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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古嬷嬷见她不语,就试着叫了一声。
陈皇后抬起头来。
古嬷嬷道:“以前昭王妃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得宠,而且据说和她家的几个姑娘之间的关系也都不怎么好,这个冯氏,莫不是异想天开的把主意打到了娘娘这里来,想要借刀杀人吧?”
陈皇后捏了捏眉心,却是不以为然的冷冷道:“那个冯氏,本宫见过她几次,心机颇深,应该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古嬷嬷皱眉,一时不解,就只是盯着她看。
陈皇后就颇为愉悦的笑出声音,玩味道:“如果她真要藏着掖着,这张纸条就大可以找人代笔的,这样才是最万无一失的,何必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出来?”
古嬷嬷一惊,这才有所顿悟:“娘娘您的说——”
陈皇后点头,露出一个颇为老谋深算的笑容来:“她这八成就是故意的!”
冯氏是故意留了把柄和线索的,想要引她顺藤摸瓜的找过去。
这个女人,看来是想谋一次和她私下接触的机会的?而且冲着这个孤注一掷的架势——
似乎,还是势在必得的。
可是这个女人的这种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陈皇后是觉得这事情很有意思,只是一时间摸不清楚大夫人的底牌,又觉得迷雾重重。
“那么——娘娘要找机会见她一见吗?”古嬷嬷问道。
陈皇后想了下,摇头:“先缓一缓,这件事——不急。横竖现在沈和已经是和咱们坐着同一条船了,这个女人却要多此一举的再耍花招,其中的目的必定不单纯。没必要让她这么快就觉得自己得逞了,不管她握着怎样的筹码和底牌,都先晾着她!这样拖上一阵——绝对是有好处的。”
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气。
古嬷嬷听她说得有道理,就没再多言。
陈皇后兀自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突然又道:“卫涪陵怎么样了?”
“太子妃?”古嬷嬷反应了一下,“早上奴婢叫人去问了,说是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因为太子妃娘娘上次小产之后,身体底子垮了,一直没完全调养好,所以这一次受到的冲击不小,一时半刻的调养不回来,只能是仔细的养着了!”
陈皇后的心里早就厌恶了卫涪陵,这时候就沉了脸,没好气的道:“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到底是主子,古嬷嬷也不敢随便议论,就本分的垂手而立。
陈皇后思忖了片刻,就又岔开了话题道:“那那些刺客呢?刺客的来历追查到了吗?”
“太子殿下还在城里搜索,不过暂时还没拿到人,再有昭王殿下那边的消息,他们是在城外截住刺客,抢回了王妃的,据说有几个刺客是肯定已经出城逃窜了的!”古嬷嬷道:“当时留在东宫的刺客的尸体也都全面的搜查过了,也没有发现能证明刺客身份的东西,这件事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话……怕是希望渺茫!”
陈皇后听了就觉得头大,也懒得再过问,就挥了挥手。
古嬷嬷转身刚要退下,迎面就见陈皇后心腹的大宫女从外面快走进来,“娘娘,刚得到的消息,昭王殿下带着王妃回程了。”
“嗯?”陈皇后始料未及,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说是王妃身子不适,没办法在皇陵呆着,殿下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宫女道:“昭王府的人送信进宫,说昭王殿下把在皇陵的差事都推了。”
陈皇后面上表情寸寸冷凝下来。
古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揣测道:“娘娘,昭王这时候又带着王妃回程,您说会不会……”
“什么会不会!”陈皇后怒然拍案,咬牙道:“分明就是!”
八成,沈青桐就是刚被找回来的!
这么好的机会,她前面居然铩羽而归,再想到在昭王府里受得气,就更是胸口憋闷的慌。
而西陵越这次回京的原因发生在他身上,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这个消息就长了翅膀似的飞快的在京城之内散开了,就连奄奄一息的卫涪陵都得到了消息。
卫涪陵是一直昏睡到头天傍晚才醒的,因为体内余毒未清,所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印堂处都还隐隐透出些微散不尽的黑气来。
青青坐在床沿上,心疼的喂她喝药。
她倒是面色平静,似乎刚刚遭遇了一场生死大劫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听青青提起沈青桐的事,反而虚弱的笑了笑道:“是吗?以前没觉得,从这件事里面倒是不难看出,昭王对她是真的非同一般的。”
一般情况下出了这种事,如果当场能从刺客手里把人抢回来那另当别论,可是沈青桐人都被掳走了,并且据说她后面这一天一夜之内的行踪也很可疑,这样的累赘,西陵越如果不想麻烦,是真的可以直接甩掉的。可是——
他非但没把这个包袱扔掉,还一反常态,连公事都不做了的带着沈青桐回来了?
青青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张了张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确定门外也没窥伺的时候,这才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道:“娘娘,据昭王府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昭王在抢夺王妃的时候又和刺客大肆冲突,太子殿下,怕是伤得不轻的。”
那天在宴会上,不仅卫涪陵认出了齐崇,青青也认出来了。
卫涪陵闻言,笑容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许久的没有作声。
青青却是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顺利回国,万一让他落在这边的太子或是昭王手里,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卫涪陵一直没说话,看那表情,她对齐崇的生死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只是许久之后,方才苦涩的勾了勾唇角,随后仰头往身后的床柱上一靠,就不说话了。
青青却是真的担心,忍不住喃喃的道:“殿下他也是真的傻,这样千里迢迢的,又是在这种地方,他就算追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卫涪陵一直闭着眼,看着是在疲惫的养精神,始终的不置一词。
说实话,齐崇居然会追到了大越的帝京来,这一点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都已经过了几年了,两地相隔千里,她原以为这辈子走到这里就已经是尽头了。
可是——
那个男人,他突然不远万里的再次出现了……
卫涪陵想着,唇角就不禁弯起一抹自嘲的讽笑来,正在失神间,外面就听有人敲门:“娘娘,您歇着了吗?”
卫涪陵快速的收摄心神,睁开眼。
她给青青递了个眼色,青青赶紧起身去开门,却见奶娘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她扯着脖子往里看了,确定卫涪陵醒着,就对青青道:“小郡主刚吃完了奶,这会儿正精神着呢,奴婢想着娘娘这些日子要养病,怕娘娘无聊,就抱孩子过来陪陪娘娘!”
一个人,绝处逢生之后,大抵是最需要血脉亲情的温暖的。
只可惜——
这孩子却并不是卫涪陵的骨肉。
青青怕她心烦,刚要拒绝,却听卫涪陵开了口:“抱过来吧!”
“是!”青青有些意外,扭头看她,但见她似是心情还好,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奶娘本来是想抱孩子进来的,见她如此,微微怔愣之后就还是本分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青青抱着孩子回到床榻前。
卫涪陵伸手来接,她却没让,只是抱着孩子在床沿上坐下来,道:“娘娘的身子还没大好,不宜劳累,孩子还是奴婢来抱吧!”
卫涪陵也没勉强。
那婴儿她养得好,一个月下来,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瘦弱了,白白胖胖的,的确是十分可爱的。
这会儿吃饱了也睡足了,便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卫涪陵和青青看。
卫涪陵伸手碰了碰她肌肉柔嫩的小脸儿。
许是有些痒了,她就咯咯的笑了。
青青忍俊不禁的嗔道:“昨儿个差点命都没了,你倒是心宽,还笑得出来?”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只是努力的试着想要把小手儿从襁褓里往外拿。
青青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就也一扫方才忧心忡忡的心境,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笑过之后,紧跟着又是神情一凛,正色看向了卫涪陵道:“娘娘,奴婢去查过了,当时在宴会上给您和小郡主下黑手的人……虽然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但八成就是那个沈青音无疑了,因为事后有人看到过,一个像是她的人穿着婢女的衣裳鬼鬼祟祟的摸回了西院。”
卫涪陵只是气定神闲的逗孩子,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青青的心里却是气愤又着急,“这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实在太可恶了,还是还是趁早解决了,也省得她上蹿下跳的不安分。”
要知道,要不是沈青音对从药铺买回来的砒霜的药量掌握的不是很清楚,这一次,很有可能——
卫涪陵直接就没命了。
这已经算是血海深仇了吧?更何况之前卫涪陵小产也是因她所致。
青青是对这个女人恨得妖妖切齿了。
不想卫涪陵听了她的话,却还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她能算计到我,那是她的本事,也没必要恼羞成怒,知道了她是居心不良,那以后就多防着她点儿就是。”
“可是——”青青却不服气。
卫涪陵却是对此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转而又继续去逗孩子了。
青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随后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眼底目光复杂。
*
昭王府。
西陵越带着沈青桐回去的时候,周管家都已经失去了平常的冷静,正在急得团团转——
虽然这一次陈皇后被打发走了,可是只要他家王妃一天找不回来,这个窟窿就随时都要漏风,根本没法补的。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见到门房的欢天喜地的跑进来道:“王爷……不……不是,王妃,是王妃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天降喜讯,周管家也是险些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扣住那人的肩膀,确认道:“真的吗?王爷把王妃找回来了?”
“对!回来了!已经进府了!”小厮道,擦着汗,都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周管家确定自己没听错,赶紧撇开他就朝大门口的方向冲了去。
彼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已经进了门,拐过影壁正要往里走。
周管家带人迎出来,二话不说,一激动就直接给跪了:“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动静有点大,沈青桐都替他的膝盖觉得疼。
西陵越的眉心一跳,却是觉得没面子的很,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沈青桐的心情不好,就直接闷声道:“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西陵越是个什么反应,直接就撇开这主仆一大家子,独自往后院走去。
木槿那边还没得到消息,而且因为知道沈青桐是自己跑了的,十有*是不会回来了,几个丫头的情绪都很低落,各自埋头干活。
木槿抱着刚换下来的床帐往外走,一抬头,见沈青桐从外面进来,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后才吃吃的道:“小姐!”
然后便扔了东西飞奔过去。
沈青桐被她扑了个踉跄。
这两天的颠簸,她本来就没好好休息,再加上昨晚被西陵越折腾的,这会儿本来就浑身酸痛,跟散了架似的,再被木槿抓着胳膊大力一晃,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蒹葭和佩兰也听了动静,从屋子里奔出来。
“小姐,您怎么了?受伤了?”木槿吓了一跳,紧张道。
沈青桐也不好说什么,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进去说话!”
木槿扶着她往里走。
挂在廊下的鹦鹉歪着脖子看她,有两天没见到面了,它似乎是才记起还有沈青桐这么一号人,登时就扑闪着翅膀尖锐的叫嚷起来:“笨鸟!笨鸟!”
沈青桐被西陵越强行拖回来了,本来就揣了一肚子的火气,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就去砸它。
那鸟儿尖叫一声,扑腾着跳开了。
蒹葭和佩兰面面相觑,木槿走过去,捡起那荷包拍掉了灰尘又递给她道:“这鸟儿不懂事,王妃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它置上气了?”
沈青桐没心情多说。
几个丫头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多问。
沈青桐进了屋子,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暮时分,本来想解乏的,没成想这一觉睡起来,浑身上下就更是散了架一样,动一下都难受。
“王妃醒了?”正在旁边整理衣柜的佩兰转头看她,“晚膳已经备下了,您现在要用吗?”
“嗯!”沈青桐点头,爬坐起来,再看看这偌大的房间,又开始生闷气——
原以为能逃出生天的,没想一圈折腾下来……
实在太不值得了。
她穿了下鞋子下地,一边慢吞吞的往外面的餐桌旁边走,一边道:“给我准备洗澡水,还有……一会儿让蒹葭找找,我记得她那里应该有跌打酒的,我前两天不小心摔了,让她给我按按!”
“好!”佩兰应了,转身出去。
不多时,木槿就带人把饭菜送了来。
沈青桐没什么胃口,拾起筷子匆忙的扒了两口饭就让撤了,然后钻进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身心都舒畅不少。
“王妃!之前那跌打酒放的日子有些久了,奴婢刚去府里的大夫那里又要了一瓶!”蒹葭推门从外面进来。
沈青桐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等木槿带人收拾打扫好了浴桶,就趴在了美欧人榻上,让蒹葭给她擦跌打酒。
刚刚出浴,她身上就只披了件白色的宽袍,随意的往那美人榻一头的软枕上一靠。
灯影下,一双*美白修长,随意的交叠,脚趾头颗颗圆润,指甲映着灯光,散发出珠贝一样柔和的浅浅光泽来。
她肩上半湿的发丝披散,落了一半在那睡榻旁边。
“小姐,这两天你不在,不知道,昨儿个皇后娘娘找上门来了呢。那个柳氏也是不安分,居然想着落井下石,好在木槿姐姐机警,再加上贤妃娘娘及时赶到,这才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蒹葭嘴里一边抱怨着一边涂了些药酒在掌心里,往她腿上揉,“这会儿您回来了,柳氏那边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随便吧!”沈青桐漫不经心的敷衍,探手从稍远地方的小几上摸了一把瓜子,细致小心的剥了一枚瓜子仁,笑嘻嘻的送过去,逗弄着旁边架子上的红眉,诱导它道:“红眉,几天不见了,你好歹是唤我一声,让我知道没白养你一场呢?”
她其实心挺宽的,一直都既来之则安之。
前面想逃跑的时候全力以赴,现在既然没走成,就也不是那么的计较了。
“小姐!”蒹葭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加重了语气又叫她一声:“那个柳氏居心不良,这两天您不在府上,指不定她背地里要怎么编排您的不是呢,您好歹也是上点儿心。”
虽然蒹葭是坚定的相信,她家王妃没受委屈也没吃亏,可是沈青桐被刺客掳劫是事实,这件事怎么都免不了被人拿出来议论的。
“嘴巴长在别人的鼻子底下,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能管得了吗?”沈青桐闻言,也还是跟没听见一样,就只是专心致志的逗鹦鹉。
“可是——可是这万一要让王爷心里头生出点什么想法来,奴婢怕是——”蒹葭担忧道。
他家王爷那臭脾气,真是想想都吓人。
“放心吧!他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只会避而不提的。他要休了我,回头也还得娶别人,横竖都不是他属意的,这个昭王妃的位子是我坐?或者是换别人来坐又有什么区别?何必要费事呢?”沈青桐漫不经心道。
她是一听到西陵越的名字就气闷的,但是实在不想再吓唬蒹葭这个胆子小的了。
“小姐这都说的是什么歪理?”蒹葭却是不满了,见她还有心情逗鸟,就越发的恨铁不成钢,“这只傻鸟也是的,您这都养了它五六年了,还是学不会一句整话儿,看着也不逗趣儿,不如回头奴婢去鸟市上再给您寻一只聪明些的来养吧?”
“什么傻鸟?”沈青桐嗔了一句,“我的红眉才不是傻,它就是笨点儿罢了。”
说完,她又用团扇扇柄上的穗子去逗那红眉,引诱它道:“是不是啊?笨鸟?”
“笨鸟!笨鸟!”红眉扑闪着翅膀在鸟笼的架子上闪躲,同时声音尖锐怪异的嚷嚷。
“噗!”蒹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学来学去就会这么两个字,也就小姐您还有耐性天天不厌其烦的教它。”
“我无聊嘛!”沈青桐生平的一大乐事就是和这只笨鸟斗嘴,继续拿那穗子去甩它,“来笨鸟,叫我一声,叫——桐桐!叫了我给你剥瓜子吃!”
“笨鸟!笨鸟!笨鸟!”红眉横竖就只会这么两句,见沈青桐手里拿着瓜子仁,就是叫嚷的越发卖力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那声音——
实在是吵嚷刺耳的很,半点也不动听啊。
蒹葭见她笑得开心,就也将前面的烦心事抛诸脑后,就乐呵呵的盯着那一人一鸟看热闹。
沈青桐诱导了半天,终是有些气急,随手就把手里团扇朝那鸟笼子掷去:“你得笨死啊!笨鸟!”
红眉这会儿倒是机敏,粗着嗓子嘎的一声乱叫就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沈青桐自是不会真的打它,扇子撞到鸟笼上,那笼子来回晃荡了两下。
红眉脚上拴着条细链子,也飞不远,凌空扑搭了两下,后头却一脚没能踩到那鸟笼的横杆,被养的有些肥硕的身子一坠,倒挂在了笼子底下,晃晃悠悠。
沈青桐被它这不争气的蠢样逗乐了,趴在软枕上笑的花枝乱颤,浑然不觉有人进来。
蒹葭也是为着自家主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无奈,又从罐子里弄了一点雪肤膏出来,在掌心里揉匀了要帮她往腿上擦。
才不经意的目光一瞥,却见一片紫金色的袍角进了视野。
沈青桐这会儿衣衫不整。
蒹葭心里吓了一大跳,仓惶抬头,看到西陵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再听那边沈青桐还乐不可支笑的浑身打颤,顿时就觉得汗毛倒竖,赶忙起身跪了下去。
“王——”蒹葭心中甚为畏惧,刚想借故大声提醒沈青桐,西陵越却是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
蒹葭心里一怕,立刻就像是被人剪了舌头一般,再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沈青桐逗鸟儿正逗的欢快,全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只从榻上探身过去,把倒挂在链子上的红眉捞起来,放在那睡榻边沿的木雕上,然后剥了瓜子仁放在指尖上逗它。
红眉是个馋嘴的,立刻就去啄,沈青桐便就眼疾手快的把手指移开。
红眉啄了许多次未果,甚至又几次险些从榻上掉下去,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抢不到瓜子仁就嗓音粗粝的大声嚷嚷:“笨鸟!笨鸟!”
沈青桐听了,就更是乐不可支,干脆就在榻上捂着肚子打滚儿。
蒹葭跪在旁边,几次想要提醒她,却又不能,急的脑门上直冒汗。
西陵越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见那女人笑的那般欢畅,和平日里或是端庄或是刁钻也或是冷傲的模样都大不相同,神情之间便就逐渐有些若即若离的陷入了沉思,随后便抖了抖袍子,弯身坐在了那睡榻边上。
蒹葭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可沈青桐却还是不争气的毫无所察。
最后把红眉折腾的心满意足了,便安静下来,趴在那里,一颗一颗的剥了瓜子仁喂它。
而红眉那只傻鸟是真的全不记仇,眼巴巴的看着,她剥好一枚,就赶紧探头从她指尖上叼走吞掉。
沈青桐的唇角带了丝闲适又恬静的笑容,喂了它二十几颗,又怕它吃撑了方才停手,一面撑着睡榻起身,一面朝身后的“蒹葭”探手出去,道:“给我帕子!再去打盆水来,把这里收拾了!”
蒹葭跪在地上,焦急之余只敢眼睛不住的去瞄放在榻尾的丝帕。
西陵越的眸光一扫,却竟然亲力亲为的捡起帕子给她递过去了,同时心里却在蹭蹭的不断往上冒火——
这女人到底属什么的?平时牙尖嘴利,油盐不进的摆着张冷脸,这时候一转眼,却是所有的坏脾气都烟消云散,无聊的和只鹦鹉在这里逗乐子?
昭王殿下的心里,莫名的有了种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只鹦鹉的愤怒感,脸色也越来越黑。
沈青桐目不斜视的接过帕子擦手,没听见蒹葭出门打水的动静才狐疑的略一抬眸,眼前呈现的却是西陵越面无波澜的一张俊逸脸庞。
“王爷——”想着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沈青桐的面色微微一僵,但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面上便又已经挂上一点勉强算是端庄的笑容来道:“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西陵越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睡榻外沿。
顺手拢好衣襟的同时,沈青桐便是强作镇定的缩回横在他身侧的一双*,放到地上,顺带着拉过衣袍遮掩。
西陵越瞧着她镇定自若的动作,再看她面上虽然完美的无懈可击,却和前一刻的肆意随性截然不同的笑容,唇边忽而漫上一抹讽刺的冷笑。
他两人之间虽然已越雷池,但昨晚晚上一切匆忙,如今在灯火通明的环境下,沈青桐这份镇定的确是勉强伪装出来的。
旁边的西陵越一直盯着她,她虽然勉力强迫自己装作不在意,头皮却都没来由的一阵紧绷。
伸手过去将她头发上挂着的一片瓜子壳拿掉。
他的手指,不经意的触动她腮边的肌肤,动作甚至也可以勉强称之为温柔的。
这个画面——
太诡异了。
沈青桐浑身的汗毛倒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如临大敌的盯着他。
西陵越慢条斯理的将那瓜子壳扔掉,重又抬头,唇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屋子里明明不怎么明亮的灯光,这时候在沈青桐看来也是太过耀眼了,很不能立刻天塌下来,掩盖住这一刻四目相对的尴尬。
沈青桐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西陵越却再度伸手,又要去拿落在她袍子上的瓜子壳。
沈青桐更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但看着他拈在指间的瓜子片时,脸色就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越发木了……
这大晚上的,他跑这里来做什么?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