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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朱承瑾姐妹二人还没来得及就苏美人一事再问周皇后,颜庭陆也进来了:“皇后娘娘,齐郡王妃已然进宫,怕是要到了。”
清尘面前的帘子早在太子进来前便放了下来,如今正阳宫中除了没有宫女侍奉,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模样。周皇后面色也丝毫看不出刚跟旧日故人谋划什么,眉眼淡淡,“带人进来伺候吧,瓜果点心,让人预备好,齐郡王妃怀有身孕,万万不可出差错,懂吗?”
“奴婢遵命。”颜庭陆身后一溜宫女鱼贯而入,脚步轻慢。
这厢布置完毕,那边齐郡王妃带着仆从也浩浩荡荡入宫了。
对于林念笙这一胎,不仅皇帝看重,太后也问了不少,最关心的莫过于贺贵妃。
刘侧妃也好,张侧妃也罢,通通龟缩进屋,院门也不许出,敢惹林念笙生气,贺贵妃得知儿媳有孕昏倒,差点把刘侧妃的皮给剥了!
争风吃醋算得了什么,要是把皇长孙给折腾没了,十个刘侧妃也不够补偿的!
如今齐郡王府厨子丫鬟,到林念笙身边宫女侍从,没别的,一水儿全是贺贵妃亲自挑选,送到林念笙身边。
林念笙心口憋着气,还得好言感谢,今日进宫原本不打算带许多人,贺贵妃送来的老嬷嬷面目端然,连声道不可,非说正阳宫危险,导致齐郡王妃入宫的排场极大,连太后都惊动了。
本来太后对皇长孙也是抱有欣喜之情,闻听消息,唇角一撇,面露不悦。
秦嬷嬷道:“太后娘娘,这也是齐郡王妃初孕,小心谨慎呢。”
“谨慎过头,也不是好事儿。如今太子年幼,等未来册立太子妃,排场都不比小小郡王妃,叫朝野上下、宫廷内外如何看?”
凡事都有规制,违规乱制,是为死罪。倘若现在中宫无嫡子,四皇子如此做法,虽有不妥,却并不扎眼,但是如今太子明摆在那儿,贺贵妃四皇子一系却仗着帝宠毫无收敛!肚子里尚且男女不知,就想仗此招摇了。
皇长孙?
历来也没有凭借皇长孙而断大位的!
正阳宫难不成是何龙潭虎穴,周皇后高居皇后之位,太子位子稳稳当当,贺贵妃如此行事,分明是把提防周后之心放在明面上。
而龙潭虎穴正阳宫内,周皇后亦是笑道:“齐郡王妃,身边这些侍从倒是眼生。”
朱承瑾第一次着重打量林念笙身边奴仆,奇道:“也是眼生,也是眼熟。这位嬷嬷,我记着,是景福宫贵妃娘娘得用的老人吧。”
“母后恕罪,”林念笙急忙行礼,“我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母妃特派身边得力老人前来照顾一二。未曾禀告母后,今日特来请罪。”
说句霸道点的话,宫里一草一木,都是主子的。
贺贵妃宫人,是景福宫服侍贺贵妃的不错,可那是宫中人,归属管理,全要交由周皇后定夺。只不过贺贵妃势大,得皇帝宠爱惯了,往日在府里便随意调遣,如今更是拿景福宫当自己私有财产。自己宫人,赠给自己亲儿媳,何错有之?
一在,景福宫不是她贺氏一己私物。二错,林念笙只能称贺贵妃“母妃”,周皇后位居中宫,是所有皇子公主名正言顺的母后。
其中关节,林念笙却是反应了过来,是以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请罪。周皇后自然不会责怪有孕在身的林念笙,“贺氏做事一贯如此,非你之错,无需放在心上。你如今身子重,请起吧。”
“多谢母后体谅。”
诸人落座,周皇后宫中的茶向来一绝,可惜谁都没有品茗的心思。
林念笙道:“清尘大师安好,母后宫中的茶素来是顶好的,大师以为如何?”
只有清尘笑道:“贫僧喝的一向是山中粗茶,如此精细之妙茶,今日得皇后娘娘赏赐才可品尝,二者各有禅意,非一言可概之。”
这茶原本就是周家特有,而不是特供,周皇后与清尘,从小喝到大,又哪是第一次喝。
听清尘一本正经骗林念笙,周皇后居然久违的感到一阵轻松,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假出家人,还真是说瞎话不眨眼睛。
林念笙扶了扶有些酸软的腰肢,与周后道:“母后觉得清尘大师如何?”
“大师佛法渊博,本宫受益颇多。”
“既然如此,儿媳倒有一事,想趁着今日只有咱们自家人,请清尘大师帮忙。”林念笙紧跟着就接话,完全不顾太子嘟囔一句“自家人?”,自顾自道:“往日钦天监所言说辞,未免对景豫妹妹名声不大好,不如趁着今日请大师批算一二。”
朱承瑾虽然敬畏鬼神之事,那也是因为穿越了一次,实在是心有余悸。但是八字,她确实是不大信服。如今她是穿越,算的要是这个身体本身八字,还是她的八字,这就是个问题。
周皇后颇为诧异的看向林念笙,她这可真是一步步把自己往死里坑啊,今日进宫,想必也是清尘谋划之内,点头首肯,“烦请大师批算。”
清尘道:“请郡主将八字写于纸上,交于贫僧。”
朱承瑾心道,怎么,又在八字上坑一次?但是一看周皇后暗中点头,自信周皇后绝不会害了自己,颜庭陆乖觉备上纸笔墨砚,朱承瑾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
周皇后却为林念笙准备了一道问题:“齐郡王妃对景豫的关怀,真是让本宫感怀,只是一点。齐郡王妃今日又请清尘大师批算,想必内心更是信任大师胜过钦天监。本宫却有一问,想请齐郡王妃解惑。”
林念笙连道不敢,道:“母后有话,儿媳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郡王妃,若是钦天监言辞与清尘大师所算结果不一,当信谁?”
林念笙从未想过这点,在她心里,清尘就是“世外高人”,钦天监十拿九稳的结果,清尘又与她有渊源,怎么也要与钦天监说出一样的结果。周皇后此问,着实问的她心慌。
“儿媳举荐清尘大师,自然信得大师。”
周皇后满意一笑:“那好,本宫也信大师。只是如此,钦天监岂非学艺不精,或是刻意构陷郡主?其心可诛!”
林念笙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周皇后,太狠的心!太厉的眼!
钦天监贺大人,那是贺贵妃亲亲的一家人,父兄都在,不然怎么能算出郡主奇差的命格。若是结果不一,要么让她承认自己信错了人,那她往日什么佛门渊源也都成了笑谈,要么就将贺家送出去。
林念笙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清尘大师,毕竟她也求过清尘,而清尘说的那句话是,是什么来着,对了!清尘当时说的是,“王妃放心便是,帮衬故人,本就是情分。虽说贫僧出家人六根清净,但是大道无情,其上有情。”
林念笙心下平静许多,垂首,“母后说的有道理。”本想坑害景豫,局势却一朝反转,横竖都成了她不对。
清尘念了一声佛号,“皇后娘娘,已有结果了。”
“结果如何?”不仅朱承瑾朱承清,林念笙才是最为关注的。
清尘在帘子后面,都能感觉林念笙灼灼目光,灼烧过纱帘,烧到了自己身上。
“钦天监所言,的确有所依据。郡主与闻家的确不合,”清尘此言一出,林念笙的心算是放下了。
见林念笙松了口气,清尘缓缓而笑,“却不是郡主的命格不好。正如郡主求签万物逢春,郡主此等八字,乃是上佳命格,生而皇亲贵胄,一生虽有小小波折,却不折损荣华。”
完了,林念笙又开始提心吊胆了。
周皇后道:“哦?大师何解?”
“闻家一族,古居西南。从祖宅,到如今家宅,全数选与西南方位。然,西南后天为坤,先天为巽,从堪舆学上说来,属阴之地。”清尘所说的故人,可并非林念笙,自然不会再给林念笙面子,“若是只看这点,郡主八字尊贵,然而不是至阳至刚,反被闻家所误。当然,这只是贫僧一家之言,世上八字不和在一起的很多,总不能各家各人八字都是十分合适的,只是有调解之法,何须执着于此呢?”
太子笑道:“大师说的是,拘于命格,何其谬哉。”
何其谬哉!
周皇后道:“话虽这么说,到底是钦天监不知何谓,妄下断论!”
太子起身一躬:“儿子自会禀报父皇此事,母后还请万万别因此动怒。”
“这就去吧,就说齐郡王妃觉得钦天监为郡主所算之命格不准,特请清尘大师前来,这才得以了解真相。再问钦天监,哪有以闻家断郡主命格道理!这是齐郡王妃所问,更是本宫所问!”周皇后将林念笙扯进泥潭,林念笙现在是哭都哭不出来。
清尘是林念笙请来的,重算八字,是林念笙提起的。
可真是贺贵妃的好儿媳,周皇后笑着看林念笙满脸冷汗。关怀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快,召太医来!”
太子去见皇上的时候,正巧皇帝正在看奏章。见太子来了,道:“怎么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太子面见君父,自然先说正事,不急叙父子之情。
皇帝皱眉:“哦?齐郡王妃提出此事?”
“正是如此,”太子站着回话,“多亏了四皇嫂,若不然还真是委屈了景豫姐姐。”
太子又道:“堂堂钦天监,所正职是观天象推节气制历法,谁给他们、谁命他们敢为景豫姐姐算命格,敢在尚未指婚之时给景豫姐姐与闻家推算!其心之狠险,还望父皇明鉴!”再论家法,“父皇,您与瑞亲王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待您是皇兄,为君为兄。您待他为臣弟,是臣是弟,此等情势,不严惩钦天监,岂不让瑞亲王叔寒心。”
贺贵妃抬轿子,费尽心思找来的儿媳砸场。
把自己一家,钦天监姓贺官员全数弄得罢官。
贺氏外戚再亲,亲不过同胞兄弟瑞亲王。
尚有一点,若是瑞亲王寒心,朝臣宗室如何看?自己妃子做下这等事,若不是爱宠,皇帝宰了贺氏都行,此时却还要好言道:“骥儿,你还得好好安抚一下你景豫姐姐,这事儿……只是贺氏思量不够,并非你四哥之过错。”
太子道:“儿臣明白。”
“你们兄弟和睦,朕便放心了,你为太子,更要大度包容,懂吗?”皇上有些疲惫,“端云虽不懂事,千般万般的不好,也是你的姐姐。血缘至亲,骨肉情浓啊。”
“父皇放心,”太子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一副听从教导的模样,“儿子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是让姐姐别一错再错,我若隐忍不发,父皇想必才要担心吧。”
皇帝一想也是,万一太子面上亲善心里记仇,那等百年后,他这些儿女不是更加可怜。
可是太子的心思,皇帝的确是猜不到。当年说要送三位皇兄大礼,皇帝何尝不是盯得紧之又紧。
周皇后早就教导过太子了,私人小小恩怨,若是威胁到太子位,全是得不偿失。
林念笙从周后宫里出来,贺贵妃遣人来接,林念笙满脑袋的官司,道一句“身子不适”匆匆回府,闭门不出。
贺贵妃在宫里盼不来儿媳和孙儿,反倒盼来贺家一系全数夺了官职的消息。
还是未来孙子的娘亲手造成,贺贵妃暗骂一声“丧门星”!
而周后宫里,朱承清笑道:“恭喜妹妹。”
洗清八字不详命格的谣言,又得了毁容一案的线索,朱承清心情极为不错。
皇后道:“本宫留景豫郡主,婉和县君再说些话,太子,你亲送清尘大师出宫。”
太子今天一天什么没干,尽是四方奔走了。送完俩姐姐去找皇帝,找完爹再送亲娘故人出宫,还不知道俩人啥关系。太子觉得自己尽管年幼,但是头发也要愁光了。
清尘大师与太子走在出宫道路上,二人都不主动开口,只有步伐声响彻。
“太子可有话要问贫僧?”
“大师可有真相告知孤?”
二人只此一句,直到宫门,也静默无言。
宫门分别之际,太子站在车前目送,清尘不急着上车,反而掏出一串菩提手串。
“大师上一次赠我心经,这次赠我手串,孤倒没有什么回礼,是失礼于大师了。”太子伸手接下手串,菩提子颗颗都光泽十分,握在书中舒适非常。
“太子有疑问,可去问皇后娘娘。”清尘低语一句,快的让太子觉得自己在幻听,而后提高音量,“太子客气,贫僧受齐郡王妃所邀进宫,太子却亲送贫僧出宫,如此大礼,贫僧有愧。”
“大师慢走,孤便不再送了。”太子将手掌连同菩提串掩在袖子中,与清尘分别。
周后留下二姐妹,也不是为了别的,正与太后所问一样,先问朱承瑾楚世子人品如何,可还满意?
又将自己所知楚家,告诉了朱承瑾。
“靖平侯祖上,娶得是荣昌大长公主,留下丹书铁券。现在西北塞外、江南驻军分别是津北侯、靖平侯、周家与陈家。如今的靖平侯夫人,你也不必担心,性格人品,陈昭仪也是极为了解的,我与她问询过。”好处说了,自然也要说注意之处,“他家却有一个老太太,其他不要命,要命的就是辈分高,是楚清和的亲奶奶。孝道一词,时时刻刻都能压死人。现在的靖平侯小时便被抱在祖母跟前养着,与楚家老太太母子情分淡薄,是以楚家老太太尤为偏心老二一家。靖平侯一家,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待你嫁去,以后趁机分府,也便罢了。若是与他们闹起来,反对你名声不好,切勿因小失大,切勿图一时之快。”
朱承瑾称是。
“不过,你到底是郡主之尊,她们若敢欺你头上,也不必客气。左右,咱们家女孩儿,还能被欺负了不吭声?母后与我,会为你做主。”周皇后又关怀朱承清,“婉和是姐姐,与王府二小姐的婚事,也该着手。妹妹先嫁了,姐姐还在家,没这个道理。我看津北侯府二公子不错,只是不知你二姐又作何打算。”
朱承清还是个县君,朱承宛那个心性与处世态度,害谁家都不大合适。
但是嫁给一些丁侧妃所提出的没落贵族,更不可行。
既不能高嫁,更不能下的大发了,周皇后一时也挑不出什么好人家。还得能降服住朱承宛那等品性的人家,不能任由他作乱。
瑞王因怜惜朱承宛,想将二女许配津北侯府,其余人却都属意朱承清。
津北侯夫人也为难,她原本看朱承宛不错,但是此时也要拍拍心口出一口气,幸好没娶进家门,不然二儿子可要受苦。
但是她却也不怎么喜欢朱承清,只一点,朱承清心思只在利而不在人。
朱承清所看重的,是津北侯府二公子,却不是她儿子这个人。
若不是非要与瑞亲王府联姻,来打消皇室对自家的疑心,她也是不会勉强儿子的。
可是再细数,瑞亲王府大小姐早嫁,四小姐年纪尚小,与二公子不尽匹配。
罢了罢了,面见瑞王,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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