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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吴三多几人眨眨眼,纪子期也眨眨眼。
虽说这唐家二叔风流不羁惯了,可哪有见面就问人家说了婆家没?莫非看上纪子期了?
只有唐大公子明白他二叔暗指何意,或者说是想做什么,看着纪子期一脸别扭的神情,压低声恼怒道:“二叔!”
唐树对众人各异的脸色丝毫不放在心上,对自家侄子的威胁更是不放在心上,“子期若是没说婆家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家宋儿!
宋儿虽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颇有他二叔我几分风姿!
只是这性子却随了他爹,又老实又古板!从来不懂讨小娘子欢心!
二叔我真担心他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做一辈子的孤身寡人!
今日二叔我一见你,就觉得甚合眼缘,不如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宋儿,嫁与宋儿做媳妇吧!”
天下四大商行的下一代当家人,还担心讨不到媳妇?
这下子连后知后觉的江嘉桐,都明白这其中的古怪了!
滴溜溜的圆眼睛,在纪子期与唐大公子身上转来转去!
这两人,何时有了那种关系的?
江嘉桐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吴三多及程清,则咋舌于唐二叔的大胆直接,这也太犀利了吧!
小雨则是乐见其成,苏谨言及罗书恍然大悟后,心中想的是,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只有小风涨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可惜现在无人有时间关注到他。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纪子期身上。
纪子期开始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求救似的看了唐大公子一眼。
唐大公子的眼睛又深又黑,像一汪深泉,紧张又专注地等着纪子期的答复。
纪子期心中一个激灵,移开了目光。
她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不知道该用何种理由才能完满圆过去。
老道的唐树本就没想着人家马上就有回复,他只是看着自家一向眼高于顶冷静淡然的侄子,变成一副磨磨叽叽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身为唐家人,就该有唐家人的骄傲!成就成,不成就放手!做事总要放手一博才成!
于是索性先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最少先留个深刻印象再说!
至于这以后如何,那是唐宋自己的事了。
他能做的,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唐树大笑两声,“子期被吓着了吧?二叔我一向爱开玩笑,看到优秀的小辈,心里头总想着牵牵线,搭搭桥!
你莫放在心上!要是吓着了你,二叔向你赔礼道歉!”
然后伸手拉过站立在一旁的甜娘,勾着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声音温柔似水,“好甜娘,你看我刚刚不小心得罪了小娘子,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哄是不是?
你帮我唱支小曲儿哄哄她吧!嗯?”
甜娘脸微红,媚眼流转,啐了他一口,转着身对着众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甜娘人甜声甜歌更甜,歌声似缠绵的水,流过众人心田,飘飘荡荡,哀哀婉婉,随着这下午的风穿过花船的纱缦,飘散开去。
众人只觉得有种股涨的情绪溢满心田,又酸又暖,又不舍!
唐树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情,和着甜娘的曲子一拍一和。
这时,门外花船管事来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二爷,隔壁花坊的贵客听到歌声,想请唱曲的姑娘过去献唱一首,说,说是重重有赏!”
歌声于是停了下来。
“重重有赏?”唐树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丝不达眼底的冷酷笑意,慢条丝理道:“还有什么重赏,是二爷我未曾见过的?”
外面管事的双腿早已颤得不行了,豆大的汗珠叭叭掉在油着红漆的木板船上,形成一滩水渍,映着他苍白绝望的脸。
听到唐树语中的冷意,他再也受不住,腿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对不起!二爷!请二爷恕罪!小的,小的也是身不由己!”
“哼!”唐树带着嘲讽轻哼一声,也不屑为难一小小管事,“老胡,二爷我的性子你就算摸不透七分,这五分总是有了的!
相信你过来之前,已向对方说明了二爷的身份!
可你还是冒着惹二爷不痛快的风险,过来打扰二爷,说明那边的贵人你同样得罪不起!
二爷也不为难你!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唐二说的,想听曲子可以,过来这边,大伙一块听听!
我也很想瞧瞧这天顺,到底是谁不把我唐二放在眼里!”
胡管事感激地又磕了几个头,忙过去回话。
不一会,那花船里传来一个年轻公子的怒骂声,“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另外一温润男子声音道:“九公子,莫与下人一般见识!正好,我也想会会那唐二!”
那九公子这才闭了嘴,朝着胡管事吼道:“给爷滚出去!”
胡管事擦着汗走了出来。
真没见过这么不识礼的少年公子!还好只是在这天顺待个十日,若是再长些日子,我老胡也吃不消了!
这边花船的纱缦被掀开,鱼贯进入五个人。
为首那人赦然是当时赏术大会上闹场子的楼氏商行的楼九公子,难怪这胡管事不敢得罪他!
后面跟着的是从不离开他身的楼一。
再后面一位白衣公子,约二十五左右,斜眉长眼,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连不可一世的楼九公子都在他面前弯下了腰,纪子期不由在心中揣测那人的身份。
唐树敏感地意识到身边甜娘的气息变得急促。
他抬眼一看,甜娘紧咬下唇,胸脯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位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向着这边笑了笑,轻声唤了声“甜娘!”
吴三多几人顿时睁大了眼,有戏!
甜娘看着他不出声。
那白衣公子柔声道:“甜娘,我今日去倚红楼找你,妈妈说你今日有客外出了,你可知我心里听了有多难受?”
甜娘撇开双眼,离得近的唐树看到她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意。
他伸手挑起她下巴,微笑却坚定地看着她眼睛深处,“甜娘,来者是客!你是二爷的人,有多大的冤多大的愁,当着客人的面,这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甜娘眼里浮起水雾,唐树轻抚她的脸,像抚摸一件绝世珍宝般温柔,“你现在有了二爷,以后二爷定不会再让你伤心落泪!过去的,就让他自然地过去!二爷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将来的你!
如若你的从前,因为少了二爷的参与,而受了不少委屈,二爷定会参与在你的将来,好好地补偿你!”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可这动人的情话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
纪子期浑身的鸡皮都起来了,高手!绝对的高手!
甜娘的泪流了下来,面上却泛起了笑。面上的梨涡儿旋转成优美的弧形,楚楚可怜!
明明久经风尘,偏偏那一笑,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初次识得情滋味的不胜娇羞!
久经风情的唐树,就在这一笑里,失了魂,丢了心,心尖儿直打颤,眼睛里泛起了更热烈的光!
那白衣男子的脸却瞬间苍白!
唐树替甜娘擦去脸上的泪,牵着她的手,像呵护珍贵的爱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上前来。
甜娘向着白衣男子及楼九公子行了一个礼,身姿优美,仪态万千,声音娇媚甜美得令人心紧,“甜娘见过容大官人,见过楼九公子!”
礼毕便挨着唐树立在一旁,像倚着大树的娇花。
容大官人指尖微颤,声音却依然的温柔无比,“小甜,早说过不必如此多礼,也不必如此称呼我,你还是唤我阿容吧!”
不知是唐树的倚靠让她有了自信,还是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甜娘话虽对着容大官人,眼却仰望着唐树,软软道:“小甜和阿容早已不在了,奴家现在是甜娘,只能是甜娘,也只会是甜娘!
容大官人若欢喜甜娘的话,可到倚红楼找秦妈妈安排,甜娘自会尽到该尽的本份!
只是今日奴家是随着二爷出来的,自是二爷的人,眼里只看得到二爷!还请容大官人莫为难奴家!”
唐树含笑看着她,一个大力将她搂进怀中,眉一挑风流之极,“只有今日才看得见二爷吗?二爷我昨日可是跟秦妈妈说好了,这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可都归二爷我了!”
甜娘虽是青楼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被唐树搂入怀中,面上还是不禁带了几朵红云,她将脸怀入唐树胸膛,娇声道:“那这三个月,甜娘都是二爷的人了,不光这人,这心也是!只盼二爷莫要负了奴家才好!”
甜娘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花船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纪子期早在唐树将甜娘当着众人的面拥入怀中的时候,就将红着脸的小雨和好奇的小风拉入了自己身后,并让二人捂住了耳朵。
容大官人身形一个激灵,面上神色越发苍白,只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眼里发出蛇信子般的冷光。
花船上的温度顿时冷了几分。
唐大公子几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一旁,尴尬不已。
楼九公子心中嗤之以鼻,这容大人还真是个多情种子!
话说这楼九公子自去年赏术大会捣蛋不成,被他祖父楼大当家拎了回去。
只是不管是有意纵之,还是无意为之,他这一举动阴差阳错下,始终还是为楼氏在天顺打开了名头。
面对唯一的独孙,楼大当家不忍过于重责,而且楼氏的未来终归系在他一人之上。
想着自己这孙儿读书也不成,于是年初开始,便让自己大儿楼九公子的爹开始带着学做生意,与人交际。
楼九公子做生意如何暂不得知,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倒是深得那些贵人喜爱,间接也谈成了不少生意。
因此楼大当家开始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跟进。
这次前来天顺,是因兰海要重建灵王府。
灵王府在兰海已有两百年,不知是哪朝王爷的府邸,也不知是何事荒废了数十年。
楼九公子此次前去京城,便是想着与工部中人活动活动,将这项事情揽了过来。
后经人搭线认识了这工部侍郎容大人,因容大人此次端午过来天顺游玩,便牙一咬,忽略天顺带给他的晦气,跟了过来。
从古至今,男人谈生意,自免不了去花街柳巷。
前几日无意间去了一次倚红楼,容大人一见甜娘,登时便变了脸色,甜娘也只留了片刻后,便推说身体不适离去了。
甜娘离开后,容大人面色凄凄,楼九公子察颜观色,猜这二人之前定是有些纠葛,只是不知是何事。
于是接连两日便邀着去倚红楼。
甜娘干脆连见都不见了。
楼九公子心中有气,可见容大人只一个劲的喝闷酒,也不敢过于放肆。
今日又过去,倚红楼的秦妈妈说唐二爷见甜娘心情不好,带她去了大运河边的花船游湖散心。
容大人又巴巴地跟了过来。
可这二人给脸不要脸,当着容大人的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狠狠打了容大人一个耳光。
楼九公子看着容大人阴冷的眼神,知他动怒了。
他眼珠直转,心想若替他解决了眼前这一问题,那灵王府的活肯定接定了。
转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罗书和苏谨言,忆起这是去年在赏术大会上见过面的两个小子。
心中一动,俯身在容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容大人嘴角勾起笑容,可转瞬那笑容便像雨水落入雪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大人是骄傲的,原本他可以报出自己名号,让眼前那碍眼的老小子自动离开,主动将甜娘送上。
可他不想甜娘伤心。
更不想万一这老小子不识抬举,到时他下不了台面硬抢,那这仗势欺人,与人争夺青楼女子的名声,定会传回京城岳父家。
今年正值调职的紧要关头,少不了岳父的顶力相助,这名声是万万不可落下的。
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甜娘随时可见,但这老小子那嚣张的样,他却看不惯,也容不下,非得狠狠踩在脚底羞辱一番才行。
既然这楼九有把握打他的脸,他自是求之不得。
当下便同意了楼九的请求。
楼九公子上次在天顺赏术大会上栽了个大跟头,正想着要想方设法找回场子,以泄上次遭到羞辱的心头之恨。
他笑中带刀,“这位罗大榜首,苏小榜首,好巧,又见面了!”
苏谨言自是认得他,当日他还和哑叔拦住过想要偷溜的楼九公子,双方印象比较深刻。
罗书却已忘了楼九公子。
他用眼神询问苏谨言,苏谨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就是赏术大会上砸场失败,被他祖父揪着耳朵回去的那位兰海楼九公子!”
罗书了然的哦了一声。
此时既然到了小辈间的交流,唐树便不好面了。
于是唐大公子站了出来,双手一掬谦和有礼,又不失风范,“在下唐氏唐宋,今日这宴客的主人之一,楼九公子请坐!”
两人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的下代当家,年岁又相仿,自懂事起就听过对方的名号,见面却是头一遭。
楼九公子被唐大公子的气势震住,想着两人身份相当,心知不能在气度上输给对方,便将苏谨言与罗书先放一旁,回礼道:“在下楼氏楼九,今日叨扰唐大公子了!”
两个虚礼一番,眼见唐树与容大人已落坐,便坐了下来。
其余人也一一落座。
一番介绍和客套后,楼九公子转回刚才的话题:“上次在赏术大会上,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罗大榜首和苏小榜首不要放在心上!
自那次起,小弟见识到了天顺的术数水平之后,心中甚是钦佩!感叹这天顺挨着京城,吸了不少皇气,真是人杰地灵!
此次又再次碰见,恰好在座各位都是棋林学院学子!小弟这一时兴起技痒,想与各位切磋一番,不知唐大公子意下如何?”
“不知楼九公子想如何切磋?”明知来者不善,唐大公子却丝毫不显怯懦,眉眼淡然,大有泰山崩于面前亦不动声色之势。
唐树心中暗暗点头。
“你棋林学院六人算一方,我楼氏三人算一方,双方各出三题,互相解答,三局两胜!”见对方入了壳,楼九公子笑花了眼,“你们人数虽多,也不要觉得占了便宜。
小弟身边这位是负责天顺的新任账房,一等术生裴先生!你们即入了棋林学院,称得上三等术生。
不过裴先生久在商行,已许久未曾研习术数,虽等级高过各位,也未必能胜过各过!”
唐大公子面色有些阴沉了,这斗数一向是在同等级之间进行,或低等级向高等级挑战,绝无高等级向低等级挑战之理!
这楼九公子却好不要脸,先前只说切磋,却不说穿名号,摆明是早就做好了此打算。
其实唐大公子心中早知他定会借机生事,只是身为主家,无论对方提出何等挑衅,都得大大方方应下才是正理!
当下那阴沉便散去,与吴三多罗书对望一眼。
二人眼中也有些凝重,却知此事今日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便对着唐大公子略一点头。
唐大公子眉眼一扬,看不出是笑还是嘲讽,“承蒙楼九公子和裴先生看得起,在下便斗胆应下了。
在下和这五位同学入学时间短,还未参加三等术生的考试。
不过托九公子吉言,下月考试定会顺利过关!”
在容大人后面进来的除了他的随从外,另一人便是楼九公子口中的一等术生裴先生了。
他三十出头年纪,其貌不扬,只眼角生着一粒朱砂,格外引人注目。
闻言面色有些铁青,却又不便出声。
楼九公子上次在天顺踢到铁板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心中当时还嗤笑莫供奉为何会如此失算,与一众小儿比试,结果阴沟里翻了船。
哪知今日,楼九公子商量都不与他商量,直接就划下了道。
对方摆明身份还是术生,他作为一等术生,赢了脸上无光,输了更是颜面尽失,甚至会比莫一还更惨。
毕竟莫一当时比的,还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术数,只能算得上是奇技淫巧,勉强与术数搭了个边。
但今日,他们比的可是实打实的术数。
裴先生越想越觉得心中郁闷,不但不能当众拆自家主子的台,还得想方设法将这台柱子撑起来。
没被归入到比赛人员之列的苏谨言,心中却狂笑不已!
楼九,你个踩了狗屎运的傻小子,小爷我等着看你这次又如何丢脸!
楼九公子也不理会唐大公子话语中的嘲讽,“这比赛嘛,有点彩头才有趣味!这样吧,咱们就来个无伤大雅的彩头吧!”
众人还以为楼九公子会说出以甜娘为彩头的要求。
甜娘面色有些发白地偎在唐树身边,唐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不过楼九公子只是猖狂了一些,并不是无脑子之人,那容大人一看就是将甜娘放在了心上的,怎能容得外人将她当成货物般当众轻侮?
“就以今日这两艘花船的花销为赌注吧,输的一方请客!”
倒也是个聪明的!
唐树及唐大公子均抬头看了他一眼。
“来人,备案几纸墨!”
不到几个呼吸,胡管事已送了案几和纸墨进来。
唐大公子笑不达眼底,“楼九公子远来是客,就请楼九公子一方先出题!”
楼九公子也不推辞,看向身边的裴先生。
裴先生一拱手,“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起到案几边,一手挽住袖袍,另一只手拿起毛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然后将笔搁下,作了个请的动作。
唐大公子六人回了礼,一一走到了案几边。
由于人比较多,这题便只能三三两两轮流看。
唐大公子看完后,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的,便将纸递给了罗书。
按理说纪子期这三个月的月考成绩均在罗书之上,理当先让她看才是,或者说最少会考虑一番。
但自古以来,这男尊女卑、遇事男子出头女子靠边的思想,始终深深刻在普罗大众心里。
深知纪子期水平的程清、江嘉桐和苏谨言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罗书接过题后,看了片刻,面上现出与他平时极不相称的激动与严肃两种奇怪的神色。
激动是因为他对解题的狂热,严肃是因为这题他一时半会根本解不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看到罗书的表情,神情更加凝重。
如果罗书都解不了,他吴三多更是解不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吴三多只看了一眼,便将题交给了挨在罗书身边的江嘉桐。
江嘉桐也早已收起了那张表情丰富的脸,秀眉微皱递给了程清。
程清是知道且相信纪子期水平的,接过纸便和纪子期一齐看了起来。
这题程清也不会。她用眼神询问身边的纪子期,然后纪子期调皮地向她眨了两下眼睛。
程清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嘴角扯起了丝丝笑意。
不过埋头苦思的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并未看到这二人的小动作。
楼九公子悠闲地喝着茶,过了差不多一柱香时间,见几人并未有动静,得意一抬下巴,“怎么样?这题解得出还是解不出?这时间有限,唐大公子尽早决断才是!”
唐大公子望了望罗书,罗书摇了摇头,他正想认输的时候,忽听纪子期小声道:“唐宋,我解得出!”
声音虽小,对唐大公子三人来说,既似天籁又似炸雷。
吴三多一拍脑袋,这会怎么将纪子期给忘了?这家伙可是连续三月月考都在罗书之上的!
唐大公子此时的心里可没那么好受了,欣喜、宽尉、难堪、丢脸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作为一个男人,遇到问题还要靠自己心仪的女子才能解决,唐大公子的自尊在那一刻受到了打击。
罗书直接将纸递给纪子期,“讲!”
纪子期一招手,几颗脑袋便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
她压低音量,小声地讲起了答案及解题思路。
这边楼九公子鼻孔朝天,不屑地轻哼出声,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还不是一样解不出!
纪子期讲解完毕后,唐大公子吴三多及罗书呼吸便急促了起来,然后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不敢置信,以及疑惑!
是的,疑惑!
为何纪子期的解题思路与讲题方法与那高人一模一样?
唐大公子的眼角,看向正在一旁与小雨小风偷偷做着小动作的苏谨言。
他与苏谨言也算相识多年。苏谨言虽因年幼性情有些顽乐,却绝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眼下这个当头,他毫不在意,而且还有心思与小雨小风偷着玩耍,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场赌局的结果!
说明他对场中的某个人抱有万分的信心!
唐大公子深深看了一眼纪子期。
却见她面上神色平静如常,好像解出的这题与初级学院夫子出的题一样,简单得根本不需要思索!
这边的楼九公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唐大公子,这结果如何,爽快地给个答复吧!”
唐大公子站直身体,转身面向楼九公子,面上的凝重之色并未褪去。
一旁的唐树不由皱紧了眉,原本偎在他身旁的甜娘也感觉到不好的氛围,身体不由坐直了。
唐大公子一拱手,楼九公子正以为他要认输,却听他道:“这题的答案是…”
旁边端着茶盏喝茶的裴先生,一口茶便梗在了喉间。
好不容易费力咽下,却有几滴进入了气管,呛得他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下发生得太突然,裴先生震惊之余,刚开始都忘记了掩上口鼻。
于是那咳嗽便冲着楼九公子去了。
楼九公子厌恶地一抬手臂,挡住了裴先生喷出来的口水。
裴先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口鼻,转向一边。
楼九公子立时知道有些不妙了!
他并不出声,只盯着裴先生,期望等他咳完了,能从他嘴里说出与唐大公子不一样的答案。
可惜,楼九公子的念想终是要落空了。
终于停止咳嗽的裴先生,大力呼吸两口调整了气息后,站起身对着众人道:“在下刚刚多有失礼,请各位贵人莫见怪!
唐大公子的答案,是对的!”
甜娘微不可见地吁了口气,唐树的表情也松了开来,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为何那六人面上神色并无欣喜,反而带着一丝怪异?
程清在最初的欣喜后早已恢复了平静。
纪子期本就觉得平常,江嘉桐却是因为对纪子期的信任,只恍然了一下就恢复了如常。
只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三人,还未从那疑惑与惊喜中回过神来。
轮到唐大公子这边出题了,由于刚才是纪子期解出的题,几人很自然地将目光齐齐望向她。
由吴三多代笔,纪子期神色自若地出了一题。
然后唐大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楼九公子便带着楼一和裴先生围了过去,虽说是三人,实际上能解题出题的也只有裴先生一人了。
楼一自不必说,楼九公子学业一般,否则他祖父也不会让他这个年纪,就出来游历做生意了。
楼九公子对术数没什么学识也没什么兴趣,看也懒得看一眼,双手往后一背,悠闲地站在一边。
对方几个术子而已,能出什么高深的题?刚刚不过是侥幸解开而已。
所以楼九公子气定神闲的很。
楼九公子只是对术数没什么兴趣而已,但见识还是有的!
自这斗数风气形成百年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连跨三级挑战还能赢的!
事实上,这连跨三级挑战的人,也根本从未出现过!
若在初初不知情的情况下遇到了,一旦听说对方高过自己别说三级,哪怕两级,立马便拱手认输,请对方原谅自己的有眼无珠!
所以说楼九公子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六人必输无疑,认为唐大公子之所以在知道裴先生的名号后,还同意与他们斗数,不过是年轻气盛,拉不下面子而已!
而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镇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而赏术大会上莫一遇到莫问惨败的事情,他与比赛前的裴先生想法一样,自动的将其归入到了只是奇技淫巧不如对方之列!
于是楼九公子的心情从唐大公子应下赛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轻松。
他甚至幻想着这次生意谈成后,他祖父赞许的神情。
因此他看不到在他前面解题的裴先生的面色。
裴先生本就生得肤色暗沉,现在更是黑沉如墨。他万万没想到,这天顺棋林学院的术数水平竟已达到了如此高的地步!
只是几个小小术子,就算下月考试合格,也就是一三等术生,可他们出的题,竟已达到了一等术生之上的水平!
要知道,他们这是临时决定的,并不是提前约定好,可以向学院夫子求题的斗数赛。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题出的难度高也很正常!毕竟学院里有三等术师的存在!
可现在不是!
这种临时的斗数,双方临场能想到的题,必是日常夫子授课时出的题,也就是说与他们身份难度相当的题!
而现在这难度如此之大,远超三等术生的水平,裴先生不由大大震惊这棋林学院的术数水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题是纪子期出的,这六人中目前也只有她能解得出!
五月的正午时节,又未到用冰的日子,虽在花船上,河面有微风穿堂而过,但在这紧张气氛的笼罩下,这屋里的人还是觉得有点闷热!
现时最觉得热的怕是要属裴先生了!
他只觉得身上的里衣紧紧贴在后背上,粘粘的让人非常不舒服,风吹过时,带来一丝湿寒之意,似一直渗入到骨子里。
良久,裴先生终于解了出来,他长长吁一口气。
站在他身后的楼九公子却有些不满意,心里泛起了嘀咕。
几个小小术子出的题也要思考这么久?这裴先生是因为太过谨慎还是因为能力有限?
这题裴先生虽是解对了,他却丝毫不敢松懈。
答题与出题是两种能力。
答题多少带了一些侥幸,若那题刚好碰到过,偶尔超出水平许多的题也能解得出。
但这出题不同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多数是与自身水平相当的题。
如今对方随便一出题,已让他花费了大量的脑力与心血。
他便知今日是遇上了劲敌,于是能否全身而退已不做考虑了,只想着不要输得太难看!
不得不说,裴先生在对自已与对方能力评估方面,要比莫大家莫一胜上一筹。
但这对结果有没有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拿到题的几人,没有再像上一题那样,一人一人传阅,而是像纪子期给他们讲题时,几颗脑袋凑到一起,围成一个圈。
唐大公子左边是吴三多,右边却是纪子期。
由于头挨得近,近得他能闻到纪子期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少女幽香。
唐大公子一时心神微荡,心猿意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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