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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什么?答案?但愿真相随着死去的亡灵深埋于海底,在那里自生自灭,腐烂便最好的结局。
南柯单膝跪地,虔诚卑微地看着餐椅上的女人,这个带他迈入正常轨迹的女人,与其说八年前是场噩梦,十五年前又是什么?
“梦梦,当年伤害你的男人是我,你会恨我吗?”
梦黎拉达着眼睑没有说话,那时候他们对她不坏,他们想拿她做媳妇,她被禁锢着,只能在院子里转悠,四月的日子阳光充足,郁金香开满大半个院落,黄色好像更受蜜蜂的青睐,蜂飞飐飐,蝶舞翩翩,看来有一双翅膀是幸福的。
哑巴对她从未逾越过半步,并不像报纸上的说辞,对受害者拳打脚踢甚至强行伤害,那个大妈对她也很温柔,好汤好饭的伺候着。
为了自保,她尽可能与他们的关系保持平衡,从小被梦绍霖灌输一个思想,任何情况,活着才是第一位。
她看不到院落之外的世界,她如一个井底之蛙,她不知身在何处,她记得,那里的空气很湿润,过来的风有海的味道。
夜幕降临,便进入另一个世界,她被黑布裹着眼睛,他极其温柔,他身体的味道并不使人反感,那是薄荷香与荷尔蒙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他未曾强迫她,而是一味地取悦于她,他想方设法将她的身体打开,所谓的噩梦,是限制自由的恐惧与身体本能的愉悦相互冲突,那种纠结复杂的状态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驯化成一个疯子。
他是一个罪人,触犯了法律法规,他无任何立场得到受害者的原谅,从哪一个角度出发,有再多前提做铺垫,结果都摆在眼前,他罪该万死。
“你步步紧逼,给了甜枣又把我撂了,现在跑来和我朝夕相处,只为了寻求你想要的线索,你的目的达到了,报案、离开或者给我一刀,我全都接受。”
南柯虚扶着梦黎的大腿,缓缓起身,“夜深了,去休息吧,现在说开了挺好,插在我心头的那把刀终于可以抽出来了,明天,明天我等你。”
“等等,”梦黎从餐椅上窜起来,紧紧抓住男人的T恤下摆,他后背示人,与以往高大的形象呈鲜明对比,此刻如一个佝偻、病入膏肓的老人。
南柯紧闭双眸,太阳穴有钻头硬往里钻,他们距离那么近,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任性妄为,被拿捏痛处的一方终究一辈子低头,一辈子卑微。
“读书那些年,得到好心人的资助,他自称是我父亲的朋友,遇上节日,我都会给他寄一张明信片,前年按照地址,我去启昌找过,那个人是一家工厂的门卫,他去世很久了,他们告诉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年轻人去拿那些信件,可是在储藏室,我找到了那些信件,南柯,对于这些不想解释一下吗?”
南柯未做解释,没什么可解释的,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所有的千言万语终将止步于一言难尽。
“这些年资助我的好心人是你,南柯,”梦黎走到南柯面前,与他面对面对峙,“所有的回执单我都保留着,你一年给我五万,放我走给了十万,一共四十万,每一笔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其实花不了几个钱,读书的那些年都有兼职,这卡里有35万,差额,等我攒够了连本带息一起还你。”
“好心人?”南柯挑眉看了一眼手里的银行卡,以一副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道:“知法犯法者,原来在梦老师眼里是个好心人?”
“不然呢?把你扭送派出所,或者直接去法院起诉你,南队,你的几年牢狱能挽回什么?只会摸黑你的职业,只会丢邢队的脸,给南梦泽带来不必要的伤害,给大众一个裂三观的饭后谈资,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南柯充满讽刺地叫嚣,“梦老师,你现在是一个公民该有的态度吗?你配教书育人吗?你对犯罪分子的妥协和宽容就是对社会的不负责。”
“好手段,为了逃避解释,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瞅准我的动机,拿捏着自己的罪行给予我压力,心理学没少翻吧,也倒是,一个靠推理破案的警察,我这点小心思还不被你一眼看穿。”
梦黎抬眼,她猜测了大概,她只想知道,南柯究竟为了赎罪还是爱她,一年五万不是小数,从买房子到家里的装修,这些年,他的生活可以用拮据来形容,她甚至认为他把大部分工资都给了她。
“梦老师,爱上我了?不舍得?换做别人也会如此宽容?也会摒弃价值观与罪犯在这探讨关于一个解释的话题?”
南柯把银行卡放入梦黎的睡衣口袋,顺而仔细探究着女人的双眸,他想从中了解些什么,不管查到哪一步,止步于此便好,那肮脏的内幕不能被她知晓,哪怕此刻送他入狱,他也不会解释更多。
“一个罪犯会好心资助受害者,会一直追着她的轨迹行进?南队,这一切只是赎罪吗?当时我们是钱货两清,你应该心如止水才对,用得着大费周折借用离世之人的名头做善事,你意欲何为?或者刻意在隐瞒什么?”
“随便你认为的好了,不管爱你还是负罪感,总之到了现在的地步,你也说八年前咱们已经摊牌了,我也承认,夜里的那个人是我,那个哑巴是我亲叔,我父亲做建筑水鬼出了意外,赔了几万块,我哑巴叔因意外伤害没有生育能力,被村里人笑话,我妈看他可怜,正好他救了你,想拿你做媳妇让我帮忙,那时候,你每天晚上都在自言自语,你笃定我不会伤害你,一直给我洗脑,最后你胜利了,我说服母亲凑了十万块,把你放了,因为愚孝和家里人的愚昧带给你的伤害使我夜夜难寐,我用资助这个法子给自己解脱,这样的解释,梦老师还满意吗?”
“只为了解脱吗?”
“是,那时候只为解脱。”
“现在呢?”梦黎步步紧逼。
“现在?”南柯反问,跟着往后退了几步,“梦老师还想继续吗?继续我们的未完的姻缘?”
“姻缘?”看着南柯的反应,梦黎刻意错过话题,“南梦泽,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南梦泽是哑巴叔后来娶妻,你帮忙的孩子?南梦泽是你南柯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南柯没说话,情绪上的变化把梦黎的心脏楸成一团废纸,她渴望答案又害怕答案,现在的她,更像一个质问出轨丈夫的泼妇,她拿着猜测当做缓释剂,来推翻自己的设想。
“为什么不说话?时间根本不符合,那时候四月份,哑巴叔送我回广海市并没有耽误六月份的高考,南梦泽是年底生的,难不成他是六个月的早产儿?”
“没有,梦梦,这个你不要胡猜,小泽是领养的孩子,是我着手办的,我不可能去碰别的女人,这个你不用胡乱猜测,不信你可以拿我和小泽去做亲子鉴定,我没有碰过除你之外的第二的女人。”
南柯说完,紧着把梦黎搡到一边,借机进屋,今天算逃过一关,只是这一切与他预料的并不相符,梦黎的侧重点是寻求真相,不是谴责他的罪行,这点恰巧是南柯最难给予的答复。
口袋里的银行卡还夹杂着男人的温度,梦黎捏着银行卡正反面仔细端详,南柯的解释无任何漏洞,她还能继续和他同一屋檐吗?如若那个人不是南柯,她还会如此大度的面对这一切吗?
一夜未眠,南柯早早跑去豆芽菜的卧室,小家伙睡得正香,一个月没见,皮肤细腻了不少,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一块,再过几年样貌遮不住了,梦黎想要的答案会不会自行浮出水面。
南柯给南梦泽重新掖了掖毯子,之前还舒展的四肢瞬间缩成一团,南梦泽睡眼朦胧的瞧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坐起来说道:“哥,你刚回来吗?”
南柯紧着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表情,“昨晚半夜回来的,我去队里看看,你再睡会儿。”
“哥,我和嫂子可想你了,今天就不能陪我们一天吗?”
小家伙失望的表情使南柯生出些无奈,他怎么不想休息一天,他敢吗?他敢待在家里吗?他根本不敢面对梦黎,不敢光明正大的和个癞皮狗一样赖着梦黎。
“听话,再睡会儿,我得去队里做汇报,待会起来和梦老师一起吃早吃饭。”
从南梦泽卧室出来又转到主卧室门口,房门紧闭,南柯伸手摸了摸门把手,未做停顿转身走去阳台,花架子是梦黎新置办的,这些花草一个赛一个青翠,含羞草和文竹是他偏爱的两种植物。
他拿食指轻触了一下,整株含羞草瞬间锁紧,他想起那时候的她,十八岁的年纪,他一眼便喜欢了,那时候,他拿食指轻划着她的脖颈,她如含羞草一般,瞬间紧锁成一团,他平趴在她的上方,她看不见他,他的心已蹦到嗓子眼,他除了咬紧嘴唇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遏制着那颗失常心脏不要蹦到她身上。
工作上一丝不苟,生活上马马虎虎,他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悬挂的衣物如排队上操的孩子,从高到矮一字排开,整齐划一,衣柜里平添了很多衣物,按色系码放,袜子和内裤也是新买的,单独搁置在不同的抽屉里。
这是妻子,是一个女主人的生活轨迹,他会得到青睐吗?一个罪犯,幸福会来临吗?他未曾奢望。
八年前第一次从颤栗中感受到愉悦,因为颤栗寻到曙光,跟着曙光屏弃了过往的一切,从最压抑的环境里抽离出来。
那情绪使他欣快、满足、超脱一切,短暂却深刻,体验过最极致的快感才能感知到过往的扭曲与不堪。
他不想去回忆,这一刻他甚至想去杀了他,他的年幼无知,他的单纯懵懂,被扭曲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牵引着......
南柯跑去卧室发疯地寻找白色药丸,他已经很久没有服用了,这一刻他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躺在沙滩上,眼前便是一片汪洋,他终究迈不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