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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顾之瑾过了很久才抽回被宗应握住的右手，墨黑的眼眸掩在长长的睫毛之下，飘忽的视线似乎在手腕上停了几秒，又故作平常地将右手插回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他环顾了一圈周遭的情况，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有些凝重，“雨雪天气，是不会有极光的，你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看了，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有雨雪。”
宗应耸了耸肩，坦然一笑，“我想试试运气。”
顾之瑾被宗应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这个人，果然还是这么自我妄为。
熟悉的信息素味道，附赠的，是熟悉的性格配方。
顾之瑾扶额叹道：“事实证明你运气不太好，这里就是所谓的局部地区，这么大的雪，现在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时间，推算了一下来时的路程，“立刻原路返回，趁着还没大雪封路，应该还赶得上在宗曦睡觉前回到酒店。”
宗应没有回去的打算，他抬头看了看天，伸手在空气中感受了一下，“我觉得我运气还是挺好的，你看，这里不是下雪了，而是下过雪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纷扬的鹅毛大雪竟然悄无声息地停了。
顾之瑾抬头看天，还在惊讶这里天气变脸的速度，就被宗应从后按住了双肩，把身体一转，推着就往比斯公园里面走去。
“不过与其说我运气好，我认为更多是因为你。这不，你一来，这里天气立刻转好了，这么大的雪说停就停了。所以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等等看，说不定会有极光呢！”
比斯公园最近一周都有降雪，这样的天气出现极光的几率很渺茫，宗应原本就不指望真的能等到漫天的极光。
时间有限，顾之瑾没过几天就要回华国了，不可能答应陪他在R国逗留到天气转晴。
于是，宗应在这几天里，紧急联系了业内最顶尖的户外灯光秀的工作室，并且走了不少关系才得到了比斯公园的许可。
最高端的设备，最先进的仪器，最专业的技术团队，宗应亲自盯着在比斯公园彩排了两天，准备在今晚给顾之瑾上演一场人造的极光奇观。
所以，下不下雪，其实并无所谓。
深知顾之瑾如今的心结，宗应不急于短期内得偿所愿，但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开心结的机会。
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和杭景的悲剧起源于比斯公园的阴差阳错，那如今他想和顾之瑾重新开始，也应该回到这个最初的地方。
比斯公园是一个旅游观光村庄，也是R国观看极光的最佳观景点。
因为占地面积很广，整个村庄就是天然的自然风景区，所以吸引了不少徒步运动爱好者。
而为了让旅客可以自由地欣赏公园内的自然风光，所有的游览路线都有明确的标记。
现在虽然入了夜，路上黑漆漆的没什么景色可看，但所处可见的路标，也不必担心在公园内迷路。
宗应驱车到了最接近他提前布置好的观景点附近，余下几公里的路他故意和顾之瑾一起徒步进入。
两个人沿着道路在夜色中肩并肩走着，两道长长的影子和两排并行的脚印，落在他们身后，在路灯下一路向后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冬季不是旅游季，雪天也没有观景的游客，园区里四下无人。
一路上特别安静，只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顾之瑾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履轻松，宗应垂眼看着他停直的后背和稳健的步伐，心中颇有遗憾。
到底是成了alpha了，体质增强了不少，不怕冷了，也不会累了，大冬天顶着寒风徒步走了这么久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的。
他原本还计划着一路上能有机会表现一下男友力，比如顾之瑾觉得冷，他可以牵着他的手，又或者半路上走不动了，他就能背着他走完剩下的路。
却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他竟然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顾之瑾不知道宗应打什么主意，说到底他刚才没有扭头就走，只是因为剧组需要的那条翡翠项链到现在是真的一点灵感都没有。
眼看着没剩几天了，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
就算看不到极光，户外总比室内容易捕捉到灵感。
个人感情不应该影响工作，哪怕只是技巧的堆砌也要尽量贴合主题，这是顾之瑾做出让步的理由。
但走了一路了，他除了吃了一嘴的冷空气，就看见一片黑漆漆，别说灵感了，脑子都快冻住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二哥的信息素伤到了智力，怎么就会答应宗应大晚上跑到这荒郊野外陪他发疯。
当时他就不该下车门！
不对，他就该在宗应出现的那一刻，一脚把他踢出去！
两人走了快半小时，周围一点变化都没有，顾之瑾忽然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斜坡上的皑皑白雪在漆黑的夜里反射出的淡淡银光，感慨道：“难以置信。”
宗应听见了，反问道：“怎么？”
顾之瑾嘴一张，就是大团大团的雾气，将他的整张脸都隐在了白雾之中。
“你看一路过来的积雪厚度，这里最起码已经下了一整天的大雪了，就算现在雪停了，今晚出现极光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宗应，你虽然一向不太讲道理，一般很难在违背你的意愿的情况下，和你进行良好的沟通，但是你不会在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宗应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敢和顾之瑾对视。
顾之瑾抬起被积雪弄湿的鞋子，踢了踢宗应的小腿肚子，冷笑道：“我刚才竟然有那么一刻会信了你只是带我来碰碰运气。”
“这个......”
宗应笑得有些勉强，“极光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观，就算是晴天，也是要看运气的......”
垂死挣扎的辩解声在顾之瑾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注视下越来越小，“说吧，失踪了几天，到底去做了什么？这条路的尽头，我料想是不会有极光的，宗先生又准备了什么好戏等着我？这次还要我配合助演，还是只当个观众？”
宗应：“......”
面对顾之瑾摆明了不把话说清楚绝不再往前走一步的态度，宗应还是服了软。
“灯光秀，可以模拟极光盛景，我已经彩排过了，考虑到你要设计翡翠，特意选了个绿色的背景......”
顾之瑾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发硬的拳头松开，他真的很想把宗应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的构造：“你为什么不干脆搞个户外投影，请我看一场世界自然奇观的科教片呢？”
宗应想了想，有点小期待，跃跃欲试：“可以吗？”
顾之瑾倒吸一口凉气，真想把这人就近找块雪地埋了！
他不放心地盯着宗应，“你老实告诉我，千盛的市值真的没有缩水？确定还没破产？”
宗应：“......没有，我很有钱！”
两人面对面在积满大雪的道路上站着，周遭被深夜的墨色包围，几乎看不清彼此了。
“回去吧，”顾之瑾调转了方向，“这里太黑了。”
“小瑾，”宗应急切地拉住了对方，“前面有光，我带你去。”
顾之瑾扯开了宗应的手，墨色的眼眸比夜色还要黑，“前面不会有光，只是又一个虚假，宗应，这几天辛苦你了，但我不需要。”
宗应望着顾之瑾决然转身的背影，后悔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追上去不住恳求：“对不起，小瑾，我太想当然了，是我不好。你别急着走，我们等一等，或者在这里住一夜，等真正的极光。”
“没必要，天气预报这一周都有降雪，这种恶劣天气出现极光，除非有奇迹。”
宗应快走两步，拦在顾之瑾面前，神色坚定，认真道：“那就等一等奇迹！本来你还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奇迹。我连你都能等到，不信等不到一场极光。”
顾之瑾想说这是两码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见原本暗沉的天边忽然闪过了一条光带，淡淡的黄绿色，一闪而过，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捕捉。
他抬眼望去，原以为是远处的车灯，却发现在那条转瞬即逝的光带之后，越来越多的黄绿色的光带从泛着银光的雪原身后涌现，从遥远的天边从零散集结成大面积的一片渐渐靠近。
眼前形成了黄绿色变幻闪耀的光幕。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尽散，布满了繁星，偶尔还有一两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束穿过云层，点缀了斑斓的极光，铺满了泛着银芒的大地。
顾之瑾看到了光，绚丽的极光将黯然的夜晚照的透亮。
寂静无声的比斯公园大道上，顾之瑾和宗应被笼罩在雪夜的极光之下。
“你......”顾之瑾望着眼前的盛景，忽然开口，“请的这个团队，很专业，业务水平很......厉害。”
宗应在最初的震撼后笑出了声，低低的笑声震荡着胸腔，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他在漫天的璀璨光芒之下，忍不住拉住了还沉迷在极光中的顾之瑾，侧身靠了过去，在触碰到对方的唇瓣之际，宗应克制住了。
最终，他只在顾之瑾的侧脸轻轻擦过，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没有团队，我们真的看到了极光。”
“小瑾，奇迹，再一次亲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