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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平侯夫人没叫出声就是克制得当了,即使如此也忍不住手指颤抖,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朱承瑾伸手扶住靖平侯夫人的手腕,笑道:“夫人当心些。”
“年纪大了,有时候就会恍惚。”靖平侯夫人连忙挽回自己刚才失态之举,“幸好郡主扶我这一下,否则还真是闹出笑话来。”
旁人只当这未来的婆媳二人说什么悄悄话,皆是宽容一笑。
朱承瑾低声道:“端云公主想借柳凤鸣污蔑楚世子,离间我与靖平侯府,我已经吩咐人当场以‘刺客’之名杖毙了她。”
“只是回去,我家那位老太太可是又要闹个不停了。”楚家老太太最近本就身子不大好,这时候若是听见了这个消息,会不会气死过去都难说。
朱承瑾道:“对不住夫人了,没能事先告知一声,事出仓促。”
细细琢磨吧,景豫郡主愧疚的是没能事先告知一声,而不是事先商量一下。
靖平侯夫人自然知晓其中意思,道:“郡主是为了我们侯府考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柳凤鸣的死,在宫里根本激不起一点的浪花儿。掌权的谁会为了一个小小“刺客”而去得罪朱承瑾呢?
宴会安安稳稳的进行下去,只有端云公主的婢女来回了陈贵妃一句,说是端云公主身子不适,先走了。林念笙与这婢女一道回来,也道:“刚才妹妹非说屋里闷,一出去便受了风,正喊着头疼呢。”
“知道了。”陈贵妃不咸不淡,连多问一句的意思也没有,还是陆贤妃多嘴问了一句,“公主无碍吧?”
婢女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受了风寒。”
柳凤鸣死的这个消息,并非靖平侯夫人带回去的,而是楚清和。
楚家老太太与柳氏几乎疯了,尤其是柳氏,呆愣半晌就要冲出府去找朱承瑾算账,要景豫郡主血债血偿。
楚清和并未拦着,正在垂泪的楚家老太太却忙道:“拦下她!”
轻轻松松就能将端云公主带进宫的柳凤鸣杖毙,不管是什么罪名,景豫郡主现在还好生生的在王府里没被责罚,就足以看出宫里的态度了!柳氏此刻上门,景豫郡主只消说她是刺客同党,别说柳氏了,整个柳家甚至靖平侯府都会被牵连。“那就是个毒妇,你此刻送上门去……”
“毒妇一说,母亲居然要为了个刺客,安在你未来孙媳身上吗?”靖平侯夫人正好打帘走进来,她看了一眼楚清和,声音不自觉柔下来,“你今日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楚清和施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楚家老太太更是心寒:“瞧瞧,未来孙媳还未进门,已经将我孙子迷得不认我这个祖母了!”
“母亲别动怒,这不都是为了侯府吗?”靖平侯夫人依旧是老老实实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楚家老太太与柳氏一起呆在了原地,不敢再动,“我倒也想问问,柳凤鸣与端云公主联手,跑到宫里去勾引我儿子,是何居心!秽乱宫闱是什么罪名你们知道吗?即使柳氏不是宫里的女人,那也逃不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即使景豫郡主不杖毙了她,我也不容她活下去,害我儿子,害我侯府!”
“老太太,以往我敬您是长辈,柳氏是弟媳,对你们诸多忍让。可是你们记住了,我儿子便是我的命,谁要动他,动他未来的正妻,那便是割我的肉一般疼。我若是疼得很了,老太太,您与柳氏的娘家人,可就要当心点儿了。”靖平侯夫人忍让多年,一朝撕破脸,倒是把楚家老太太吓的又病了好些日子。
朱承瑾正在府里等着楚家老太太上门讲道理呢,等来等去没个风声,才知道是被靖平侯夫人给压下去了。
京城今年显得尤其漫长的一个新年来了。
朱承瑾今年的事儿尤其多,她年后便要大婚,人情来往,嫁妆之类的,荀王妃总不能面面俱到,她便多费些心。
远在江南的程别鸿与孙雅二人在一起,孙雅不敢提起邀请兄长和何文来一起过年,夫妻二人貌不合神更离,年夜饭都吃的没什么滋味。
津北侯虽然没能与夫人孩子在一起,但是津北侯夫人传信有捎了许多东西送来,与一些京城来的下属一道吃了,江南菜色清淡,他们都是常年镇守边关的。弄了几个锅子涮羊肉吃,也尝出几分鲜味儿。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柔然国递来了国书。
以往的大王子、三王子成了皇子,却被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浑舒做了太子。
国书便是太子监国,代替原先的老汗王,如今的国主送来的。夹带着的还有一封给昭华公主的书信,这算是赤裸裸点出心意了。
虽说中原刚遭受天灾,但是实力到底远强于柔然,再加上柔然最近忙着招拢被自己征服的几个周边小国原现臣民,所以短时间内自然是想求和。而朝廷也要接受,虽说实力强,但是论起战力,柔然马背上的民族,人人可战并非笑言,打起来还是要折损兵力。皇帝差点儿都下罪己诏了,天灾刚过自然不愿意招惹人祸。
皇帝将这封信递给昭华的时候,上面火漆还好端端的,昭华却没什么不好意思或是要隐瞒的,当着皇帝的面拆开了信件,一看便笑了:“父皇,竟是柔然太子的亲笔信。”
“哦?”皇帝看女儿神态自若,自然放下了心,知道这信里怕是没写什么太重要的内容,笑道,“写了什么,也跟父皇说说。”
“不是什么大事儿,”昭华一边说一边将信纸递给了皇帝,“他说年后登基,欲迎娶女儿为柔然皇后。”
皇帝但凡心脏有点什么,现在就得被吓死过去,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这还不是大事?你如何能嫁给……”
刚想说话,昭华已经为皇帝补全了,“父皇,以前不同意无非是柔然未立国,她浑舒并非太子国主。如今皆是了,父皇还要如何拒绝呢?”
“朕疼爱你的心思,并非掺假。”皇帝不舍女儿远嫁,“柔然……”
“女儿是嫁去做皇后,又不是嫁过去吃苦受罪。”昭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母后一直想让女儿嫁去周家,不仅在京城,离父皇近好照顾女儿,也是为了周家打算。可是女儿并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致使邦交有变。”
“女儿一出生便是嫡长公主,父皇或许偏疼四皇子,而没给太子弟弟应有的尊崇。”昭华敢说,即使皇帝听起来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但是对女儿,的确是百般娇宠千般疼爱到如今,父皇母后都舍不得女儿,但是女儿既然是嫡长公主,享万民跪拜,便该如此。父皇,浑舒此人,并非是你随意封赏个公主郡主嫁过去,便能打发的。他为何要娶女儿,不仅因为女儿是嫡公主,还是因为太子弟弟。他不想与中原撕破脸皮,下一步可能还会向外征伐,只有娶了女儿,中原于他而言才是个踏踏实实的邦交。”
“你想的与朕,分毫不差。”皇帝叹息,“你若是男儿身,朕的皇位……”
昭华摇头,诚恳道:“我若是男儿身,如今的太子弟弟便是我。”
“什么话都敢说,混账。”皇帝骂了一句,却并不见恼色,反而有些不舍,“这事儿,叫朕如何与你母后说呢,还是瞒着吧。”
昭华点头应是,心里却道,什么事儿瞒得过周皇后?
的确瞒不住周皇后,不说宫外的清尘,光是宫内周皇后的人就不知凡几。
正阳宫内,周皇后在等着女儿的到来。
昭华一踏进门,即使再怎么理智,也不由眼眶微热,轻声唤道:“母后。”
周皇后身子是确实不好了,她虚弱一笑,“来了,坐吧。”顿了顿才道,“浑舒,我并未见过,但是他能从柔然那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还能监国理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我看了一眼柔然的版图,往中原进是不大可能了。且不说边关大将守着,年轻一辈也是人才辈出。”
说这么写话,周皇后有些微喘,昭华道:“母后说的,我都懂,他说年后就要登基,这个我也是信的。”
“你是嫡长公主,无论嫁到哪儿,都有自己的尊荣。何况太子还在,浑舒就算成了柔然新帝,也不敢委屈你。”周皇后如何不知道自己不能操劳,可是女儿在这,自己又时日无多,还是忍不住为女儿分析出了日后形式。
“朝中,你与景豫保持往来,嫁到柔然,带几个心腹去。你自己可以挑选,我便……不再为你选了……”周皇后说着又有些乏累,昭华强行压抑才没掉下泪珠。
“母后放心,女儿一切都会打点妥当的。”
“好。”
昭华公主即将和亲远嫁这个消息一定下来,朱承瑾就找进了宫。
“姐姐要嫁给浑舒?”朱承瑾也隐隐有这个猜测,没想到今日真的实现,“皇伯父与皇后娘娘没说什么吗?”
“这是我自愿的,何须父皇母后说呢?”昭华请她坐下喝茶,“当日他来求亲,我便知道了自己的将来。适龄公主,只有我一个,若是他说了此事,而父皇便火速为我指婚,说出去便是我们瞧不起柔然。中原是重礼的,君王不能失了仁义。”
“我舍不得姐姐。”朱承瑾的家人里,一心为她好的,昭华是为数不多之一,如今听闻她要远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如何能舍得。
“日后我在柔然,你在边关,咱们还近了。糊涂了不是?”昭华与朱承瑾这么一说,倒是让朱承瑾想到了,楚清和日后定然也要接替靖平侯驻守边关,自己的确算是与昭华离得近。
朱承瑾道,“姐姐这么一说,倒是在安慰我了。”
“放心吧,我得看着你大婚完呢,浑舒若是做不成柔然新帝,我也不会嫁过去。”怎么算,朱承瑾大婚都在年后不久了,昭华所说并没错。
“不过那浑舒,看起来也算是个翩翩君子,具体的为人究竟如何,我还真不放心。”
“夫妻罢了。”昭华看的比朱承瑾淡然多了,如果说朱承瑾还存着几分信任真爱的心思,那从小看遍皇宫人情的昭华,比她更知道“夫妻”这二字的责任,也只仅仅是责任。
谁没点苦衷呢?
一件接着一件的大事儿,京城里面的百姓都不知道先看哪一件好了。
先是昭华公主即将远嫁和亲,再是淳安公主和景豫郡主的婚期定了下来,二月九日,百无禁忌的大好日子。
这么仓促,有个原因是大雪刚过,还有个便是周皇后的确快要撑不住了。
太后也在担忧,周皇后这个身子,能撑过正月就是再好不过了,偏在这个时候,说是相国寺进献了延年益寿的香料。
太后找了好几个御医分辨,最后认出来,这个延年益寿的确不是夸张的话。这香名为凤凰泪,传说是凤栖梧桐那棵树干加上无数珍宝研磨而成,普通人闻了心神阔达,可延年益寿。而病重中的人,用了此香也可少些痛楚,多点精神。
这等宝贝就算是举国也是难求,太后忙不迭派人送去给了周皇后,随口问道:“可知是何人所贡?”
“听说就是上次那位清尘大师,他以前游行天下,救了不少人,这枚凤凰泪,就是以前被他救过一家人的传家之宝。执意要送给清尘大师,清尘大师不愿收下,更无法拒绝好意,便说,是此人献给皇后娘娘的。”
哪里是莫名其妙来的人,这枚凤凰泪,清尘不知道投进去多少人力财力,才堪堪找到。他本想找续命的神药,可是问遍天下,所有人都说,那是只存在于书中的东西,医术有记载,但是随着多年过去,早就绝迹。退而求其次,才只选了这枚凤凰泪。
若是太后知道神情,那便该忌惮清尘了,皇帝尚且搜寻不到的东西,一个僧人如何可以拿到?
只是此时,这话暂且应付过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