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脸伤

林久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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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云后悔了。

    她抽奴才都抽的不过瘾了,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不得丈夫喜爱、甚至是被厌恶的一段婚姻,这就是她苦苦争夺来的?

    后悔也没用,该嫁还是要嫁。

    闻家也是。

    闻衍之再怎么不愿意,章迎秋再怎么希望时间晚一些,端云公主下降的日子还是到了。

    按理来说,端云是要拜见完皇上皇后、太后再出宫的,可惜周皇后身子不好,昏昏沉沉,皇帝想了一下,女儿出嫁没必要搭上皇后的命,于是索性简短一些,定在寿康宫,他与太后见上端云一面就罢了。

    这种日子,昭华、景豫甚至朱承宛都到了,唯独朱承清没来。太后还特意垂询一句:“婉和那孩子没来?”

    朱承瑾有些遮遮掩掩,道,“姐姐身子不适,今儿还特意托我与皇祖母说一声,改日再来跟您请安。”

    府里都传言,婉和县君伤了脸,要好生养着,生怕丢了津北侯府的婚事。

    朱承宛听没听在耳朵里,不得而知。

    太后道:“身子要紧,哀家难不成是小性儿的人,今天端云大婚,也算是了了一桩事儿,不多时,便轮到你们王府的婚事了,还有昭华……”

    话还没说完,端云公主已经到了。

    这个话题只得就此打住。

    端云公主相貌是不错的,只是平日里仿佛总是不大顺心的模样,就是今天,火红嫁衣一片喜气,她眉头也有些愁苦。

    不过还好,端云也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平平安安行了礼,出了宫,进了闻家的大门。

    她虐打宫女的事儿,到底还是被压下来了,是太后的意思,闻夫人还做着自己公主儿媳是个菩萨的美梦。

    可是眼看公主的轿子都到门口了,闻衍之还不见人影,一问在哪儿,仆人才支支吾吾道:“在……在章姨娘房里。”

    幸好没别人知道,不然闻夫人这张脸算是丢光了。

    闻夫人杀到章迎秋房门外的时候,闻衍之面露不耐,章迎秋却是哭哭啼啼的扯着闻衍之袖子:“夫君千万别忘了妾身……”

    闻衍之冷冷道:“你该开心才是,这次你们‘姐妹’算是在闻府团聚了。”

    闻夫人听到这话才迈步进屋,“你们难不成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耽误了大婚,皇家怪罪下来,谁担着?”

    看着是说自己儿子,其实那一双眼冷冷的全看在章迎秋身上。

    章迎秋有口难言,只得看自己夫君,穿着大红喜袍,娶了别的女人。自己坐在原处,暗自垂泪。

    闻夫人看儿子出门,也道:“章姨娘别哭了,”她这是第一次直呼章姨娘,以往都是温温柔柔叫秋儿,“公主嫁过来,你该高兴才是,这么大喜的日子,待会儿给章姨娘也送一杯喜酒,一桌子好菜来。”最后这话,是吩咐一旁奴才的。

    奴才们称是,闻夫人端着笑脸,出去了。

    闻家怎么热闹不提,朱承瑾等人出宫的时候,朱承宛叫住了她:“妹妹且慢。”几步走到朱承瑾身边,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妹妹可否与我一道,边走边说?”

    朱承瑾不知道心里是失望多些,还是松口了气多些,“自然可以,姐姐请。”

    “昨儿,我去清妹妹的院子里,想跟她说会儿话,谁知道她说自己身子不适,我也没见到。”朱承宛一脸担忧,不似作假,“过段日子,我也要去蜀中了,这一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时再见姐妹们。”

    “我知道,往日里,我心性有些偏执了。可是事到如今,我是真心想与妹妹们做个分别了断。”朱承宛脸色仍是不大好看,“还有一个,便是王氏,她纵有千般万般不对,也是我的生母,还望郡主,放她一条生路吧。”

    这话说得可真是十分可怜,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景豫郡主在王府里多么横行无忌。

    朱承瑾笑了笑,并不答话。

    朱承宛忙道:“郡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姐姐知道我这人,不爱听转着弯的话,”朱承瑾变了,无疑更让朱承宛捉摸不透,“蜀中是好地方,皇祖母特意选的地方,特意选的人家,姐姐可别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吧。”

    给朱承宛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朱承瑾面前说不满,否则这婚事立马丢。也不敢再凄凄切切说一些酸话,“我并非这个意思……”

    朱承瑾道,“不是这意思就好,今儿回府,我问问清姐姐可想与宛姐姐见上一面吧,若是清姐姐不愿,那我也没什么法子。至于王氏,姐姐出嫁那日,她定会出来喝上一杯喜酒的。”

    之后的事儿,你朱承宛嫁去蜀中,正如朱承宛自己所说,山高水远,管不到。

    “妹妹变了。”朱承宛苦涩道,嘴里仿佛充斥着中药味道,苦到心坎儿里。

    “思危、思退、思变,三思而后行。变化一二,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宛姐姐。”朱承瑾抿唇而笑,眼里仿佛有光芒在闪,她这个郡主妹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的面容娇美,神态清雅。翠瓦红墙,宫殿肃穆,朱承宛一瞬间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太后宠爱朱承瑾,为什么皇上皇后对朱承瑾也有一份偏爱,从小养育自然有功。

    但是偌大宫闱,满目冰冷,有这么一个鲜活的、温暖的少女,这是太后进宫以来就从未拥有过的,朱承宛一直觉得朱承瑾太过心软,没一点魄力。

    可是此时,当朱承瑾的手腕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忽然回想起郡主刚回府时,二人交汇目光全是默契,姐妹情深可不止讽刺意味。怪谁?

    朱承宛垂首:“郡主说的对。”

    朱承瑾不再说话,一笑置之,领着崔然先走了。

    朱承宛还站在原地,崔然回头看了一眼,朱承宛的头低下去,看不清表情。崔然低声道:“郡主这招引蛇出洞,尺度把握的可真不错。”

    局中局,戏中戏。

    朱承瑾的这个态度,或许朱承宛会心生一些“郡主变了”的沮丧之情,但是对于朱承清的计划,是只有好处的。

    “其他的无妨,我只是担心,清姐姐的脸万一毁了,那可……”朱承瑾总是忧心忡忡,她觉得疤痕没什么,现在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津北侯府,人家可不缺一个毁容儿媳,要是真的因为这个事儿坏了亲事,那说不准结亲不成,反而结仇。

    “清小姐做事,想必是有这个最坏打算的。”崔然既不怜悯朱承宛,也不心疼朱承清,按照她的眼光来看,这二人都不是孩子了,真没有她们做事儿,反倒让朱承瑾承担责任的道理。

    “崔姑姑说的道理,我都懂。”朱承瑾道,“回府吧,今天接了几位夫人的帖子,要来府上作客,可真是一天忙过一天。”

    “这是好事儿,郡主审了案子,入了朝局,以后只会越来越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了。”

    是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章相那边则与白潋滟商量出了结果,以白潋滟的“义子”之名,先接回府,到时机成熟了,再向外人宣布身份、进家谱。

    震儿由靖平侯府被接进章相府,若是一开始从庄子到府里,倒也真是会被章相府里富丽堂皇吓一跳,但是震儿进过瑞王府、皇宫也住过,章相府还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殊不知看在章青云眼里,真是“虎父无犬子”的代表,荣华富贵过眼云烟,看着这样的儿子,再想想章俊彦,章青云也不由疼爱起这个年过四十才见上面的嫡子。

    何况震儿长的本就讨喜,白嫩嫩水灵灵,一双眼睛就能透出这孩子的十分聪慧来。

    章家老太太本还有些抗拒白氏生的儿子,但是一想,毕竟也是自孙子,震儿一叫“奶奶”,方氏心里一颤,就知道老太太肯定把持不住。

    果不其然,章老太太绷着的脸,一点点软化下来,“一看这孩子,就跟云儿小时候一样,是我们老章家的子孙。”

    震儿跟着亲娘,见人喊人,让笑就笑,十分的乖巧。

    震儿便以“白震”这名字,以章相夫人义子的身份,正式在京中露了面。

    太子的伴读、瑞亲王世子的玩伴、楚世子的徒弟,景豫郡主的弟弟,这几重身份一压,京城半数人都要捧着这个小祖宗。但是震儿也算乖觉,每天跟着楚世子练练武功,读读书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儿。

    至于朱承瑾,她第一时间找到朱承清,说了朱承宛说的那些话。

    朱承清脸上疤痕还在往外渗血,这是朱承清可以作出的效果,不用药止血,伤口但凡有要愈合的模样,就用手指轻轻揉弄。

    朱承瑾不忍道:“速战速决,清姐姐,小心这疤痕真的消不去。”

    “郡主之恩,如同再造。”

    “崔姑姑,你去告诉宛小姐,清姐姐同意见她了。”

    崔然出去一趟再带来的,不止朱承宛一个人,还有凄凄惨惨的丁侧妃,这两人神情,看着就像朱承清要死了一样。

    丁侧妃道:“到底我也养了清儿……”接触到崔然不善目光,慌忙改口,“婉和县君,婉和县君。好歹我也养育了婉和县君那么多年,总有份情谊,怎么好端端的就伤了脸,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了,别再聒噪了。”朱承瑾淡淡开口,就这一句,就让丁侧妃剩下的哭喊噎在了嗓子里,“清姐姐本就心烦意乱,丁氏,你若是没别的事儿,就别来添乱。”

    朱承瑾目光看向朱承宛,心道:请开始您的表演。

    朱承宛没让别人失望,她再一抬眼就是泪盈盈的样子,看起来倒还真有点诚心悔过的意思,若是崔然去找朱承宛的时候,她没跟丁侧妃在一处,想必会更让人信服。“妹妹,这些日子,姐姐想了很多。马上咱们就要分别了,姐姐不想到了蜀中还因此愧疚,以往的事儿,咱们不论谁对谁错,一笔勾销,如何?”

    “一笔勾销,姐姐说的好轻巧。”朱承清回过身,脸上带血疤痕就这么出现在朱承宛和丁侧妃面前,二人都吓了一跳。

    “妹妹,咱们是亲姐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朱承宛像是不敢看朱承清的脸,迅速移开了目光。

    朱承清道:“姐姐不是不忿我当这个县君许久了吗,如今我这样子,姐姐还满意吗?好了,姐姐看也看过,心里怕是别提有多高兴了。劳烦郡主替我送客,我要歇息了。”

    女人脸上花了,那都是刻骨的痛,朱承宛和丁侧妃倒也能理解朱承清现在的心情。换句话来说,她们倒想不理解强行留在这儿一下,也得看郡主的脸色。

    郡主的脸色……反正对着她们两个人是不大好看的。

    “二位请吧。”朱承瑾下的逐客令,无疑比朱承清自己下的有威力多了。

    朱承宛丁侧妃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懂了。

    这二人也是同病相怜,朱承宛被赐婚忠勤伯府,回来跟瑞王发了一通脾气,瑞王什么人?向来只伺候自己老娘、嫡女,当下就不理朱承宛了。丁侧妃更是,也不知道郡主跟王爷偷偷摸摸说了些什么,反正王爷自打那天,就没见过她的面。

    反正,非要找个人怪罪,都是郡主的错就是了。

    二人走后,朱承清一挑眉,抹去悲伤欲绝、愤世嫉俗的神色,道:“郡主看我演的如何?”她这才开始好生处理脸上的伤痕。

    朱承瑾好气又好笑:“演得好,演得好!你要是真的留下疤痕来,我看你笑不笑得出!”

    “只要是丁侧妃能得到报应,那我再怎么留下疤痕,也心满意足。”朱承清从小生活在生母是个罪人的阴影中,更是被丁侧妃换着法儿的嘲讽虐待,克扣月银,还包括张氏一些首饰嫁妆,剩下的也只有那支贴身保存的金簪了。

    这种心理,朱承瑾想,她倒是没有体会过。事到如今,怕只是昭华、朱承儒等人受了牵连,她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报复心了吧。不过她也希望,自己永远没有此等心情。

    朱承清目光森然,等待着朱承宛和丁侧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