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躺平

景旧曾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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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我们听过无数次别人家的孩子,比你优秀,比你乖巧,比你听话,比你聪明,比你有本领,你永远处于下风口,呼吸着别人一不小心排出来的污浊臭气。

    躺平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开始看世界名著,别的孩子青春期早恋叛逆和父母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在安安静静的读书,别人的孩子读大学随意报了一个专业得过且过的时候,他就已经确立了人生目标,开始了职业规划,稳准狠的看出了中国内衣市场的巨大潜力,到了别人忙忙碌碌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已经手握好几件获奖作品,获得了好多大公司的offer,正在发愁去哪家呢。

    最终,他决定去了那时候还是个小企业的嫉妒。大企业里,充其量他只能算是个螺丝钉,而在小企业,他就是四梁八柱。躺平哥穿着夏季的T恤,大半短裤,趿拉着拖鞋就来了,季羡度那时候还理着小平头,身上的西装笔挺穿着一丝不苟的迎接着他的到来。

    中午的饭他们是一起吃的,季羡度本着食不语的原则,没说一句话。但是你见过人类的热切的表现欲吗?季羡度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他的太太作陪,大理石的壁炉、熠熠闪光的水晶灯、银色的烛台、缤纷的美酒,再加上人们优雅迷人的举止,这本身就是一幅动人的油画。

    季羡度使用刀叉进餐时,从外侧往内侧取用刀叉,;切东西时左手拿叉按住食物,右手执刀将其锯切成小块,然后用叉子送入口中。使用刀时,刀刃从不向外。进餐中放下刀叉时,应摆成“八”字型,分别放在餐盘边上。他把刀刃朝向自身,表示还要继续吃。每吃完一道菜,将刀叉并拢放在盘中。说是吃的西餐,为了照顾躺平哥的中国胃,也比较偏中式一点,改良过后的沙福罗鸡吃着还算顺口。季羡度和太太埋头吃饭,把鸡骨架都剔的干干净净,在空白处摆好还原成一只完整的鸡。反观躺平哥一手拿刀或叉,而另一只手拿餐巾擦嘴,或者一手拿酒杯,另一只手拿叉取菜。吃到最后尽兴的时候,将刀叉的一端放在盘上,另一端放在桌上。

    季羡度和太太对他的粗俗举动投来嫌弃的目光,躺平哥直接把它屏蔽了。

    季羡度想起了躺平哥的简历,他简直能倒背如流,太过简单的一行字:躺平哥,1973年出生,N市人,XX大学少年班毕业,15岁考入该学校设计学院内衣设计专业,10岁过了美术专业九级,上大学获得了全球内衣设计大赛冠军,而且蝉联四年。

    中国的创业者有一种怪现象,搞互联网的不会发电子邮件,造智能手机的不会用手机,开煤窑的不知道如何检测煤炭含量。季羡度也是如此,他有着独有的优雅气度,超过一般人的谋略眼光,懂得食生蚝或其他贝类时,饮无甜味之白葡萄酒,吃鱼时,可配任何白葡萄酒,但以不过甜者为宜,看得出内衣市场的巨大潜力,唯独不会的是如何造内衣。

    躺平哥其余的什么都不懂,唯独懂得如何制造内衣,两个人优势互补,一拍即合。

    1996年6月研究生毕业的躺平哥入职嫉妒,仅两天考察时间,便被委以技术工程师的重任。

    得益于他对于内衣追求极致的偏执,在调查了几十万名的20-50岁女性的胸型后,他的团队根据需要很快研发出新型文胸按摩内壳。在研发的时候有过很多次失败,甚至躺平哥都有些怀疑自我,对不起季羡度对他的信任,这时候季羡度都会站出来对他力挺,告诉他想要取得成功就不要害怕失败。损失了经费没关系,只要做出好产品就行。终于,告别效仿传统名牌内衣为欧美女性打造文胸的趋势,嫉妒研制出贴合中国女性的文胸。做内衣起家的嫉妒为此起死回生。

    躺平哥一时风头无量,一骑绝尘,扶摇直上九万里。半个月升任主任工程师,半年升任人体工程研究院的副总经理——27岁时,他坐上了嫉妒副总裁的位置,在技术和管理层面都对嫉妒起着生死攸关、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躺平哥的带领下,嫉妒的业绩一路飙升,从以前的不起眼的三四线品牌一举跃升为一线,与当时在亚洲地区深受欢迎的欧美品牌平分秋色。仅仅三个月,业绩就由从前的几十万涨到了几个亿。

    躺平哥年轻有为,少年得意,无论是外界的风言风语还是公司内部,都认为躺平哥是季羡度的接班人的有力人选,他甚至有了“嫉妒太子”的称号。季羡度从不掩饰对躺平哥的欣赏,公开表示他是最理想的接班人,至于季羡度的儿女则继承无望,只因为他们没有技术背景。2020年,疫情来袭,公司营销额腰斩,躺平哥和另一位副总之间的矛盾剑拔弩张。季羡度以此为由调整了躺平哥的工作方向,让技术流躺平哥去市场营销部任职。

    心高气傲自以为本事大过天的躺平哥因此向季羡度递交了一份辞呈,从此以后在A市重新开设公司经营内衣产业。

    到了最后,季羡度准允了躺平哥的选择。两人也算是知音难求,惺惺相惜,嫉妒不仅给了躺平哥足够的分红和设备支持,甚至还破例以私人名义为其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会。

    两人立下君子协定:可以销售、使用嫉妒产品,但不能在技术上与嫉妒竞争。简言之:离开嫉妒可以,不能吃掉嫉妒。

    然而躺平哥自诩技术出身,智商超群,认为他的经商能力绝对一流,他离开嫉妒是因为不满足为大公司打工,他要打造属于他的帝国。

    没过几个月,凭借从前认识的关系和人脉,躺平哥不顾协定,推出了他自主研发申请专利的防压肩带,在产品上与嫉妒正面竞争,短兵相接。

    当时嫉妒正处于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之中:躺平哥挖走了一大部分技术骨干,还有其他内衣巨头虎视眈眈,雪上加霜的是,季羡度母亲去世,外伤内伤一起来,让人猝不及防。

    的确季羡度不是等闲之辈,迅速缓过神来对躺平内衣主动出击相互掣肘,成立“打躺办”,与躺平哥正式开战。

    躺平内衣成立不到一年便总收入超过五亿,准备赴美纳斯达克上市,嫉妒开始了对躺平内衣的疯狂打压。价格战,专利战,同时通过舆论造势,让消费者投诉躺平内衣质量差,服务差,一时间,躺平哥毫无招架之力。

    走投无路的躺平哥准备卖出公司回本,但被嫉妒成功搅黄。接着嫉妒以17亿人民币的价格将躺平内衣收入囊中,躺平哥再次回到嫉妒的“怀抱”,季羡度就像如来神掌,躺平哥这个齐天大圣怎么都飞不出去。

    季羡度以开除躺平内衣所有员工为由,要挟躺平哥回嫉妒任职两个月。他给躺平哥特意设置了一间四面玻璃的办公室,供公司员工“观赏”,以儆效尤。在嫉妒的两个月,躺平哥出任首席科学家兼嫉妒副总裁,看似名号响亮,实则不被重用。

    两个月任职期满后,躺平哥故技重施再一次出走嫉妒。

    躺平哥慢慢明白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一直受制于人是不会有发挥自我的余地的。正因为如此,躺平哥一直渴望能够有属于他自己的事业,能够主导自己的命运。

    所以出走后平复心情,他决定再一次创造属于他的事业。这一天,他在微博写到:“一切都要从零再来。”

    虽然躺平哥创造了15天众筹7200万元的众筹神话;虽然仅用一年时间,躺平内衣1便在纳斯达克上市,但是躺平哥此次创业却举步维艰。

    躺平内衣1的极度舒适款发布,引发市场震动,躺平哥一时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没想到两天后,他因涉嫌证券内幕交易被A市警方带走。最终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躺平哥锒铛入狱,躺平内衣也受到了波及。原来以躺平哥为首的一众员工成为了一团散沙,再也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再一次,躺平内衣破产重组,被收购肢解,无缘存活于世。

    从此,躺平哥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野中。

    躺平哥在监狱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荣华富贵转眼一场空,“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躺平哥叹息不止。最难熬的是在阴冷潮湿的监狱里感冒了,躺在冰冷的床铺上,他身上冷汗淋淋,打湿了被褥,反倒加重了感冒。从前的六个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感受到如此漫长和难熬。不论是天冷天热,统一的冷水澡让躺平哥更受不了。常年的测量,研究,设计,躺平哥从来不注重锻炼身体,比一般人更扛不住。

    外界的舆论导向季羡度的一边,有的都是对躺平哥忘恩负义的指责和咒骂。

    秋裤拿起报纸,一篇名为《忘恩负义,季羡度培养出来的“白眼狼”》吸引了他的目光。坐牢六个月,有意思,那就是马上要出狱了。

    十天后,秋裤收拾好行头,开车去了监狱门口,本着“名草无主,我来松土”的原则,秋裤决定会一会躺平哥这头“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