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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田诚是里世界的一名普通成员。他和友人常年组成固定团体,在灰色地带游走。这日,二人从经常合作的情报贩子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
“达才三?”
“哦,你们比较年轻,大概没听说过。”中介坐在嘈杂的吧台旁,饮了一大口啤酒。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人有个称号非常有名,叫做[黑影计划师]。”
“据说他有着天才般的头脑,非常擅长制定缜密的行动计划,每次[做事]都非常顺利……就是后来结局不怎么好,都说他死了。”
“这样看来,他也没那么聪明嘛。”
友人嗤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他的计划针对的是什么,这个人是有专长的,可能是特殊的工作经历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活计,通常都与这个有关。”
中介指尖夹住一张银行卡,用另一只手弹了几下。
“你是说……”
横田诚瞪大了眼睛。
“嗯。”
“虽然都说他死了,可是他最后一次出手,收获有这个数。”
沾水的手指画了一连串的符号。
一个银行抢劫的专家留下了十亿日元的财富,据说就藏在某幢东京郊区的别墅里。
“肯定是假的!”
横田诚信誓旦旦道:“这么准确的消息,要是有钱的话,早被人拿走了。”
“是啊。”同伴表示了赞同,“不过,无风不起浪……你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藏钱不太可能,倒是那幢别墅可能和那笔钱的去向有关,对吧?”
“没错。”
“走一趟?”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好生意,走。”
他们开车前往中介口中的目标地点,在山区里转了一大圈,然后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非常顺利。
这也难怪。
因为警方的警戒线已经竖起来了,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旁边停着三辆以上的警车。
那座荒凉颓败的白色别墅就立在那里。
靠近是不可能的了。
“快走!”
横田诚对友人急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们是来迟的一拨。
消息敏锐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就造访了这里,把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寻了个遍。这间屋子在近期有人短暂停留过,也有更遥远的时间前的居住生活痕迹。
人脉更灵通的一些人从官方途径了解到,屋主人已经失踪十几年了。
——大家都很相信自己的推论啊。
在暗网放出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后,枡山瞳又点开屋主的资料看了看。
——不过,倒也不能说他们就推理错了,我这么好心,才不会让人白跑一趟。
白色别墅的主人,确实和[黑影计划师]达才三有关。
十几年前消失的抢劫团体成员,在获得大笔金钱后打算潜藏起来,度过追诉期,再进行分赃。他们当然没有直接把钱埋起来,而是开了一个海外户头,几个人分持印章、签名和钥匙。
[佐久间佑穗]的邻居,正是其中一位。五六年前,他也确实在自己的房子里又悄悄住了一段日子。
于是,在研究员按照苏格兰安排的计划离开后,首先造访的不是组织成员,而是各色的寻宝人。等到提普罗经过搜寻追到这里的时候,他转了一圈悻悻地走人了,自认倒霉地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再之后,是横田诚这样手段更粗糙的新手出现,甚至有人身上背了通缉,正在潜逃……于是顺理成章地被闻讯赶来的警方抓了个正着。
举报人:不用谢。
负责追踪的组织成员eristoff造访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
初期出没在目标地点的是老手,他们有经验,会伪装自己的痕迹,手段高明,非常像能在组织混到代号的苏格兰。
后期,不着调的想分一杯羹的人马纷纷到来,车辙、足印等愈发混乱。
警方的登场,更是雪上加霜。
“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某种意义上,追杀和失踪案一样,都有黄金期限。
时间线拉得越长,成功几率就越小。
“附近有什么异样吗?”eristoff问自己的副手。
“我打听过,有被偷东西的。”副手翻阅着拷贝的卷宗,“丢了一辆车。”
“苏格兰的车是不是就丢在周围?”
“是的。”
“换了交通工具跑了啊。”eristoff沉思,“丢的车什么样?”
“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副手翻到了卷宗的最后一页,“又找着了,第二天扔在市里了。”
“真难搞。”
“算了,先这么跟老大汇报吧。”eristoff做出了决定,“太混乱了,这可不能怪我们不出力。”
副手点点头。
“那样的话,组织应该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有中层以上人员会收到针对叛逃者的追杀令。这是一场长期的狩猎。
波本也收到了。
他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好友失联的时候,他有多慌张。十几年的幼驯染,如果真的……还好,本属于行动部门的专项惩叛任务向所有成员下发,意味着景光成功脱逃了。
最近一段日子,一定要再谨慎一点。
“欸,克洛维希,苏格兰这代号,怎么这么耳熟啊?”
[切宁]直属团队的狙击手,里卡尔,正在射击练习场拆枪。作为有酒名的成员,他在收到邮箱通知后想了好一会儿。
“你不记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躺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克洛维希同样举起了手机,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道:“上次出港口任务的时候,玛克定的见面地点旁边有一家练习场,你在那儿跟他搭过话。”
“……想不起来。”
“笨蛋。”
“欸你怎么回事?找打吗?”
“身为狙击手居然记不住脸……”
“为什么要记住?我记住的话你们干嘛每次都还给我发一张三寸照?跟扑克牌那么大一样,我都快攒了一副了……对了,克洛维希,”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收起自己的爱枪,他来到同伴的长椅边,蹲下去戳了戳对方重新盖在脸上的遮光的毛巾。
“前段时间那个热闹你听说了没?”
“你那么爱看热闹,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就[黑影计划师]啊,吵得热热闹闹的十亿元……”
克洛维希干脆扒拉下脸上的毛巾坐起来,他昨天刚刚接到上司的新任务,忙活了一整晚,因此十分疲惫,脾气也自然不怎么好。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人一旦面无表情,就显得非常不亲和。
“计划师,怎么了?”
“你说……”里卡尔根本不在乎他的冷脸,他拉了拉自己的小辫子,若有所思道:“这人会不会是咱们老大!”
“哈?”
克洛维希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
“你想想啊!”里卡尔不服气道,“计划师,计划!咱们老大那个计划,那简直是……你懂,你懂吧?”
“我不懂,你闭嘴。”
“欸你怎么又躺下去了,别睡!你给我起来!你说,老大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达才三,他退隐之后,加入了组织……幸好咱们没去凑热闹,不然不是抄了上司的家吗?”
“我现在就想抄了你的家。”
长长的走廊。
青白色的墙壁。
一个又一个宛若动物园里展示热带爬行动物使用的大大的窗户。
冰冷,生硬,令人不适。
随着由小及大的脚步声,和吱吱呀呀的轮子转动声,一个个灯箱逐渐亮起,散发出惨白色的光。
“我想问很久了。”
突然,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道:“这地方谁设计的?”
她身后,金发的男人未置一词。
“这个房间大小,关人的话,作为监狱太大了,让实验体住又太小了……难道就是专门给员工家属建造的亲情宿舍吗?”
“你说呢,琴酒?”
她转过头,状似诚恳地发问。
琴酒敲了敲她的靠背,眼神里是警告的意味。
“行吧。我们还要安静地走完这一段是吧,每年都来这么一趟……以为是年末的‘忘年会’吗?下次从外面过去就不行吗?”
枡山瞳一路念叨着,直到二人穿过冷淡压抑的一切,又经过一节小小的迷你花园般的户外地带,到达一幢平平无奇的房子面前。
是个标准到过头的,直接移植到江东区街头也不违和的一户建。
皮斯可就住在这里。
当然,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个代号,只是枡山宪三。
“总感觉我辛辛苦苦的创收和收获根本不成比例……”
“老规矩,半小时。”
琴酒道。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每次都这样,真让人好奇这半小时他到底去哪儿了……你说呢?爷爷?”
少女自己转动了下轮椅的方向,面向院子里一张小桌。桌子后面,是一年未见的皮斯可。
“不知道。”
老者讷讷地说道。
枡山瞳手指微屈。
她脸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您身体最近还好吗?”
“……挺好。”
“服务人员对您好吗?”
“好。”
“吃的东西呢,都喜欢吗?”
“喜,喜欢。”
“我记得您喜欢罗曼尼康帝,原来在宅子里还有个酒柜,我这次来专门带了一瓶哦,还是九七年的!”
“那,真不错啊。”
老人的每句回话都中规中矩。
枡山瞳见过枡山宪三许多表情,和善的,骄傲的,阴狠的……然而,日复一日后,面前人不知何时,就只剩下这种木楞的,呆呆的脸,配上一头刺眼的白发。
刚接她回来的时候,身为汽车公司董事长的他还是灰白色的头发。
枡山瞳停止了问答。
她不说话,另一人也没主动开启对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只在起初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一直垂着头的老人试探性地,微微扬起脸。
桌子对面的少女早就不笑了。
枡山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老者又受惊般连忙低下头去。
良久。
“唉……”
少女长舒一口气。
“您可不能这么没用啊,爷爷。”
“……”
“公司呢?抱负呢?回归后的打算呢?”
“……我没有回去的那一天了。”枡山宪三低低道。
“怎么会呢?一步一步来嘛。”
“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活不久了。”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您可就太悲观了。”
七十一岁的时候您还能暗杀议员呢!
“那个……”老者放在腿上的双手握了一下,他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抬眼看着她,半晌,才又憋出了后半句。
“你要好好的,小……小瞳。”
“你给我闭嘴。”
少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向前倾斜了半个身子。
“枡山宪三。”她飘忽的嗓音又急又快,“不许说这种话,你不是那种人,纯粹动人、感人泪下的祖孙情,我们之间也没有那种东西,但是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需要……我?”
“当然,您知道我第一天对琴酒说了什么吗?我说,你是我的缰绳。所以,该死的,你必须好好的给我当好这条缰绳,我的把柄,我能放心被任命的弱点。”
“可是……”
“没有可是。亲缘是最容易被相信的,没有你的话,我要拿什么取信那位先生?爱情吗?不是吧,你我祖孙一场,你要让我在这里找你未来的孙女婿吗?”
“小瞳……”
“你当然也需要我,还想回去吗?还想上电视节目吗?还想让人前簇后拥地恭维吗?想听人夸你选继承人有多明智,能延续你自傲一生的辉煌吗?年轻时的你所做的种种,不都是为了那一天吗?还想要这一切的话,就别给我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真的,真的能回去?”
老者忐忑道。
见状,少女终于又笑了。
“当然。”
她回答的声音清亮而柔美。
“都说了,我们一步一步来嘛,爷爷,至少,你已经从那些实验室一样的屋子里出来了,不是吗?”
离开了建造在某个不知名山野里的基地。
枡山瞳坐在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上,一路都没有说话。
握着方向盘的琴酒瞥了她一眼。
一般情况下,切宁在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说话,有时候简直吵得他头疼。
不同于武斗派,她擅长使用言语,那是她的武器。
这就表示,当她真的不怎么开口的时候,就是最大的异常。
从以前就是这样。
“切……”
“大哥。”
从基地出来,二人又不用避嫌了。枡山瞳没再直呼他的代号。
“什么事?”
“组织的忘年会糟透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我也想要十亿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哥也听说过前段时间那个达才三吧?”
“嗯,你是想……”想要那笔钱?
不对,这个数额也就那样,是切宁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
“他才不是最好的计划师,我才是。”
“……对。”
“大哥你最近在干吗?不是又在追杀叛徒吧?”
“没有,都是黑麦威士忌在做。”
“那就好,我不喜欢找人,无聊。”
……
“……你把现在手头的任务分给我做吧,我会给出一个超完美的计划!”
这不符合规矩。
琴酒刚想开口,却看到她固执望向前方的绿眼睛里,有着奇特的光亮。
是晶莹的水光。
“……行。”
“然后你要给我奖励。”少女咬着下唇,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听说有的公司会发年末彩票当作员工福利,你也得买给我。最高奖有十个亿。”
“十亿元计划师?”
琴酒灵光一现理解了她的意思。
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