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字

景旧曾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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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本字典,人手一本。

    哗啦啦,哗啦啦。秋裤妈和秋裤爸各架着一副眼镜不停翻阅着,俨然是两个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这不是学校教室,他们也不是再次深造的硕士或者博士,而是两个临时抱佛给孩子起个石破天惊的名字的劳心劳肺的父母。

    外公来看小宝宝了,问道:“马上要出院了,名字想好了吗?”

    尽管不愿承认,事实是悲催的没有起好。为什么不是复姓,欧阳、独孤、拓跋、司徒这样的姓只需要随便带那么一个字就已经很响亮了。试想,如果不是诸葛姓的好,王亮、李亮、张亮能有诸葛亮这气势吗?唉!太难了,太难了,大海都带不走我的忧伤。

    外公熟读易经八卦,神神叨叨的说道:“我看这孩子日元衰弱,财帛却旺盛,不如起个贱名,好养,他五行缺木,最好起个——”秋裤妈受不了了,大叫:“爸,别捣乱,忙着呢!”外公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坐在床边:“你忙,你忙。”

    此时秋裤妈神经高度紧绷,嘴里念念有词:“秋天,太没有内涵,秋子昂,秋天有什么好神气的呢,秋浩然,在医院绕一圈就有好几个叫浩然的,过几年,这名字就像建国、改革之类的名字一样烂大街了,你叫一声,有好几个人回头问你干嘛呢——”

    秋裤爸开始收拾东西,今天可是要出院呢。秋裤妈脾气暴躁,一把拽下他叠好的小衣服,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秋裤,孩子哇哇哇的哭了,让人难以集中精力。

    外公背着手,踱着方步,一脸的潇洒坦然,脸上还时不时泛起笑意。

    护士小姐姐问道:“出生证明是现在办还是以后办,一个月以内就可以。名字要想好,以后报户口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要是后悔了,改名字可麻烦呢。”

    外公帮腔道:“现在起不好可以缓一缓嘛,干嘛那么心急?”

    于是秋裤爸妈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总算是出了院。

    外公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生气他的不负责任,但秋裤妈知道,外公就是这么的行踪不定,跟着感觉走,这不,电话也打不通,算了,算了,爱咋咋。

    等到了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秋裤妈总算是信心满满,这个名字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携秋裤爸来到了医院办理出生证。

    哪里知道,出生证明早已经办好了。护士小姐姐都有些不耐烦了:“这不是那天你们刚走,那个和你们在一起的中年男子就办了,起了个什么名来着,对,秋裤。”她还是对这个名字最记忆犹新,几个护士小姐姐职业素养再高也没用,实在绷不住了,咯咯笑成一团。

    秋裤妈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凭借着外公足够天马行空的性格,怕是怕,现在名字都上户口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秋裤妈给外公打电话,老人家在电话那边理直气壮的说:“是呀,名字早起好了,嗯,是秋裤呢,干嘛骂人,你又没问。”

    “嘟——”,只剩一串忙音。雷厉风行的秋裤妈风驰电掣的开着车,没过几分钟就来到了外公楼下。父女俩都是不讲究的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就开战了。“你看你,给你外孙起个什么名字?以后怎么见人呢?”“还不是你俩太没用,我才上阵的。”父女两你一言我一语,外公发挥口才优势,从尊老爱幼,孝敬长辈讲到易经风水是民族瑰宝,从上下五千年历史讲到起名的重要性,不得不说,难为这位爷了,讲了这么长,没有跑题,还个个紧扣中心。

    楼上不乐意了,开口加入骂战:“讲点道德素质,我家孩子刚睡着,就被你们吵醒,大清早的,扰什么民呢?”

    二位大神暂时偃旗息鼓,回家继续来日方长。

    面对这个不讲武德的老头子,秋裤妈气到乱骂人。这一下被外公踩到了短处,好好说教了一番,从前秋裤爸秋裤妈结婚的时候他就不同意,这小子长了一张和钱无缘的脸,可秋裤妈偏偏不听。唯一的女儿结婚了,父亲却不知道,剥夺了牵着女儿手交给女婿的权利,两人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办。直至今日,还时不时需要父母接济。

    外公越说越动情,秋裤妈则越愧疚。“你们日子过得不好也就罢了,我希望下一代能有出息,过的好,我也老了,糊涂了,没想到一心为你着想,却被嫌弃。”说罢外公向门外走去,活脱脱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样,“改就改,我不应该强求你。”

    秋裤妈被说动了,当年犯下的错时至今日想起来才后悔倍加,嗯,姑且听他一下吧,说不定还是对的,再说了,想改名字也可以去派出所改。

    就这样,一个叫起来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的名字诞生了。

    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秋裤同学感受到了这世界深深地恶意。老师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打颤,尾音抖动着加重,表示强烈的疑问,强烈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生僻字她认错了,毕竟这年头总有家长爱给孩子起个怪名。

    孩子们就没有老师这么从容了,那些调皮的小坏蛋们还没学会遵守上课的规矩,纷纷跑到新来的小朋友秋裤这里来看个稀奇。到了放学的时候,大嗓门的小孩子率先向家长叫到:“我们班有个同学叫秋裤,快看,就是他。”

    秋裤的那点属于小孩子的自尊心瞬间崩塌了,委屈的直流眼泪。老奸巨猾的外公自告奋勇去接他,秋裤把头扭到一边,气鼓鼓的远离他。这点小孩子脾气难不倒外公,用一根棒棒糖就能解决,实在不行,就用两根。

    外公循循善诱:“知道吗,这些人都是些没有多少见识的俗人,你知道叫了这个名字你以后能拥有多少棒棒糖吗?”原本还在生气不说话的秋裤脱口而出:“多少?”外公知道达到效果了,说道:“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小小的秋裤脑筋里能有多少其他的杂念呢,无非是许多根棒棒糖而已。秋裤晚上听着妈妈讲故事,抱着他的小脑袋,没完没了的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到底有多少呢?这对于小孩子是个大大的难题。

    一个谎言能哄人多久呢,没关系,可以用第二个,第三个,时代在进步。前天是棒棒糖,昨天就是奥特曼,今天也可以是孙悟空,明天也好打发呀,观音菩萨也能派上用场。

    小学时代,性别意识懵懵懂懂,男生悄悄在背后讨论女生,女生也同时偷偷讨论着男生,但秋裤的班级不同,大家都在明目张胆的讨论秋裤。

    其他班级的男生会趁着穿裙子的小女生上完厕所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跳进来吓她一大跳。秋裤的班级集体吓秋裤一大跳,每当这时,就会有人起哄问:“秋裤你穿秋裤了吗?”

    秋裤这个胖胖的小男孩猛地一惊,尿歪到裤子上。就会有淘气鬼们四处宣扬:“秋裤尿湿了秋裤。”其他班级的孩子和老师十分诧异,这是什么跟什么。

    假以时日,秋裤的大名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下至饭堂大妈、门口保安、厕所保洁,上至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对,就是这么轰轰烈烈。秋裤被吓的次数多了,方便有了准头,能做到耳畔有激雷炸响而我自岿然不动,但吓他的人依旧乐此不疲,甚至有增长的趋势,男厕所门口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其中也包括女生。霎时间,随着秋裤一上厕所,本班生,外班生,男生,女生,甚至是老师,团结一致,迅速移动,不发出任何声响。秋裤促进了班级间的大融合,大团圆,是维护学校治安的降低早恋的大功臣,校长见此情景如是说。

    “啊!”一声尖叫,秋裤洗洗手,哭着回去教室了,这不怪他,实在这场面已经超出了一个小男孩的承受范围了。

    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众人反思道。眼尖的孩子看到了他们班级的老师混在这个队伍里,忙打招呼:“李老师,您怎么来了?”李老师耸耸肩:“凑热闹呀!”

    的确,这阵仗谁不想过来多看两眼。

    回家以后,秋裤不想上学,不想出门,闹着一定要把名字改过来。这点秋裤妈是同意的,可她今天上班忙,总不能秋裤一直不改名就不上学,等到周末,这得误多少课。这不,外公外婆退休在家,秋裤妈偷偷打电话给外婆,叮嘱她带着孩子去改名,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告诉外公。

    万万没想到,外公支棱着耳朵,早就听完了这段对话,老头子倔的很,说什么都不让外婆去改。

    秋裤来到外婆家,外公给他做了最爱吃的炸酱面。外公知道以孙子的性格,吃得饱吃得好,就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接下来就是外公振奋人心的讲话了:“你知道什么人能成大事吗,就像你崇拜的超人,本来是普通人,受过很多罪,可坚持理想,坚持正义,成为了伟大的人。你看,小朋友们都想做超人,有谁还能笑话他内裤外穿呢?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说的是——”

    秋裤一听超人就来劲,起这个名字不就像超人内裤外穿吗?一想到自己和超人有共同点,那真是太太厉害了。至于外公说的其他话,他听的半懂不懂,不过能说那么一长串古人说的话,外公真是好厉害呀,听他的准没错。

    胆量是可以锻炼的,到了初中高中的时候,秋裤完全适应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想要知道秋裤名字相关问题,你可以通过三种途径。一、通过到达秋裤班级付费提问,二、通过打电话问答同时向银行卡转账支付费用,三、通过QQ号XXXXXX提问,当然必须给该号充值指定数目的游戏币,谢谢。

    秋裤将其印发成册,广而告之,从此,秋裤就再也没有缺过零花钱。

    到了大学,脸皮更厚的秋裤大摇大摆的上台自我介绍。面对同学们的刁钻提问,都没带怕的,要知道,他可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怕个毛线,事实证明,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展现了它极大的优势。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秋裤和好友陆正两人联手泡妞,那成功率,杠杠的。

    首先,陆正向美女搭讪:“嗨,你知道吗?我有一哥们叫秋裤。”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开玩笑吧!”“骗你是小狗,这不,他正好在那边,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带你们一起去证明一下?”

    happyending,秋裤和陆正就这样一次次加上了微信,把到了中意的妹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