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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现出了鱼肚白。兰伯和兰仲来到了父亲的执事房,一夜未睡的张将军正站在窗边,他转过身来,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父亲,您找我们?”(兰伯)
“您没睡好吧?是不是母亲昨晚有什么不好?”(兰仲)
还是兰仲的观察力好,一眼就看出了父亲的状态不对。
“不是。你母亲还睡着呢,不用担心。”(张将军)
夫人的病情正在一点点地好转。
“兰枫还没有消息吗?”(张将军)
“还没有。周边的寺院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兰伯)
听了兰伯的话,将军闭上了眼。刹那间,兰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但父亲并没有察觉。
“大哥,仔细找过了吗?”(兰仲)
“是的,我在想兰枫也许去了远处,所以已经派人去南山城和东山城的寺院查找了。都城是个危险之地,他不会去。西山城和北山城,我准备也派人去找一下。”(兰伯)
“大哥,先这样吧。现在是战备的非常时期,如果把人都派出去的话,恐怕不妥。”(兰仲)
“那怎么办,总得找找啊。那家伙什么也没拿就走了,每天三顿饭能不能吃上都是个问题。”(兰伯)
兰仲通过德发,交给了兰枫不少钱和一匹好马。即使钱花没了,把马卖掉,依然可以坚持个一年半载。
“不要太担心啦,他已经可以自己应付各种事情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兰仲)
将军睁开了眼睛。
“昨晚来了一位客人。”(张将军)
将军坐到了会议桌旁,两边是兰伯和兰仲。张将军从怀中取出了皇帝的书信,一人给了一封。两个儿子在看信的时候,将军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可怎么办,这事可难办了。”(兰伯)
“有什么难办的,找一个养女送进宫去不就行了吗。”(兰仲)
听了兰仲无意中说出的话,将军一下子把眼睛睁开了。他和兰伯用同样惊讶的表情,看着兰仲。
“那不是欺骗先皇和当今圣上吗!”(兰伯)
“父亲,先皇宾天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这不是在欺骗圣上,而是按照圣上的要求在行事。收养一个女孩,她不就是父亲的女儿了吗?”(兰仲)
“如果被人知道了,怎么办?藐视和欺骗皇帝,是要被灭族的!”(兰伯)
看着爱钻牛角尖的兰伯,兰仲摇了摇头。
“大哥,父亲没有女儿,我们四兄弟也没有女儿,除了兰枫还没有结婚,我们生的都是儿子。因此要想从咱们家里,找出皇太子妃的人选,恐怕只能是用养女这个办法。从母亲的家族中,过继一位养女,送进宫去,不就可以了吗。”(兰仲)
将军拍了一下桌子。
“对啊,收养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嗯,这是一个办法。”(张将军)
兰伯把两封信往会议桌上一放,大声说道:
“母亲家的女孩子不行!这里说得很清楚,得是父亲这一支的!咱家收养的女孩子,陛下是不会接受的。可是,父亲家族中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大家不都知道吗?太子不可能喜欢。如果真的送进宫去,搞不好会咱们全家会性命难保!忘了吗?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已经死了多少女人!”(兰伯)
张将军有四个弟弟。在他们的正室所生的女儿中,现在未婚且年龄合适的,有三位。其中一位即将结婚,还剩两名。
他们三人一个一个地考虑后,都叹了一口气。如果送出去,也许太子不会把她们怎么样,但是,张将军的生命恐怕就堪忧了。
两个未婚的女孩年纪都不小,且都被退婚过几次了。原因是,她们长相和体格都像自己的父亲,对方不满意。
三个男人看着两封书信,脸上都是痛苦的神情。下面是两封信的内容,第一封是这样的:
‘朕决定,从忠诚的张庆九将军的家族中,选出未来的皇后。如果皇室提出要求,张庆九将军的家族务必从将军的直系亲属中,选出适合作皇太子妃的女孩子,并送进宫来。这是朕的命令,目的是为了让东国可以从一个小国不断发展成为天下的大国。如有人胆敢违反此命令,即为叛逆,应当诛灭九族。’
另一封信的内容是:
‘张将军,朕现在才明白了先皇的良苦用心。如今,皇太子还没有确定妃子。朕决定,从张将军的子孙中,选择皇太子妃。望你速选出合适的人,并送进宫来。’
张将军感到灭门之祸就在眼前了。
*
张将军走进了南山城作战参谋和行政官的执事房,老二兰仲感到十分意外,立刻站了起来。通常将军都是把自己叫去,来自己这里还是头一次。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吗?”(兰仲)
张将军在会议桌旁坐了下来。
“兰仲啊,忙吗?”(张将军)
父亲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看来不是谈公务,而是要说私人的事情。兰仲在对面坐下,看了看父亲的脸色,比早晨更不好。
“您睡会儿吧,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兰仲)
“没关系。根据你的意见,把回信和侄女们的画像给了李将军,让他带回去了。”(张将军)
送走了李宇林,张将军的内心依然七上八下的,就径直来到了兰仲的执事房。
“不要再担心了,父亲,估计不会有下文了。”(兰仲)
“还不能说已经结束了,因为不知道圣上会如何反馈。”(张将军)
“我觉得已经结束了,圣上不会把那些画像转给太子的。”(兰仲)
张将军点了点头。他见过先皇和当今圣上的后宫,后宫中女子的美貌与身段多么出众,他是知道的。
“如果圣上做事不顾及太子的想法,那么,太子应该早就结婚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兰仲)
张将军也同意兰仲的判断。手握巨大权力的圣上似乎在太子的婚姻问题上,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
“父亲,您放心吧。万一圣上想直接看看本人,那就把她们两个人都送去。万一太子被圣上强迫同意了,到时再说养女的事儿。先让圣上看到,我们已经遵照他的旨意,尽了最大的努力。”(兰枫)
兰仲没有想到,几年前在执事房中留下的堂妹画像,这时候能派上用场。之前军队里有朋友非要让他介绍自己的堂妹,但是都没有成。
“皇宫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真的进了宫,却过得不幸福,那可怎么办?她们已经因为婚姻的事,受过几次伤了。”(张将军)
“估计不会很快有什么结果。即使万一决定进宫了,也不必太担心,听说太子殿下为人很公正,那些內宫中被杀的女人都是因为犯了事儿。所以,堂妹们可以放心地进到宫里去。从现在起,我们家的人最好不要随便乱说话。”(兰仲)
兰仲相信圣上看了画像以后,肯定会打消原来的想法。谁都知道,画画像时通常都会画得比本人漂亮,但也不能相差太大。给皇帝看到东西如果随便乱画,是可能招来死罪的。
如果加工过的画像是这个样子,那么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本人呢。太子能够看上的女子,肯定都是千挑万选的美女。
那些內宫中的女子都长得如同天仙一般,如果连这样的女人太子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对堂妹们有兴趣呢。
“我了解了一下,两位妹妹刚刚又被退婚了。正在要死要活的,闹得不可开交。如果圣上说想见见本人,我就去叔父家安慰一下叔父和叔母,顺便把话头引出来。就说我正要去给皇宫进献贡品,可以顺便带着妹妹们去都城散散心。”(兰仲)
“把事情如实地说出来不好吗?包括圣上已经看过画像了。”(张将军)
“绝对不行,如果大家知道了实际情况,还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到时,可就不好收拾了。”(兰仲)
兰仲的叔母也就是堂妹们的母亲属于是爱讲闲话的人,而且都比较虚荣。女儿被屡次退婚以后,她们就觉得没脸见人,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了。
她们看到侧室的女儿都纷纷出嫁了,自己的女儿却嫁不出去,内心郁闷得不行,以至于到了卧病在床的程度。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要去和太子相亲,画像都已经送进了皇宫,她们肯定会四处张扬,好像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了太子妃一样。搞不好传出去会因为亵渎皇家,而被判大逆不道的罪过。
“父亲,咱们得为将来着想啊。”(兰仲)
“哪有什么将来,只要这次能平安过去就好,希望圣上也能把这件事慢慢淡忘。”(张将军)
兰仲很尊敬自己的父亲,臣子、将军、父亲和丈夫,不管哪个角色父亲都尽心竭力,努力做到最好。正因为如此,先皇、当今圣上和皇太子都对他怀有特别的信任。
最高权力者的信任就意味着权力。但是,父亲对于权力斗争却不感兴趣,所以才离开了皇宫。然而,只要还活着这个世上,谁也无法逃避现实的裹挟。
“父亲,万一发生叛乱,您会怎么办?”(兰仲)
刹那间,父亲的目光又成为了身处战场的将军,其中的杀气令兰仲不寒而栗。
“张兰仲,怀有叛逆的想法也算叛乱,你是对圣上怀有二心吗?”
“您看,就因为‘叛乱’这么一句话,您对儿子都能横眉立目。所以,如果圣上和太子有什么需要的话,您肯定会第一个挺身而出,这一点任何一个东国人都不会怀疑。”
将军也感到自己可能有些过了,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
“为将来着想,所以才应该悄悄地把这件事应付过去,人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先皇手书的旨意再加上当今圣上的亲笔信,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传出去,之前进进出出皇宫的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南山城。这样的话,您就被推到了权力斗争的中心,而这是您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兰仲)
张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战争结束后,为了离开皇宫,他被迫答应了先皇,并在先皇写的圣旨上按了手印,现在,没想到成了一件令他棘手的事情。当初在战场上,他救了先皇,因此先皇开玩笑地说:
“我将从你的家族中,选出未来的皇后。”
在战争中,东国死了不少文臣武将。从皇帝得胜还朝开始,为了争夺这些空出来的权位,各种势力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但是,他不愿意卷入其中。比起对外战争,内部的政治斗争更加残酷。
张将军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兰仲,大声说道:
“你去把兰枫给我抓回来。马上让他结婚,然后离开这里。”(张将军)
兰仲听了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反对道:
“父亲,为什么现在兰枫得急着结婚呢?难道没有比这个更急迫的事情了吗。”(兰仲)
“现在,我们家最急迫的就是兰枫的婚事。”(张将军)
说完,张将军走出了执事房。兰仲叹了一口气,不停地摇着头。
“父亲,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怎么说您才能理解呢?”(兰仲)
*
第二天早上,兰枫刚开始吃早饭,月花就进来了。
“正巧有了一个好机会。內宫正在招募守卫。”(月花)
“守卫?我只是需要一个进出皇宫的身份牌。”(兰枫)
“我不知道您打算干什么,但要一个伪造的身份牌,那应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月花)
“所以说,不需要去当什么守卫。”(兰枫)
“官爷,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目的,但可别把进出皇宫看成一件简单的事情。”(月花)
兰枫绝对没有把进出皇宫当成简单的事情。来之前,他曾给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基本相当于遗书,这次他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必伪造,有一个办法可以搞到真的身份牌,就是去当內宫的守卫,而且干守卫也不会超过五天。”(月花)
“五天?”(兰枫)
到底內宫里都是些什么人,守卫为什么连五天都坚持不下去呢。
“是的,通常两天就会换一波人。到现在为止,干得最长的也就是五天。所以,您去应募內宫守卫,干一天,顺便把自己的事情办完,然后出来就行了,这样还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月花)
看来老天保佑,母亲有救了。如果不是上天保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本来皇宫内外是由军队的士兵负责把守的。但是,现在士兵们都不愿意担任內宫的守卫,所以,最近在招募人去守卫內宫。”(月花)
“明白了,那我去应募。”(兰枫)
“呵呵,我就知道您会答应的。事情办完,您不要再回到这里,应当尽快离开都城。到时如果城门关闭并戒严了的话,再想出去可就难了。”(月花)
兰枫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
在招募內宫守卫的考场上,监考官站在众人面前,正在对测试的程序进行说明。兰枫站在队列的最后面,表情严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些当官的,只会吹牛。”(兰枫)
他不禁自言自语道。因为他看到训练场的地面很干净,连一个小石子都没有。
他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土很瓷实。那个监考官说,这里是负责守卫都城和皇宫的士兵们每天训练的地方,还说,今天凌晨刚刚在这里训练过。但是,看来都是胡说八道,如果每天都进行训练,这里不可能这么干净,说明士兵们根本没有进行什么训练。
就是这帮人在负责守卫东国的都城和皇宫,而这个时候,南山城的将士们正在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流血牺牲。
“瞧瞧这帮人的德性!”(兰枫)
在训练场周边,站岗的士兵一个个懒洋洋的,兰枫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也许是因为缺乏训练,这些人看上去无精打采,身上也没有一点而力气。
在南山城,军队的训练都是在山上进行。每天清晨就开始了,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上到将军下到普通士兵,毫无例外都得参加。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过去十五年时间里,周国在南山城前始终无法前进一步的原因。周国国王因为无计可施了,所以派出了刺客,要暗杀兰枫的父亲,东国的大将军。
最后通过测试,从两百多个报名者当中,选出了十个人。兰枫未费吹灰之力就通过了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