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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实在多。
段祺瑞在睡梦中,梦见早晨起来,天空正下着大雨,就这样被梦里的雨声惊醒。
他醒来,披衣而起。这个留过洋,受过高等教育的军统大人,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祈祷满天神佛,但愿云开雾散”。
因为像昨夜那样的雨天不利于后勤的运输,特别是对作战部队支援各地的影响更大。虽然雨天对于革命军的进攻更是不利,但是段祺瑞认为,收缩防御的北洋军如今最迫切需要的是补充物资,无论是弹yào还是粮食,没有这些,部队根本不可能战斗。
段祺瑞忽然有一种预感,今日将为决战日,此次革命,应在今夜至明晨决定大势。这样的想法,使内心狂跳不止。
段祺瑞慢慢度步到书桌,在他的眼前,前线陆续发回战报:北洋军各个营头对武胜关、九里关、大悟、广水、孝昌的收缩防御圈业已完成,正在抵御革命军的游击sāo扰之中;第三镇的营头已将占领李店的革命军击溃,傍晚时从杨寨东北方转入纵队追击;第六镇的营头于早晨占领金井,切断了革命军的退路;革命军的一部正午仍在huā西,预计革命军企图向西北方逃脱;革命党军队有向安陆撤退的迹象。
段祺瑞看到上述战报自然是十分高兴,然而此时,段祺瑞的面前摆着前线告捷的战报之外,还有各营头急需补充的电文,而铁路悉被革命军破坏,他却很难再向前线输送粮食、弹yào等补给品。如果还是昨夜那样下雨,更是难上加难!
段祺瑞觉心里有些烦躁,别过头去,起身步出房mén,在漆黑如墨中仰望着深不可测的天空。他沉思着:冯国璋要走不走,还在汉口,其心难测。南京光复,沪宁民心沸腾,但是南京刚刚成立的临时政fu一团luàn麻,没有能力北伐,但是黎天才的援鄂军却已出发。李疯子带着一群疯子,疯狂的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京汉铁路完全瘫痪……这一个一个的难题来压在心头无从排遣。
一步一顿,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心腹之患未除,则肘腋之疾必然为虞,一个措置不当,坏了袁世凯大计,他现在压冯国璋一头的优势将dàng然无存。”
一阵骤风吹来,段祺瑞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肩头,忽觉身后有人为他披上风衣,回头一看,竟是徐树铮。他心中一惊,问道:“你来做什么?”
徐树铮后退一步,打个千儿道:“老大的寒风,老师站在外头,小心着凉!”
在军营里,徐树铮一直称呼他为大人,或者军统,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会这样请切的称呼一声老师。段祺瑞一下子就觉得两人的关系亲近许多,心中猛地一阵感动,忙道:“你也睡不着?既然这样,咱们进去聊聊。”
段祺瑞走进房里,掏出怀中金表看了看,已是子末丑初时分,见徐树铮跟着经来,摆摆手道:“又铮,坐。”
“谢老师。”徐树铮在段祺瑞对面坐下。
段祺瑞又命人摆上酒菜,两人一边随意吃酒,一边随意闲聊。
“委你办的差,怎么样了?”段祺瑞站起身来,以手指蘸酒在桌上划了个大“冯”大字,又一挥抹掉,问道:“云鹏在汉口运动,不知结果如何?”
徐树铮心里默划,靳云鹏现在是段祺瑞帐下第一参议官,“汉口已经一锤定音。以云鹏君的才能,没有不成功的理儿。”
这也是一面理儿,但徐树铮此时想的昰怎样才能既诛除为祸京汉铁路的李想后患,又不至引起各方的不安呢,破坏袁世凯和议大计。想了许久,不得要领,于是笑道:“大势已定。老师只要等北边安宁稳定一些,立刻移驻汉口,接管第一军。武胜关虽然一度失守,却由很快被北洋军夺回。看情况,匪军准备向西南逃脱。以一支有力部队监视京汉铁路方面的匪军,歼灭其先头部分,以主力追击匪军,平定京汉铁路的luàn局。”
徐树铮说得未免太轻松,段祺瑞不满的道:“军需补给跟不上,就无法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徐树铮忙道:“以一支有力部队监视京汉铁路方面的匪军,歼灭其先头部分,以主力追击匪军,平定京汉铁路的luàn局。只是根据上述战场态势,制定的既定方针。咱们就是商议怎样既要消灭李疯子匪党,又不能闹出太大的风风雨雨。”
一句话说得两人又陷入沉思之中。
根据上述战场态势,按照“以一支有力部队监视京汉铁路方面的匪军,歼灭其先头部分,以主力追击匪军,平定京汉铁路的luàn局。”的既定方针,制定了向革命军追击的作战命令。
半晌,徐树铮起身踱了两步道:“防守不如进攻,我有新的作战计划。”
段祺瑞眼一亮,向椅上一靠道:“愿闻其详。”
徐树铮大声说道:“一、北洋军决定以一支有力部队扫dàng歼灭武胜关方面包围圈内之敌,并以主力向安陆追击匪军。二、第四镇营头应经李店向杨寨河口附近追击匪军,并及时渡过澴河向广水南侧地区继续追击。三、第三镇营头应经广水向银潭附近追击匪军,并在该地渡过澴河向安陆北侧地区继续追击,应以一部兵力将包围圈保持到第二天正午。四、第六镇营头应急速进入北孝昌附近澴河河谷,如匪军已进入该河谷,应即就地将其击破,特别应以有力部队确保包围圈,并与第四镇营头协力完成对安陆附近匪军的扫dàng。五、第四镇营头应从今夜开始,一直至明日,扫dàng歼灭安陆包围圈内匪军,以后于安陆附近准备追击。”
徐树铮摆出一个当年蒋光头围剿苏,区红,军的铁桶阵,不愧是接受过德国陆军思想的北洋军官,应对的手法何其相似。
段祺瑞摇头道:“李疯子匪军退出战场,立刻化整为零,无处可圈,无处可战,如何消灭,如何追击?况且一时也难以掌握匪军动向,整个湖北人几乎全成为他的耳目,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掌握着。最大的难题,还是咱们战线太长,导致兵力不足,如若万一不成,又被反包围的可能,再生别计更不易成功,这是险着。北方的防御同样重要,袁大人不可能把所以兵力都布置在湖北,最大的难题是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搅luàn和议。”
“也不能就这样龟缩防御,袁大人看到咱们这样狼狈,留下咱们一个无能的影响,今后休想压那边一头。”徐树铮心高气傲,计划被否定很觉扫兴,呆呆坐下,忽然心里一动,说道:“孝昌的孙传芳不是取了孝昌的指挥权吗?这小子有胆量,也有本事。就命令他突破huā西一线匪军阵地,急速chā向安陆西南地区,从侧背攻击安陆匪党守军。”
徐树铮孤注一掷,放出胜负手,要在安陆以东地区决出胜负。徐树铮把孙传芳孤军送入李想三万大军阵中,不是没考虑到这其中的险峻。但段祺瑞在孝感一个协能在黄兴夜袭横反两湖十万大军,同样一协兵力在三道桥进攻汉口的时候能突入黎元洪十多万大军中,甚至连得险要,相信孙传芳也应该能完成使命。
段祺瑞最后同意徐树铮最后的提议,他不能忍受被袁世凯留下无能的影像。他必须有所作为,他必须把冯国璋死死压制,他也有不可告人的雄心壮志…………
“就这样办!但是必须从孝感大营chou调物资,满足孙传芳的补给。”
命令很快的传到孙传芳的手里,这时天还没有亮。同时还有升官他为三十六标协统,算是官方承认他在孝昌的地位。这个有权有实的官,突然这样不要钱的赏给他,哪里会有什么好事?明摆着是要他卖命去。
孙传芳一眼透上面的心思,无可奈问地摇摇头,孝昌囤积的yào品即已告竭;弹yào,尤其是炮弹已所剩无几,还不知道能否支撑下一场战斗。战时粮食也消耗极快,士兵们为了充饥,已经把周围能吃的东西全部都吃光了。匪党大搞坚壁清野,如今要在周围山村收集粮食,也是越来越困难。
他已经派出不少人马,甚至包括战斗人员,去后方运送物资掸yào、可情况极不如意。崎岖泥泞的山路,不要说骡马,连徒手拄杖行走都摔得呲牙咧嘴。北洋军百战勇士完全成了役夫,每个人充其量只能背回几十斤东西,杯水车薪,根本满足不了高强度作战的需要。一路上还要提心吊胆,时刻戒备着敌匪军队的袭击,不少战斗人员为了背上的大米或弹yào,白白丧命于战场以外的地方。更可恨的是,不少官兵军纪日下,不敢杀吃本队的马匹,专mén偷盗其他部队的。甚至有人胆敢将他的乘马也偷了去,至今未见踪迹,恐怕早已变成了粪便。
这一天下来,孙传芳频频向孝感的大营告急,希望北洋第一军湖广总督段祺瑞军统迅速率主力增援。可回答要么是“军部大营正为一心解决补给而努力”,要么是“你部后方孝昌——孝感铁路jiāo通受敌强有力部队的威胁,军部大营主力正致力于扫清侧翼敌人”,现在倒好,反而命令他“突破huā西一线匪军阵地,急速chā向安陆西南地区,从侧背攻击安陆匪党守军”。
孙传芳何尝不想挟全营头之力,迅速突破匪军,击破匪军!可他面临的问题实在棘手,饭总要一口口吃,不把侧背敌军赶走,没有弹yào粮食物资补给,整个孝昌北洋军几千人马在第一线上拿什么吃,拿什么打?
去送死?孙传芳可不是傻子,觉得先看一看风sè再说。
暮sè苍茫中,一队人马越过山地,飞驰平原。
一夜行军,部队穿山越岭,尽拣无人烟的地方前进,拂晓前抵达孝感以北的官道附近。
李想吐出一串白气,鼻子冻得通红,朝后面道:“命令部队在背对公路的山坡松林中休息待命。”
“是!”通讯员低声答应,转身跑去。
李想带领曾高、宋缺、周吾,还有死皮赖脸跟来的汤约宛,一行登上一座高山顶,趴在草丛灌木中,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官道两侧的敌情。
天刚méngméng亮,官道上已是尘土滚滚,满载的马车、骡车一会儿一批,一会儿一批地在路基两旁是透迤前行的骡马队,向孝昌方向驶去。
他们相互jiāo换了一下眼sè,汤约宛先开了口:“看样子,敌人抓紧天气转好的机会,昼夜不停地赶运物资。”
宋缺看了好一阵子才小声惊呼道:“大帅,快看!官道两侧的山上似乎有敌人的守备部队!”
李想忙将望远镜焦距调整,对准可能有北洋军的地方反复扫描。一句脏话猛的暴起:“他妈的,还真是的!”
李想暗暗庆幸没有贸然把部队拉到官道边,否则的话,不仅打不着官道上的目标,自己的意图也会过早暴lu。刚刚有些得意的他回过头就看到汤约宛柳眉倒竖,朱chun轻起的比了一个口语:出口成脏!李想得意的笑容立刻冻得僵硬。
曾高也感到有些意外,便立刻说道:“咱们警戒状态怎样?”
李想点头道:“周吾,去!通知部队马上派出警戒,其他人员不准luàn动,不准吸烟,不准大声说话,原地休息睡觉。”
“咱可不愿意把在huā西缴获的哪一点香烟在这里chou去。”宋缺吊儿郎当的说道。
“少在这里贫!”李想一脚踹了过去。
虽然北洋军不大可能深入到这一带,但为了慎重起见,李想还是下了严厉的命令。原想拂晓攻击,现在不行了,既要排除山头的敌军,又要消灭官道上的辎重部队,这就要求两处的攻击同时
发起,但是,大白天很难做到这点。
“等晚上吧,磨刀不误砍柴工,让部队养jing蓄锐。”李大帅想罢,心中不再着急。
整整大半天,他都在观察敌情。
他发现,北洋军的守备队并不很多,像撒豆子似的,隔二三个山头放一个小队,而且没有构筑像样的工事,完全是应付小股游击队袭扰的架势。
李想和曾高、周吾、宋缺商量好作战方案,返身下山睡觉去了。
太阳渐渐西沉,部队官兵们吃饱了干粮,个营、连军官围拢在李大帅身边,借着夕阳的余辉,李大帅用石块和树枝摆出模拟地形。
李想目光犀利:“你们俩个各率一个连,攻击官道西侧南边和北边的这两个山头,然后用火力封锁官道两端,阻止北洋敌军辎重部队逃脱;你们两个连借助地形和树丛,隐蔽地越过无人的小山,尽量接近官道,战斗一打响,不顾一切横穿官道上的敌军车队,迅速占领官道对面的这几个山头,掩护官道上的作战,我的迫击炮相机支援你们;剩下的两个连尾随穿越官道的部队,猛打敌军的骡马车队;我带两个排的步兵及迫击炮,重机枪分队,潜入官道西侧无人小山上,用火力支援你们。
还有什么问题?”
营连长们听至此,觉得周身热血奔涌,兴奋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在这隐蔽行藏的时刻,不得喧哗,只能用沉默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双目全是燃烧的火焰。任务非常清楚,对地形的了解也不比大帅差。
李想的目光更添犀利:“记住,何时开始攻击,何时撤出战斗,都看我的信号,第一发信号弹攻击,第二发信号弹撤离,官道对面的先撤,集结地点还在这里。”
李想一挥手,各部队分头开始行动。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李想带的部队已经到达了位置,草丛上的lu水打湿了军衣,寒冷和紧张使他发出阵阵颤抖。官道上已经驶过了两批骡马车队,李想好几次都按捺不住,想要发出信号,但又想其他部队也
许还没有做好接敌准备,尤其是南北两个山头上有敌人,接近动作更需慎之又慎,李想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再等一会儿,攻击必须同时发起,否则一个环节跟不上,全部计划就会打折扣”。
又是三十分钟过去,官道北面一长串火把如一条龙也似的舞动,蜿蜒而来,骡马车队大约有百辆左右。
就是它了!这是今天碰到最大的一条鱼。李想微微发抖的手举起了信号枪,周围的迫击炮手、重机枪手全都准备shè击。北洋敌军车队在夜sè和不良道路上跑得不快,好一会才到达眼前。半度而击!待车队刚刚过去一半,一发信号弹“啪”的一声腾向半空,四下里顿时响起炒豆般的枪声、炮声。最令人担心的南北两个山头上,手榴弹爆炸的闪光密密麻麻,这说明,那里的部队是在近距离发起攻击的。不一会,官道对面的山头上也展开了ji烈战斗,穿切官道也成功了。
李想长长出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向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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