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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走?
谁会去劫?谁又能从守备严密的沧焱死牢中劫出人来呢?
萧莲心与玉虚互相看了看,并不能从对方脸上得出任何信息,都是一脸震惊。
待得小道士缓过气来,胸口起伏幅度变小,终于捋直了舌头,玉虚扶着小道士孱弱的肩膀说道:“你好好说。”
小道士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断断续续地说道:“是青樱他们几个传来的消息,据说现在沧央城已经满城风雨,到处都贴满了萧将军的画像!”
萧莲心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直愣愣地听小道士说完,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转着眼珠盘点可能去劫萧泓烈的人,然而想了一圈都找不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可以在皇城死牢中劫出一个活人。
沧焱大陆由于历经战火的缘故,死牢都设在阴暗的地底,从地底甬道出来,还要经过长长的阶梯,阶梯出口是一扇铸铁大门,出了大门则是普通囚牢,经过普通囚牢的层层铁门之后才能到监牢门,而监牢门外则又是一片操练场地,是狱卒们日常训练的地方,这些关卡每一层都有重兵把守,以防止劫囚事件发生。
然而这囚,居然就这么被劫了!
萧莲心脸上阴晴不定,心里面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爷爷起码不会立刻就被斩首了,悲的是不知何人所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道长,我要去沧央城!”萧莲心斩钉截铁地说道。
玉虚抬眼看了看他的腿,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这个样子,恐怕行动不便吧?”
萧莲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费无尽给他的红色小瓷瓶塞进内衣怀兜里,贴身装好了,问道:“道长,我的衣服和包裹呢?”
玉虚捋了捋胡须,又摸着萧莲心的脉门衡量了一番,这才悠悠说道:“我与萧将军多年交情,如今好友有难,我不可袖手旁观,你且在观中修养,待得我去寻萧将军如何?”
萧莲心心中焦急,长吁一口气,也不顾玉虚如何劝导,倔强地问道:“道长,我的衣服和包裹在哪里?”
玉虚叹了一口气,心知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油滑机敏,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且自有一番少年人的倔强心性,更莫说少年与萧泓烈感情深厚,说道:“我让人拿来给你,只是你这腿还无法行动啊!”
萧莲心眉头舒展,如释重负,拉着玉虚的手解释道:“无妨,道长只需将我的衣服和包裹取来,我自有办法!”
玉虚看他说得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十四岁左右的小道士取了萧莲心破破烂烂的大红色衣服和一个白色小包裹送进来,放在萧莲心身前,又退了出去。
萧莲心连忙打开包裹和衣服,草草翻将一遍,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排出来,所幸炼制的药丸都装在各色的小瓷瓶里,并没有遗漏,也没有被水浸湿,余下的药草虽然泡得有些湿润发胀,但由于都是新鲜药材,因此也并无大碍,萧莲心检视完了,放下心来,从中挑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将其余物件又一一包好,并着费无尽给他的瓶子,放进贴肉的内衣兜中。
衣服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萧莲心索性直接扔到墙角,左右看了看,柜子里正好有一套干净的青色道袍,萧莲心抖开换上了,虽然微微大了一点,但也不碍事,左右看看,一瘸一拐地搬了个凳子坐到床前,把伤腿搭到床边上,咬了一块布,将伤口打开,用小匕首把伤口上褐色的结痂和药膏清理干净,然后打开红色瓷瓶,把里面的药粉轻轻撒在伤口上。
那红色药粉一接触到伤口,仿佛是用碳火灼烧般,升腾起一缕白色雾气,与此同时,萧莲心脸色涨红,青筋暴起,一声闷哼,疼得紧紧地咬住了口中的白布。
过得一忽儿,萧莲心腿上的伤口竟立刻止住了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痂,不一会儿,血肉已经合拢,伤口虽未完全愈合,却已经如陈旧的皮外伤。
萧莲心吐出口中白布,长出一口气,擦干净脑袋上的汗珠,收拾起药瓶,合上瓶盖,放进怀中,整理好衣物,踏出房去。
玉虚正快步向着萧莲心走来。他已经换好道袍,佩了宝剑。
“道长。”萧莲心躬身请道。
玉虚看到走出屋子的萧莲心,不禁指着他的腿惊道:“你的伤?”
萧莲心笑了笑,解释道:“在费无尽的药圃里顺便炼制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玉虚一听,指着萧莲心笑道:“那些药草可是他的心肝啊,看来你没少造!他居然就这么放心让你进去。”
萧莲心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走吧!”玉虚说道。
“道长就自己去么?”萧莲心心想,好歹是劫囚大事,难道这老道士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么?
玉虚看了看萧莲心,考虑了一下,解释道:“此事十分凶险,多去一个人非但帮不了什么,反倒可能枉自多送一条性命,弟子们虽大多自小长在观中,但一来此事乃老夫私交之事,二来兴师动众可能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且贫道也自负可以护你周全,小友切莫担忧。”
萧莲心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担忧。”想了想,玉虚说的不无道理,也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只好说道:“好吧,我刚好装成你身边的小道士,免得惹人怀疑了。”
话毕,一老一少匆匆往山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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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沧央城城下着绵绵细雨,雾雨朦胧中,萧莲心跟在玉虚身后,来到了城门前。
这沧央城是沧焱大陆的核心城池,贸易繁盛,每日进出城门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即便阴雨蒙蒙,也不例外,但今天的城门口却异常拥堵,赶路的人马、担货的货郎、老弱妇幼一律堵在城门口,缓缓向着城里移动。
距离城门还有百来步的距离,萧莲心和玉虚便看到了城门前把守的官兵,身穿铠甲,腰佩长刀,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要经过他们严格的盘查,且城墙上面还张贴着三张画像,但凡长得像的男丁都会被官兵揪着头发上前比对一番。
萧莲心身穿道袍,拄着一根歪七扭八的木头棍子,把脸埋进黑色的罩纱斗笠里,一瘸一拐地跟在一身道袍的玉虚身后。
两人走近了,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才看到贴在墙上的三张画像。
一个方面阔嘴长须,严肃威武的老人正是萧泓烈,另外两个清瘦的青年,一个是独臂的萧玄,另一个则是萧莲心。
萧莲心看着那似乎也不太像自己的画像,脸上还是一个张狂少年的模样。
心中不禁苦笑,摇了摇头,也只有此时,他才感觉自己被当成了萧家人对待——被外人一视同仁地当成萧家人进行通缉和拘捕。
萧莲心摸了摸脸上许久未打理的胡须,为了进城,他又专门抹黑了皮肤,在脸上贴了一个褐色的痦子,应该也不会叫人看出来,索性又拉了拉斗笠帽沿,把头垂得更低了点。
玉虚左右看了看,转头也不多言,带着萧莲心跟上了排队进城的队伍。
盘查的官兵似乎对这个差事十分不满,下雨天在路上站着,一站就是一天,无休止地盘查来往行人,因此脾气并不甚好。
“你俩,摘下帽子!”终于轮到玉虚与萧莲心了,一个兵士举起手中的刀鞘,拍打着两人的斗笠冷冷地说道,把雨水抖下来,溅了萧莲心一脸。
萧莲心一阵烦闷,但为了不惹事,还是跟着玉虚乖乖退下了斗笠。
那官兵看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行头虽然寒酸却并不破旧,少年跛脚,身上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与普通百姓始终不太相同,上下打量着两人,又用刀鞘拍了拍萧莲心身上的包裹,包裹绵软,显然不是金银器物,轻蔑地问道:“何处来的?进城做甚?”
玉虚拂尘一摆,作揖道:“官爷,小的两人乃打北方过来的道士,一路化缘苦修,因小徒在行路中摔坏了腿,特意到仓央城中寻医问药的。”
那兵士听了,上下打量完玉虚,又斜眼看向萧莲心,眼前这少年佝偻着背脊,身体整个挂在那根弯弯曲曲的破木棍上,面庞黝黑,脸上还长了豆大的一个黑痦子,着实丑陋,但面相又有些眼熟,仔细看了,心中生出疑虑,围着萧莲心转了一圈,转完了,又慢悠悠地走到萧莲心身后。
忽然,萧莲心感觉腿上一阵剧痛袭来,重心不稳,一跤向着泥地跌下,泥水四溅,整个人扑将下来,满头满脸都淹进了泥里。
“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几名盘查的兵士忽然爆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萧莲心支起身子,吐出口中泥水,怒意大盛,转身看去,身边围了几个百姓正在指指点点,而那些兵士正哈哈大笑,心中愈加愤恨。
玉虚虽然也十分恼怒,但碍于此时眼目众多,不想多生枝节,忙上前扶起萧莲心。
那兵士看萧莲心一脸不服的样子,好似心有不甘,忽地抽出大刀,指着萧莲心说道:“我看你像逃犯!”
萧莲心虽盛怒,但并未发作,相反,他迅速隐去脸上的怒意,扶着玉虚的胳膊缓缓爬起,看了看兵士,又在怀里摸了摸,那兵士看他异动,喝道:“干什么!”
两块白生生的银子出现在萧莲心的手上。
萧莲心脸上挂着笑意,说道:“军爷辛苦,这点意思请几位军爷喝点茶水。”话毕,又冲着其他几个兵士笑了笑。
那兵士先是一愣,没想到这样一个跛脚少年忒的懂人情世故,他原本也只是想取乐一番,并没打算从这两个穷酸道士身上榨取油水,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当即悄无声息地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脸上立时转变笑意,说道:“好说,原来是个误会!”说着,大手一挥,说道:“进去吧!”
玉虚搀着萧莲心绕过几名兵士,缓缓进城,萧莲心的嘴角勾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心道:“银子上的毒,确实够你喝一壶的了!”
两人边走边探看,沧央城中此时戒备森严,街道上不时有巡逻的兵士经过,而那些时不时从两人身上飘过的眼神也让两人注意到,还有很多盯梢的人隐没在这些小贩中间,雨水天出来摆摊的人本来就少,更何况,里面居然还掺杂着两个卖纸的。
两人佯装未曾发现这些人的踪迹,边走边绕,过得半晌,终于转到萧府门口。
曾经门庭若市的萧府此时十分萧条,两条巨大的封条贴在大门上,而越过墙头看进去,里面还有一栋烧了一半的小楼。
玉虚早就已经察觉身后有人跟随,两人路过萧府门口,玉虚低声说道:“绕到后巷去。小心。”
萧莲心默不作声,带着玉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萧府后巷引路。
水滴敲打着街面上的青石板,寂寥而萧索,自从萧府被查封以后,这条巷子再也没有人来往,一老一少默默地走到巷子中央,停住了脚步。
“出来吧!”玉虚将劲力逼入声音,话语虽然低沉,却浑厚有力。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萧莲心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雨水从屋檐上流下,拍打着地面的声音。
玉虚不动,萧莲心也不动。
雨水却先动了。
一粒雨滴偏了方向,带着遒劲的劲力横着向玉虚袭来!
玉虚听得声息,身体未动,拂尘已经甩出,一卷一甩,划开雨滴的力道,雨水顺着拂尘柔柔地落下。
紧接着,千万颗雨珠夹着劲力,再一次向着两人袭来。
玉虚将萧莲心护在身后,扎稳马步,收起拂尘,唰一声抽出背上的剑,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挽一个剑花,冲进了那横飞而来的雨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