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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顿了下。
远处的烟火表演已经结束,周遭的万物都归于沉寂,在仙女棒的微弱火光中,他们能看清的只有彼此的面孔。
仿佛是黑暗中两个相互取暖的人。
“快乐啊。”他懒散地哼笑了一声,眉毛微微上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你都许愿了,我不得给点面子?”
宋静原脸有些烫,她别开眼,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不给自己许个愿?”陈砚问她。
宋静原摇摇头:“不啦,我不贪心。”
“而且这烟花棒都要燃尽了。”
“再许一个。”
陈砚这么说着,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仙女棒。
宋静原怔了怔:“你……”
“这次真是最后一根了啊。”陈砚拇指扣动火机,火苗“咻”得窜出来,星星点点的金色火丝散出来。
宋静原闭了眼,在心底许下一个愿望——
希望陈砚能在她身边久一点。
“这次不说出来了?”
“不了。”宋静原抿抿唇。
陈砚从胸腔里震出点坏笑:“敢情刚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啊?”
“……”
“才不是。”她小声嘟囔。
燃尽的烟花爆竹都被送进垃圾桶里,陈砚看了下时间:“送你回去吧,挺晚了。”
宋静原点头说好。
街道两旁还是有很多在放烟花的人,灼热的火星在空中乱飞,陈砚让宋静原走在里侧,省的大街上乱跑的小孩子撞到她身上。
跨年夜到处都充斥着喜庆的气氛。
走到楼下,陈砚朝她扬扬下巴:“上去吧。”
宋静原挥手和他道别,在单元楼道的窗前停了脚,陈砚还没走,影子被路灯拉的好长,风轻轻带起他的衣角,好像与周围的喧嚣全部都隔离开。
再看一眼,还是好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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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一向是对这种节日没什么感觉的。
七八岁的时候,陈姝凡总喜欢热闹,各种节日都要带着他出去玩,后来出了事,这些节日便没了意义,嫌外面街景太过吵闹,他就一个人闷在家里睡觉打游戏,偶尔被沈睿他们叫出去喝酒,也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今晚居然过得还不错。
心情好的时候人的兴致总归要高一点,陈砚从小区出来后没急着回家,抬手点了跟烟,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走,偶尔遇见几个放烟花的,还会停下脚凑热闹。
距离零点越来越近,陈砚走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档会所,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驶过,最后停在他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陈砚瞥见里面的人,第一反应是不想理,刚准备离开,却被那人叫住。
“陈砚。”
陈政皱了皱眉头,语气非常不满:“元旦也不知道回家一趟?”
陈砚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显然是没把他当回事,淡声:“那也能叫家?”
“怎么不叫?”陈政厉声道,“前一段时间听说你没去上课?”
陈砚没什么耐心,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了?”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是你爸!”陈政火气窜了上来,“都是你姑姑给你养成这一身的臭毛病,不成体统!”
陈砚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眉眼中生发出一股戾气:“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你真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的?”陈政话说得很难听,“还不是想利用你,在你爷爷那里分家产,后来又爆出那些事……”
“陈政。”陈砚勃然大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隔着车门便要去揪住男人的衣领,恨不得直接从车上拽下来,“你没资格在这数落我姑姑的不是。”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噩梦。
反反复复,这么多年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了。
但每次醒来还是会一身虚汗,整个人好像溺毙在深海当中。
没人能救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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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结束,高二年级正式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各科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把作业翻了倍,随堂检测每天都有,恨不得将他们压得喘不上气来。
宋静原一边复习考试一边应对竞赛的事情,偶尔还会帮着沈枝意她们梳理知识点,每天忙得沾床就睡,基本没有时间去想陈砚。
临近考试的那几天,一波冷空气在崎源降临,周围不少人都染了风寒,奶奶也不幸中招。
老年人的抵抗力本身就会差一些,再加上她原本就有咳嗽的毛病,感冒后更是浑身难受,有时候晚上咳得甚至睡不着觉,头也隐隐作痛,宋静原实在放心不下,坚持好久才说服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静原。”奶奶忧心忡忡地坐在诊室外面,“我都说了这就是一个小感冒,不碍事的,这么兴师动众的干什么。”
“还是检查一下吧。”宋静原抿唇,“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等着检查报告结果出来的时候,奶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宋静原让她在这里坐着等一会,自己去楼下的商店买瓶水给她润嗓子。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家属的交谈声、争吵声和哭闹声不时传来,宋静原靠在墙壁上等着电梯下来,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奶奶不要出什么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脚步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两个人的交谈声,其中那道男声清冷又带着几分恨意。
“我一定要让他们家付出代价的。”
她从电梯间探出头来。
路辞跟在一个中年女人身后,身上随意套了件黑色棉服,头发凌乱,两颊凹陷下去,看起来非常憔悴。
那个女人,则是那天她在学校门口见到的,来接路辞放学的那一个。
应该是他妈妈。
女人神情严肃,同时也带着几分疲态,她叹了口气,路辞便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告诉她也许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宋静原撤回脚,没再多看。
学校最近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八卦,说文科班的学霸路辞,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来上课了,听说是家里出了事。
也有人说是他父母关系不和,正在闹离婚,结果一方生病进了医院。
……
学校本就是容易滋生谣言的地方,再加上期末压力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根本没什么可信度而言。
宋静原很少听这些。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宋静原进到电梯里面,按下一层。
来商店买东西的家属很多,宋静原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才付上款。
怕奶奶等得太久会着急,她一路跑着回去,在电梯即将关门的时候按下按钮,金属门缓缓打开,瞥见里面的人,她脸上却闪过一丝尴尬。
路辞在里面。
宋静原抿了下唇,想等下一趟,但路辞却先开了口。
“去几楼?”
“……”宋静原蹙了下眉,“我等下一趟吧。”
但路辞好像铁了心要等她一样,她不进来,他便在里面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松手,宋静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三楼。”
她站在电梯的角落里,低头对着手中的水瓶发呆,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只想着赶快从电梯里出去。
“你生病了?”路辞盯着她看了会,开口问。
“没有。”她低声答,“陪我奶奶检查身体。”
“结果怎么样?”
“还在等。”
“那祝你奶奶一切都好。”
“……谢谢。”
出于礼貌,宋静原回问:“你呢?生病了?”
“没有。”路辞无力的扯扯嘴角,“是我爸爸。”
“哦。”宋静原点点头,不自觉又想起了学校里面的那些流言。
“那也祝你爸爸早日康复。”她干巴巴道。
“静原,其实我爸爸是……”
路辞话只说了一半,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宋静原一刻也没有多停留,说了句“先走了”后立刻从电梯里面出去。
-
今年春节来得早,期末考试定在一月上旬。
教学楼里有几个教室正在维修,考场不够用,从前都是按照成绩划分考场,这次则是随机划分的。
宋静原背着书包提前去了自己的考场,摊开书本在座位上安静地复习,突然椅子被身后人用力踹了下,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整个人斜斜地歪出去。
她把椅子重新摆回原位,回头扫了眼,身后坐着的是个穿着黑色印花卫衣的男生,留着寸头,是她没见过的面孔。
“有事吗同学?”宋静原皱了皱眉。
“你就是那个理科班的学霸?”男生朝她挑了个眉。
她冷声回答:“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男生怂了下肩膀,桌子继续往前推,“一会考试的时候,让我抄抄呗。”
宋静原没理。
“和你说话呢。”男生伸手去拍她的肩膀,“也不多,就让我看看数学和物理就好,事成后请你吃饭。”
“我不会帮你的。”宋静原背对着他回答。
“别这么死板啊。”男生又要伸手去拍她,不等碰到她肩膀,猛地发出一声惨叫,缓了两三秒,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低低的咒骂。
“草,谁?”
宋静原扭过头,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当中,他神情淡倦又冷漠,还像是没睡醒,单手掰着男生的手腕,用力向后扭折。
“干什么呢?”陈砚轻笑一声,“在考场也不知道老实点?”
“老子又没和你说话。”男生语气烦躁,“你特么瞎管什么闲事?”
陈砚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另一只手虎口扣在男生脖子上,用力按在桌面上,皮肤与粗糙的桌面摩擦出火辣辣的疼。
“老子今天还就管了。”陈砚轻笑一声,“你能怎么着?”
男生疼的龇牙咧嘴,不得不服软:“得,我不碰她了行吗?”
陈砚松了手,撩起眼皮横她:“少骚扰她。”
宋静原没想到他也会在这个考场,一时有些错愕,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陈砚瞅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乐了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你也在这个考场?”
“怎么?”陈砚耷下眼,“不让啊?”
……
“这么霸道?”
……
“没有不让。”
“行了。”陈砚哼笑一声,转身拉开她斜前方的椅子,“好好考你的试,不影响你。”
考试一共进行了两天,期末考试是六市联考,题目比往常要难很多,每科都有没答完卷的情况。宋静原心态倒是平和,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一道题目,还能剩下些检查的时间。
陈砚虽然就坐在她旁边,但他在一般开考半个多小时就交卷了,要么就是在考场睡觉,两人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最后一科的收卷铃声响起,高二上学期也正式结束,所有学生要先回到自己的班级收拾东西,教室里面一阵哀嚎一阵欢呼,有人为自己的考试成绩发愁,有人则为即将到来的寒假而欢呼。
宋静原把要用的书都塞进书包里,出去却看见陈砚靠在自己班级门口的墙上,外套夹克松松垮垮地敞着,书包单边搭在肩膀上,狭长凌厉的眼刚好落在她身上,漆黑不见底。
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在暗自咂舌讨论,猜不透陈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好奇他是过来找谁的。
“一起走?”陈砚耸了下肩膀,抬脚走到她身边问。
宋静原怔了几秒,显然也是没料到陈砚会来找她:“好”
两个人从教学楼里出来,今天的风格外干冷,刮在脸上生疼,宋静原把衣领向上拽了拽,小半个下巴被挡住。
“寒假准备干什么?”
她想了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写作业。”
陈砚笑:“不愧是好学生,还要去兼职吗?”
“应该要的。”
“一起去吃个晚饭?”
“好。”
两个人往莱河街那个方向走,放学时间街道上的车总要多一些,他们站在路口等着红灯过去,就在这个时候,路辞从后面冲过来,径直堵在陈砚面前,他脸色阴沉,眼底晦暗不明。
陈砚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路辞抬手抓住陈砚的肩膀,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姑姑,毁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