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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卿这边在无极的引导下究竟响了些什么,叶倾容并不知晓。
她这时候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处,一边皱眉一边听着大理寺卿傅承启给她宣布案件调查的进度以及接下来的进一步计划。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觉得叶倾容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傅承启的汇报充满了划水和敷衍。
“……臣等认为,栖青阁墨兰公子中毒一事,当是御膳房的下人对墨兰公子心有不屑,故而一时鬼迷心窍所为。”傅承启跪在地上,行动上恭恭敬敬跳不出一丝差错。
然而,听着傅承启那漏洞百出的结论,看着他那看似规矩的行为下隐藏的蔑视,叶倾容不由地冷了脸色。
呵,无非是觉得受害者是别国质子,叫他办事的又是个平日耽于美色没什么分寸的花瓶皇帝,若是换了左相之流,这傅承启的态度怕是能三百六十度转弯。
说到这儿,傅承启便收了声,跪在原地垂着眼眸掩盖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
凉亭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等了好半晌,一直到傅承启跪在地上的膝盖有些发麻,不适地扭了扭身子试图缓解一下酸痛的膝盖的时候,叶倾容突然出声了:“傅爱卿,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你坐了有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叶倾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拉长了的语调仿佛真的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与傅承启闲谈一番。
傅承启不知道叶倾容突然问这话,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是对方好歹是当今圣上,因此傅承启自然有问必答:“回禀陛下,臣去岁腊月,刚刚上任。”
去岁腊月……
叶倾容垂着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地下傅承启,慢条斯理地说道:“那距今也不过半年罢了,倒也难怪,傅爱卿对着大理寺卿的办事流程,如此不熟悉嗯。”
傅承启一愣,没有想到叶倾容这个平素直来直去的陛下,竟然也有这般话中有话的时刻。
难道所谓的沉迷美色昏庸无道,都只不过是陛下用以欺瞒世人的表象?
仿佛想到了什么,傅承启心中一惊,趴伏在地上的身子更加弯曲起来,甚至隐隐有些颤抖:“臣……臣……”
虽说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定然不会出错,但真的要深究起来,身为大理寺卿却如此武断行事,着实不和规矩。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傅承启,却被叶倾容接下去冷了嗓音的话语给彻底打碎了那最后一丝幻想。
只听叶倾容说道:“墨兰公子用膳后多久出现症状,症状何如,是何毒药,又是下在什么地方的?”
“这……陛下,臣……”傅承启额角已经隐隐有冷汗落下。
这些内容大理寺确实已经调查过甚至整理成文书交到他的案前了,但是因为对这起案子的不重视,傅承启只是大致的浏览了一遍。
如今叶倾容闻起,他还真的意识半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惜叶倾容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而是继续保持那冷漠得难以分辨喜怒的声音说道:“你说是御膳房的人瞧不起墨兰公子,想要给他点儿教训?那究竟是何人,在何时用何种手法下毒?他又是如何得到这毒的?又可有口供人证?”
这就更加让傅承启感到为难了。
那所谓的“御膳房有人试图给墨兰公子一些教训”的结论,本就只是傅承启想当然的推断,没有证据,更遑论抓到这个“可能存在的凶手”了。
傅承启只觉得今天大事不妙,额头几乎贴在冰冷的石砖上,那寒意顺着石砖传遍傅承启全身,竟让他在这三伏暑气时分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
叶倾容三问傅承启:“那我再问你,若是这人真的被你找到了,人证物证俱全,按我风夏律法,当治以何罪?”
傅承启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是市井小民之间出现这等下毒的案子,自然按谋杀罪名论处;若是官场朝堂上出现,那便是官员倾轧,抄家流放皆不为过。
可问题是,墨兰煊的身份着实过于特殊,即便是墨兰国送来的质子,他依旧是异国来客,更遑论陛下独宠他一人,甚至那他入宫,这规格够得上后宫盛宠。
往小了说,那是内宅私事;往大了说,那便是外交问题。
以往这类案子,在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司能争论十天半个月,如今叶倾容却这时候直接让他定下罪名与量刑,这委实为难人了。
看着傅承启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模样,叶倾容也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叶倾容才叹息一声,说道:“爱卿,这风夏律法,你身为大理寺卿,竟然忘得如此透彻?想来是大理寺事务繁忙,让爱卿没有什么时间温习律法。”
说着,叶倾容顿了顿,随后补充道:“这样可不好,不若爱卿还是将外部杂事放一放,修心问己,方为正道啊。”
傅承启一愣,原本贴着石砖的额头立刻抬起又重重磕在地面上:“陛下!陛下,是臣一时疏忽,回去定然正视次案,平日勤加修习,还往陛下开恩啊。“
什么将外部杂事放一放,这不就是摘了他头上乌纱帽的意思吗?
本以为墨兰煊被陛下强行留在栖青阁,傅承启心中早就存了对这个质子的轻视之心。
再怎么是他国贵客,归根究底不过是被我朝陛下偏宠的后宫卖笑人。
陛下为了这个墨兰煊惊动大理寺,本就令诸多朝臣不满了。
他们都以为是叶倾容沉迷美色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小题大做讨好墨兰煊。
但如今看来,傅承启总觉得叶倾容最初命令大理寺接手这件案子,怕是早就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更可怕的是,倘若不能将这起案子办得漂漂亮亮,他们大理寺上下官员,只怕是全都得变成那只儆猴的鸡。
这么想着,傅承启更是不敢放肆,口中连连求饶,但跪着的姿势愣是不敢放松些许。
叶倾容瞥了一眼身旁从傅承启进来后便一直敛着眼眸仿佛置身事外的墨兰煊,叹息一声:“下不为例。”
这么说,叶倾容应该就是想着揭过此事了。
“每隔三日进宫汇报案情。”叶倾容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若是再无进展或者想当然的话……这大理寺,怕也是再无能人了。”
听着叶倾容的话,傅承启连声道谢,拼命保证一定会尽快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