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三)

小影砸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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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王座下方的大臣们,还未礼毕的他们看起来就是黑压压一片,给我徒增不少紧张。我深吸了一口气,面不露怯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自己现在在元玉山,只是出现在了所有师侄面前。

    “众卿平身。”

    云昱低沉又饱含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台下黑压压的沉静顿时有了回应,也就是在他们叩谢后,众人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刻,无不失色。

    纵使朝堂纪律严明,也难以抵挡众臣此时所见异状——王上身边竟然站着一位,与王上有着同样金目的红耳女妖!

    我见稍微靠后的臣子们不禁余光四顾,有些人甚至面面相觑,但始终也是什么都不敢说。

    但最前排的朝中众臣就没有那么含蓄,或许是因为他们资历官衔够高?我心下有些纳闷,这朝堂上前后排差距竟有如此差别?

    站在高位上的我都清楚可见,前面二排臣子中不乏年长者正小声交换意见;其中有一位年迈的长者,自交头接耳的队伍中退出,直接进入了过道的进谏位置。

    我看着这位年迈的长者,只觉得十分眼熟,听其开口便想起来了他是谁。

    奎相双手颤抖地拄着拐杖,面朝云昱和我异于常人的妖族,本该向云昱作揖的奎相却最终只是弯腰向前,可以见得奎相对于我的到来颇为愤懑。

    且听奎相刻意压制心中的不满,对身边的云昱词严义正道:“启禀王上,不知王上今日此意为何?早朝推迟到辰时倒也罢了,为何王上会将女妖带入我国朝堂!”

    此话一出,倒让前排窃窃私语的人都沉静下来,奎相如此备受尊敬拥护,倒让我另眼相待。

    这令我想起了未陪伴自己几年便离开的师父,师父在面对玄尹以及玄琰东陵时,三人对师父尊崇谦卑的神态,与我现在所见如出一辙。

    我站在这儿只觉为难,别说眼前文武百官不解云昱此举,我更加迷惑云昱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

    面对他们的愕然、惊慌、无措、一言不发,哪怕他们都低着头面向我和云昱,我也是感觉到一片压力压在肩上,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身旁的云昱。

    朝臣都缄默地垂头,似乎已准备好洗耳恭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搭在云昱掌心的左手,他也在此时开口,回应了奎相的质问:“诸位不必惊讶,吾身边你们认为的妖族,实际上是云龙国历来王权象征,玲珑石。”

    云昱此话一出,更让台下众臣难以信服,可他们都在竭力克制自己与身边人交流的想法。

    不如我预料之中的哗然,朝堂上的一片镇静,反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只能心怀忐忑的,像自己做错事般,听着奎相愤慨发言:“王上怕不是被妖族迷惑,老臣曾警告王上,祸不妄至,福不徒来,人言可畏;然王上对老臣言此妖乃王上私事。私事,既然王上言为私事,就更不应当将其带入朝堂之上!云龙国朝堂,岂是妖族能玷污。”

    这般慷慨陈词,不由让靠前的一众老臣纷纷出列,加入奎相的谏言队列:

    “启禀王上,奎相言之有理,妖族万万不可轻信,幽州就是前车之鉴哪!”

    “启禀王上,此妖同有金目,这,这与预言更是有所冲突。金目者为天下主,朝堂之外本就有流言四起,此刻王宫内又传出金目妖族,这可如何教民心安稳?”

    “启禀王上,王上既言此妖为我国王权象征玲珑石,烦请王上给予我等愚臣一个缘由,恕臣蠢钝,目前无法相信此妖乃玲珑石。”

    “启禀王上……”

    我见台下这般情形,不禁向将手从云昱手上缩回。

    可我被云昱发现了这胆怯的小动作,他立刻蜷曲手指,抓住了我的手掌,并用余光温柔地示意我不必担忧。

    我稍微瞄看云昱,却见他丝毫不惧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轮流谏言。

    没准让我有些慌乱的场面,云昱早已身经百战,也许现在的自己更像是一开始登基朝堂的云昱。

    我不禁想到了,与云昱第一次见面:泠雪殿殿门再次打开,一脸茫然无措狼狈疲敝的九岁孩子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时那个面露彷徨对未来忧虑的孩童,现在已是独当一面无惧风雨的王了。

    在没有自己的祝心佑护下,云昱即位十余年来,也让云龙国更加繁盛。

    或许云坤也未曾想过,在他之后云龙国真能出现云昱这样的金目明君。

    待台下的人都说完后,我也回过神来,屏息探查身边人有何变化。

    方才云昱对自己投来的余光是温柔又坚定,现在的云昱则一心面对谏言臣子,不再关注我,

    我用余光偷瞄,看起来他就是与自己冷脸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

    但我可以感受到,云昱此时是不怒自威。

    云昱居高临下凛然正色,明明没有催动燎炏的他,却让我感到云昱周遭已然燃起了不可一世的燎炏。

    一旦云昱开口,不等他声音发出,便让台下鸦雀无声。

    “七嘴八舌,你们当吾之朝堂是街坊街巷吗?”严厉之声自云昱传出,威慑四方的气势让方才还与奎相统一战线的臣子纷纷退散。

    他们慌忙向云昱请罪,云昱对此事一言不发,凛冽的眼神扫过这些附和奎相的臣子:“方才还振振有辞,这下如此安静。怎么,诸位不是真心忧国忧民吗?”

    随后我瞥见云昱的目光仿佛与奎相四目相对。

    这些被云昱声斥的臣子已跪拜在地,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瞧见他们身体微颤。

    而面对云昱的威严,只有奎相依然昂首挺胸,伫立在下方。

    我头一回见身边的云昱到在朝堂上,这般教人害怕,相比素日里他对自己的冷漠严肃,都是小巫见大巫。

    眼看他们瑟瑟发抖,心想自己要是他的臣子,说不定已经因以下犯上死了几百回了吧?

    云昱边说边拉着我一同坐下:“吾言她为云龙国历来王权象征,是玲珑石。吾当然知晓你们心中有虑,然不等吾讲清缘由,你们便如此雀跃。”

    云昱此举没准可以载入云龙国史册,带演化成形的我早朝,又让我与他一同坐在本就属于一人的王座上。

    我心里虽觉不妥,但眼下面对这么多人,深明自己此时需要与他同步,哪怕这个王座比之前会面兰泽时的坐榻小了不少。

    毕竟王座,非闲来无事的坐榻,当然只为一人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瘦下,这位子容纳不下自己,岂不是窘迫至极?

    本以为位置不够宽敞,坐下时我便挨着云昱,但坐下我发现自己左侧大概还留有约五寸的宽度。

    心中狂喜,我偷偷瞄看一眼云昱,便想同之前那样往左挪动,希望与云昱之间多一些距离。

    不知是自己的偷瞄被他发现,还是云昱早就预料我会如何,我刚稍微挪一点点左脚,他就立刻牢牢地按住了我的左手。

    被云昱按住已让我心中叫苦不迭,紧接着自己抬眼平视前方,又见昂首的奎相目光如刀,锐利地向自己刺来。

    这令我更觉坐在云昱身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十分想立刻逃离这个糟糕的早朝。

    这位奎相,好像巴不得冲上来将自己撕碎了。

    眼看奎相目光凶恶,自己更加明白,在他们心中自己身下座位是何意义。

    唉,本石头不坐了还不行吗?

    我咬咬嘴唇,想要重新站起来,可自己的左手手腕却早被云昱不露声色地抓住。

    云昱见我有所动静,自是在我左手手腕上加大了力气。

    云昱一言不发,余光未看向我,但我从他手中力道能知晓,他要我老老实实地坐着。

    尽管我不乐意坐在他身侧,更不乐意被奎相用这种眼神打量,可我忽然想起云昱领自己走到众人前,让我扶着他时他对自己的那句宽慰:“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他们要对你有什么指点,不必理会。”

    “吾的玲珑石,相伴我左右,何来不妥?”

    “吾认为合乎礼数。”

    我默默的在心里回想云昱对自己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的情形,此时云昱依然牢牢握住我的手腕,只是力气已比方才松懈不少。

    他的掌心宽厚,力道温和地贴环在我的手腕上。

    我双眼闭上,静下心来。

    不知是否为自己的错觉,此时的我能感觉到,身边的云昱需要自己待在他身边。

    我睁开双眼,再次平视前方,心中却没有了刚才的心虚。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感触,给我带来了勇气,我不动声色地反握住了云昱的手。

    随后我挺直了自己的后背,端庄镇定地与他一同应对奎相与百官。

    云昱察觉到了我的掌中变化,我感觉到他也因此向自己投来了余光,我嘴角轻微上扬,浅笑稍纵即逝,意在告知他无需担忧我。

    瞬间,云昱转念正视,对奎相身边还在跪拜的众人呵斥:“亏得你们都古稀之年,辅佐两朝,至止肃肃这样简单的规矩抛到九霄云外。”

    奎相对此并不畏惧,反而在此话后开口谏言:“正如王上所言,诸位至少辅佐两朝。忠臣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然王上今日此举,诸多困惑踏至;我等闻所未闻,冒死谏言逾越常规,还请王上恕罪。”

    云昱深知附和奎相的老臣们颇为交好,他本也不打算做出惩处,于是按原计划不痛不痒地提点:“奎相言重了,吾登基十一年来,朝堂之上不乏谏言议论。如今仲夏临至,树大好遮荫,下方的人莫要上好下甚才好。众卿平身吧。”

    云昱话音刚落,我就见众人跪谢后退入一开始的队列中,此时朝堂上方才的熙攘全无,只剩下了庄严肃穆。

    可奎相并没有与他们一同入列,他仍在队列之外。

    奎相此刻虽是仰望云昱,但奎相给我的感觉倒如长辈对晚辈行为颇为不满,十分想现在就对其进行教育。

    “吾深知玲珑石演化成形一事难以一时服众,为此吾一直对此事保密。”

    云昱刚说完,石阶前方的奎相便紧跟其后开口:“老臣观察良久,此妖莫不是坊间传闻的金目妖族。王上可还记得那句预言?”

    “不错,玲珑石确实早已演化成现在这副模样,并且因顾及预言,又因元玉山掌门玄尹有求于玲珑石帮忙,吾才将玲珑石暂借于元玉山;可惜,玲珑石生性单纯顽劣,不慎被平民百姓发现——关于这句预言,吾当然铭记于心:金目者,为天下主,维维听命。”

    说罢,云昱从他的袖口中拿出了一封信件,让宫人交予了奎相,并继续解释道:“不管朝内还是百姓都深知,元玉山与朝内素来无瓜葛,但在玲珑石一事上,元玉山掌门玄尹也不得不因魔刀一事向吾商讨。奎相可仔细浏览,若还有异议,也可与元玉山掌门玄尹求证吾所言非假。”

    奎相接过信件后便仔细阅读,毫不理会云昱所言。

    见云昱拿出玄尹的信,我反倒有些紧张:云昱不是素来都是阅后即焚不留踪迹吗?这信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