃那边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小主用膳重要。湘语这般想着。
“你呀,我都瞧见你了,你说便是。”俞初笑道,心里只觉得湘语有时候直愣愣的还挺可爱。
湘语似是内心挣扎了一瞬,迈步走了进来,在俞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俞初听完,抬眼看了看湘语。
“可有把握?”
“奴婢有把握。那东西是掺在冰里的,奴婢打探过了,清贵妃前两日才开始用冰,所以吸进去的分量不多。太医院的方子奴婢也瞧过,只要加两味药进去,便可以不动声色地解毒。”
湘语那日为清贵妃诊脉的时候便觉察出她的脉象乱的似乎体内不止有一种毒素。附子的毒性并不难解,可清贵妃调理了几日还是有中毒的症状,所以湘语在离开前看见瑶华宫内殿中央的冰块,心中便有了猜测。
趁人不备时,她将瑶华宫殿中的冰块取来了一点,发现果然里面被掺了毒。天气热起来后,清贵妃宫里除了晚上就寝时,平日都用着冰。这毒也不知不觉地吸进了体内。
“此事得先去回禀了皇上才行。待我用完膳,你随我去养心殿回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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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宣帝正预备午睡,就听魏承杰说俞初过来了。景宣帝这两日正怕俞初对他还心有介怀,这会儿俞初主动过来,他便叫魏承杰赶紧宣俞初进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事情虽然紧要,礼数却不能缺了。俞初行完礼,还不等她开口,景宣帝便问她:
“可听说朕许你母亲进宫了?可高兴?”
说起这个,俞初喜笑颜开。
“臣妾就是特意来谢恩的。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很高兴。”
景宣帝想问俞初是否还怪他,可看着俞初的笑颜,怕问了再惹起她伤心,便说了句:“你高兴,朕也欢喜。”
俞初谢完了恩,朝门口站着伺候的魏承杰看了一眼,魏承杰一点头,心道:得嘞,萱嫔娘娘这是和皇上有体己话说。便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皇上,臣妾今日来,除了谢恩,还有件要事禀报。”俞初说完朝湘语使了个眼色,湘语便跪地,将清贵妃体内还有另一种毒素的事情向皇上详细禀报。
“你既有把握不惊动旁人便能将清贵妃体内的毒素去除,那即刻便去。记着,任何人都不能惊动,包括清贵妃。”
景宣帝原本想着清贵妃这事不过是后宫妃嫔因嫉妒她有孕,才给她下毒。可会用如此精细不易察觉的功夫下毒,不管这人是前朝派的,还是身在后宫,都是留不得的。既然要斩草除根,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湘语领命离开。
“你觉得此事有蹊跷?”景宣帝想听听俞初的想法。俞初若是觉得这是寻常事,那便直接让湘语去配药为苏玉清解毒就是了,不必先来请旨。
“臣妾想,后宫女子即便想要争宠,最坏的,也不过是想除掉清贵妃腹中之子。清贵妃家世显赫,宫里谁敢伤她性命呢。所以臣妾一是怕此事会涉及到前朝,二是怕若此事真是后宫之人所为,臣妾叫湘语解毒得需由皇上下密旨配合此事,才不至于叫那幕后之人起了疑心。”
“你和朕想到一处去了。苏家即便是佟佳氏都要给几分面子,所以即便是争宠也得考虑手段。如此不顾后果,直奔着清贵妃性命去的,只怕与前朝也有些瓜葛。”
“皇上可需要臣妾去查?”
“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准备三日后你母亲进宫的事。朕会先叫人去查,等你见过了家人,身子好利索了,想躲清闲朕都不许。”
俞初笑笑,福身谢恩:“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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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初得皇上恩宠,特许她母亲进宫探望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宫中各处。大家的艳羡和妒恨自不必说,仪元殿的傅识礼倒是涌起了心思。
俞初受宠她本不在意,可她眼看着俞初受了委屈有皇上为她撑腰,还许家人进宫探望。再瞧瞧她自己,与她一同进宫的富察云溪已经被降位,人也打发到景阳宫去了,心常在成日疯疯癫癫的,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徐贵人因为有皇后做靠山,先前被罚降了位份都有皇后为她求情复位,她若是无依无傍,只怕死在这仪元殿都没人知道。
傅识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错,宫里没有恩宠便会任人欺凌。现下没人想着对付她,不过是因为宫里还比她重要的人要斗,她们不将矛头对着她,是觉得她一个小人物,不值得。
可若是她们争斗完了,宫中长日漫漫,便只剩下她了。到时候没人与她交好,她自己又没有恩宠,可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了。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见到皇上。不,见到皇上还不够,她得让皇上召幸她。
“兰雀。”傅识礼下定决心,便叫兰雀进来,想将一些事情吩咐给她。
兰雀懒洋洋地走进来,丝毫没有身为宫婢的样子,连句称呼都没有,开口问道:
“怎么了?”
傅识礼之前还觉得兰雀是自己的家生奴婢,与自己熟络些也正常。可她想通后,现在再看兰雀,便觉得自己先前真是蠢得可怕。家生的婢女都敢对她不敬了,遑论旁人。只怕现在宫里上下不论主子还是奴才,只要想起她,都会心中嗤笑一番吧。
“跪下。”傅识礼厉声喝道。
兰雀被傅识礼这一嗓子吓得一抖,旋即有些生气:“小主这是干什么?”
傅识礼不受宠,这仪元殿上下都不把她当回事儿,但其他人毕竟是宫里的奴才,傅答应再不受宠,在他们跟前都是主子。所以那些人并不敢当着傅识礼的面对她不敬。
可兰雀自恃是傅识礼从家中带来的,身份与宫里的奴才不同。如今傅识礼不受宠,这仪元殿地方虽不大,但也就这么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来,她便也放肆了些。
一开始她也有些不敢,但看着傅识礼似是不在乎,她也愈发过分。今天被傅识礼一吼,她的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不高兴。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子?你是我的家生奴婢,我平日里待你自然宽容一些。可你自己想想,最近你是不是愈发地眼中没有我这个主子了?”
兰雀被说的有些心虚,可还是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狡辩道:“小主吩咐的奴婢都做了啊。哪里有不敬小主。”
“我不欲与你争辩,你心中有数。你别忘了,当日是谁护着你,推人出去顶了你的罪。”
傅识礼此话一出,兰雀当即变了脸色,态度也恭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