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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鹤卿的一番话确实对荆离产生了影响,此后的八年里,他一直在遵循着这句话的指引,积极地改善与同门师兄的的感情,性子也比以前稍开朗了些。
因其身份特殊,再加之真心诚意地改过自新,很快,同门的师兄们便接纳了他。这几年他又恢复了同师兄们在武道场修炼的生活,不过因为在蓝桑林里住习惯了,就没有搬出来住。
师兄弟间感情日深,偶有时候他们会来蓝桑林找荆离。只是荆离大多数时间不在蓝桑林,可能是受师娘薛婷仪的影响,越是长大,荆离对书籍的热爱便越深。平日除了常规的训练之外,他很多时间都是泡在藏书阁里,孜孜不倦地翻阅着各类书籍。
近些年玄铁宗依然延续着以往的强势,新一轮的五宗大校中贺诀击败了青铜阁新任阁主,近年来声名大噪的“万剑真人”付远江,技压群雄。
每年的春日小校中虽互有输赢,但玄铁宗胜出的次数仍占大多数,荆离很想代表玄铁宗参加春日小校,可不知为何,贺诀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十几年的玄铁宗在望川城确实可谓是如日中天。
可这一切,在去年的元宵之后,全都变了。
那一日清晨,贺诀似乎收到了某人的来信,他当即将那封信烧毁,随后便匆匆地出门了。八日后的凌晨贺诀归来,先是到蓝桑林找了一趟严鹤卿,彼时老头子正在睡大觉,是荆离接待了贺诀。
可贺诀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讲几句话呢,忽然倒地晕厥,此后不管怎么施救,再没能醒来。
尽管宗门内极力封锁消息,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贺诀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另外几个宗门首脑的耳朵里。
忘川五宗向来貌合神离,加之玄铁宗近年来又是稳压其他宗门一头,有此机会,某些有心人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于是,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明德九年惊蛰刚过,玄铁宗三长老柳岚珊于外出办事途中遭人截杀,随她一同遇难的还有玄铁宗内门弟子十余人。
明德九年清明时分,玄铁宗二长老蓝田于玄铁宗旗下的酒楼太白楼饮酒过量,肠肚破裂而死。
明德九年立夏,西域蛮人来犯,玄铁宗少主贺铭同大长老费钢率五宗联军驰援望川守军,双双战死沙场。玄铁宗此战派遣内门弟子五十余人,无一生还。
明德九年芒种前一日,四长老屠谦被发现死于望川城郊,被乱刀分尸,凶手至今仍未查明。
明德九年寒露,五长老季少波于天府楼与血衣门弟子发生口角,怒不可遏的季少波将其打伤。后遭血衣门报复,派遣数位门中高手围攻,季少波被打成重伤,经脉枯竭,至今卧床不起。
明德九年立冬,七长老凌满枝叛出宗门,转投辉月宗。
明德九年冬至后三天,八长老楼小岳叛出宗门,转投血衣门。
明德九年大寒,九长老林积业被发现死于正廉街下的水沟里,四肢被砍,舌头被拔,双目被挖,双耳被贯穿,被残忍地做成了“人彘”。
一年时间,玄铁宗主昏迷不醒,各长老又相继被害,与贺诀同辈的宗门要员,也相继在或明或暗的针对中消失了近七成。
一时间少了这么多掌权人,整个宗门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尽管薛婷仪日夜操劳,力保玄铁宗内暂时的稳定,可终究难以扶住这将倾的大厦。
缺了出面周旋的人,玄铁宗旗下的商铺田地纷纷被其他宗门所侵占瓜分,其中气焰最嚣张的莫过于血衣门与辉月宗。
琉璃谷向来避世,忘川城中的这些财源于她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此她们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之中。
青铜阁主付远江虽向来自恃清高,但行事仍算光明磊落,他从玄铁宗那边得到的产业和土地,那都是按原价买来的,心安理得。
而血衣门主洪曲与辉月宗主伍言戈则毫无底线,为争得资源无所不用其极,价格能压则压,不能则明抢,因此在侵吞玄铁宗的过程中,这两个宗门获益极大,俨然从原先最为孱弱的两个宗门晋升到足与青铜阁、琉璃谷掰手腕的地步。
风雨飘摇的玄铁宗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员流失,先是外门弟子大量转投其他宗门,他们身上的都是低等灵虫,入体容易,取出换新亦不难,所以换宗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再后来,许多内门弟子也转投其他宗门。
不同于外门弟子的灵虫想取便取,也不同于长老们转投宗门只需给个身份。内门弟子体内的灵虫可是玄铁宗的绝品灵虫玄铁螳螂,其他宗门在收留玄铁宗内门弟子时,按照惯例,是要将其体内的玄铁螳螂剥离,转换成自身宗门的灵虫。
驭虫入体尚且让人痛不欲生,取虫出体更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令人绝望的是,从灵门取出灵虫之后对养虫人将会造成终生无法恢复的损伤,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将会伴其一生,使其再难有大作为。
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大半的玄铁宗内门弟子选择了这条道路。
没有办法,他们也不想像几个长老那样,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玄铁宗笼罩于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氛围中。
荆离以前几乎没见过师娘愁眉不展的样子,可这一年的时间,她每天都是如此。
这一年时间里,她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荆离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为了替师娘分忧,避免她因为过度操劳而累倒,荆离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跟在师娘的身边,替她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
立春刚过,眼看明日又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小校,荆离同师娘商议着今年上场的人。
师兄瞿冬已然超龄,新一辈的人中又没有可堪一用的人。
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出来,荆离提议让他上,可师娘的态度与师父出奇的一致,都是拒绝。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上场一事如此抵触,但毕竟是非常时期,荆离也不想让师娘生气,于是便没再多提。
最后好歹选了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三个人。
天色不早,荆离便告辞了师娘,独自行走在回蓝桑林的路上。
玄铁宗的夜色如同它的遭遇一般不堪,所有的建筑、花草、树木,甚至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都铺满了萧瑟感。
以往总能见到家仆们穿行于宗门内的各个角落,但如今鲜少能看到人影。仅剩几个忠心耿耿的家仆,也都在厨房那儿忙活着师娘今日的晚膳。
没有人打扫的小路上积满了灰尘与杂草,偶有些掉落的叶子点缀于其间,更显其破败。
没有了往日灯火通明的盛景,有的只是孤寂的月光陪着他这孤寂的晚归人走在回蓝桑林的路上。
越靠近木屋,煮饭的香味就越浓郁。
“虽然外面是惨了些,但蓝桑林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安详。”
荆离这么想着,心里便好受了些。
严鹤卿那老头正拿个鸡腿在啃着,肥油沾了满嘴。
他这一年来虽然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但荆离隐约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对于玄铁宗的陨落,同门师兄弟被残杀的悲愤与无奈。
他很想为同门报仇,但他是宗门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守着的是玄铁宗的命门,根基一般的养虫地。
“呀,少爷回来了。”
晚香本来正鼓捣着饭菜,听见了荆离的脚步声,连忙起身来迎接。
十三年的时间,当年只有九岁的黄毛丫头已经是朵开到了极致的花,带着成熟但依旧清澈的风韵。
十六岁那会儿薛婷仪便有意要许晚香一户人家,可她不愿意,她只想伺候在荆离的身边,哭着闹着不肯去。
荆离呢,也是习惯了有晚香的日子,于是去找师娘说道,最后这事便没了下文。荆离自知不能让女孩如此孤独终老,便想要给她一个名份。
可晚香自认出身卑贱,配不上荆离的身份,一直也没有应承下来,这事儿便拖到了现在。
时日久了,两人就成了一种相互依存,亲人般的关系。
严鹤卿也有意撮合二人,可老人家什么都懂,唯独对感情这件事一窍不通,大多数时候都在帮倒忙,最后索性也就不管了。
“嗯,我来帮你吧。”荆离撸起袖子就要去打下手。
“你别乱动,别给我添乱了。”晚香拦住了荆离,推着他到那张老旧的藤椅坐下,“差不多快好了,等一会儿就行。”
荆离摊着手,由着她自个儿忙活去了。
“喂,老头子。你最近好像心情不错。”
“心情?老夫从来就没有什么心情。”严鹤卿漫不经心地啃食着鸡腿上仅剩的一点肉。
“明天就是春日小校了。”
“派谁去?”
“派谁去重要吗?”
“管他重不重要,只要能扫一扫那几个烂鬼宗门的威风,就令人快意。”严鹤卿扔掉手中的骨头,“若老夫再年轻个几十岁,定剁得那班小崽子满地打滚。”
“师娘选了刘青石、李志军、童力三人。”
“这三人,怎么我连听都没听过?”
“内门弟子中排行较末,应是不如你法眼的。”
严鹤卿大怒:“选这三个臭鱼烂虾去,去丢人现眼吗?!如此,还不如直接不去!”
“五宗命会有规,凡拒绝参与春日小校者,当叛出五宗论处。这个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丢人现眼也得找几个人顶上去。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师父和师娘都不肯给我上。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严鹤卿看了荆离一眼,忽又冷笑道:“他们不给你上是对的。”
“为何?”荆离感觉自己一头雾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后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