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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的议论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狗娃的耳朵里,他想起了小时候吃不饭挨饿的情景,想起了大冬天里为后娘丽嫂子洗衣冻得手上满是开裂的大口子,想起了被后娘满大街追着打得情景,想起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把自己赶出了家门的情景,想起了……
狗娃越想脸色越青,他不屑的撇了一样越老越近的丽嫂子,把头一扭,大踏步地和她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么个人一般。
可是,狗娃还是低估了后娘丽嫂子的脸皮和决心,她见狗娃错身过去,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急中生智的一把抱住了狗娃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鹏飞啊,即使娘以前有着千般的不是,可还是把你养大了啊,供你吃穿,供你念书。纵使你你心里有怨,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你爹还在呢,还有小顺子总是和你一个爹的啊,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你不能这么绝情哪。”
狗娃的身子一顿,丽嫂子的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的,但是也不是全无道理,血脉的亲情是割不断的,他爹终归是他爹,小顺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不能不认。想着这些,狗娃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回头。
许是抱着狗娃大腿的丽嫂子感觉到狗娃的身子没那么僵硬了,她哭得满脸泪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人群里的一个角落大声地哭骂道,“你是个木头人啊,儿子这么风光的日子还让他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还不快来帮帮忙。”
丽嫂子这话是对着狗娃的爹杨冬初说的,也是说给在场的杨家屯乡亲们说的,乡亲们一片嗡嗡的低声议论里,杨冬初佝偻着身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瑟缩着来到了自己儿子狗娃的面前,低声说道,“娃啊,都是爹没用,让你受了这么些年的苦。现在,……”
狗娃爹的话没有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红着眼圈,试愧疚的抓住了儿子的手。
面对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爹,生活的不如意让他早生来白发,连背都开始驼了了。狗娃鼻子发涩,差点也落下了泪来,他知道之前的种种都是后娘的主意,窝囊的爹是根本拗不过势利刻薄的后娘,就比如现在,尽管他不想这时候来到儿子面前,但还是来了。
这样难堪的局面不是狗娃爹想看到的,在儿子风光的日子里,一个撒泼打滚的后娘是多么丢脸的事啊,父子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狗娃首先打破了沉默,“爹,那,那件衣服是您的吧?”
狗娃爹面上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老实的承认到,“是三年前,她,她给我做的一件新袍子,这些年我一直没舍得穿。今天,她听说七叔公为你开了老祠堂,从柜子里找了出来,估摸着你的商量改了改,她,我……”
狗娃不等他爹吭哧着把话说完,爽快地说道,“爹,既然是你的衣裳,儿子就穿上。”
趴在地上的丽嫂子听到狗娃终于吐口同意了,她喜笑颜开的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方才撒泼时候的泪水,她举着那件新袍子,试探着往前凑了凑,想给狗娃披上。
狗娃身子没动,不屑的瞪了丽嫂子一眼,丽嫂子一哆嗦,赶紧把手里的衣服递到了杨冬初的手里,怯怯的说,“他,他爹啊,你亲手给孩子换上吧。”
自家彪悍的老婆还是头一回这么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的说话呢,杨冬初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待到确认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声哀求着他的确实是王小丽之后,杨冬初赶紧受宠若惊的接了过来。
“爹,我自己来。”狗娃从杨冬初手里接过了袍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盖住了肩膀上的大补丁。然后,狗娃牵了了他爹杨冬初的手,自然的说道,“爹,您陪我一起进去吧。”
“哎,哎,”杨冬初短暂的惊愕之后,脸上泛起了欣喜若狂的红晕来,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据搂着的身子也一瞬间挺直了许多。
“你,……”丽嫂子看着携手而去,谁也没有正眼瞧她一样的狗娃父子俩的背影,恨狠的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没敢再撒泼,灰溜溜的躲进了人群里。
经过了丽嫂子送衣这么一折腾,老祠堂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吱嘎一声打开了黑漆的大门,杨海富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次,非年非节的打开杨家屯的老祠堂,虽说是七叔公提议的为了狗娃而开,可是作为请来了黄府二管家以及魏星言的杨海富也算是有功的。因此,七叔公做主,也允许杨海富进入老祠堂,并且让他跟着张罗比试的事宜。
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这个明显就是代理族长的差事,让杨海富一下子得意了起来,虽说说服黄府二管家和魏星言来杨家屯的老祠堂比试颇费了他一番的周折,但是让他婆娘端着一壶好酒、几碟子好菜去劝解了一番之后,魏星言终于吐了口,阴沉着一张脸跟随他来了杨家屯的老祠堂内。
刚刚恭恭敬敬的把魏星言一行安置妥当了,杨海富就听到老祠堂外一片喧哗之声,他知道是乡亲们陆续的赶过来了,这样的露脸的事,他杨海富这个内定的代理族长可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征得了七叔公的同意之后,打开了老祠堂的大门。
看到平日里最被大家伙瞧不起的狗娃父子现在如同英雄一般被人众星捧月的家道欢迎,杨海富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他很快就收拾起了嘴角的小动作,板起了严肃的面孔,摆出了一幅长辈族长的架子,呵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点进来!你还没长本事呢,就敢让长辈们等着了?!”
被杨海富这么一义正言辞的这么一训斥,狗娃爹习惯性的身子一抖,刚想开口说话,旁边的福生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对着杨海富不卑不亢的说到,“七叔公定的哺时开场,这还没到时候呢,杨鹏飞守约前来,海富叔却欲加之罪,这么得着急,是怕得罪了你的贵客吧?”
福生刻意把‘你的贵客’几个字咬得很重,成功地看到了杨海富涨红了脸。杨海富眼珠子转了转了,冷哼了一声,换了另一个说辞,继续训斥道,“在老祠堂外也敢大声的喧哗,就是对祖宗不敬,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哇!”
“海富叔这话差异,”福生递给了姚甜甜一个一切有他的眼神,稳稳的托住了狗娃他爹的胳膊,侃侃而谈,“鹏飞父子冰释前嫌,老祠堂前父慈子孝的添衣加袍,祖宗们看到这么和睦的贤子孝孙,也会褒奖的,海富叔怎么连这点都要贬斥呢?”
福生说完,仿佛极其失望的摇了摇了头,对着狗娃说道,“今天七叔公为了你特意开了祠堂,咱们快点进去吧,别被不相干的人给耽搁了。”说着话,福生快走几步,前面引路,带着狗娃父子径直的直奔老祠堂的大门,根本没在搭理气的兀自喘着粗气的杨海富。
没能给小崽子们一个下马威,反而被福生那个小子给连削带打得给损了一顿,不但没长了威风,还哑巴吃黄连的让小崽子们博了个好名声。
杨海富心头正有气没处撒呢,一错看看到了跟在福生他们身后的姚甜甜,他眉头一挑,马上想到了一个扳回面子的主意,他用手一指姚甜甜,居高临下的说道,“你,站住!”
姚甜甜听了叔叔忠告之后,一直秉承着少说少做的原则,杨海富出来难为狗娃父子,他们父子以前被欺负惯了,一时之间有些怯场,关键时刻也是福生挺身而出,不动声色的把杨海富驳了个哑口无言。
姚甜甜除了暗自喝彩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她虽然很好奇在杨家屯众乡亲们眼里神圣无比的老祠堂是这么样的,但还是低眉顺眼的跟在了福生的身后,不想因为不了解规矩无意间做了犯众怒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还是被杨海富给揪了出来,姚甜甜心里这个气啊,杨海富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以大欺小却输给了福生,恼羞成怒的又找到一个小姑娘头上来了,如此不磊落,难怪在竞选族长这件事上,他占着个姓杨的先机,依旧竞争不过叔叔这个姚姓的外姓人了。
姚甜甜心中吐着嘈,却不等不停住了脚步,微微昂着头,脸上挂起了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清脆的问道,“海富叔叔,您是说我么?”
杨海富被姚甜甜这么情清脆的童音问的一愣,脸上一阵纠结,对于自己难为这么一个无害的小姑娘这种行为有些不解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就想起了几天前,也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就在前面的土台子上一步步地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功败垂成的事情来了。
想到这里,杨海富的脸色马上难看了起来,他点着头,“对,就是说的是你,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