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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尚见诸人一阵嘈杂,将手中竹简重重敲在椅子的扶手上,众童子一惊,纷纷正襟危坐安静下来。
公孙尚抚了抚白透了的短须道:“老夫少学的是道家,讲究的是阴阳调和,顺其自然之理,已有一甲子矣,去岁老夫为自己卜了一卦,便知老夫能活到二甲子之岁,道友皆言老夫福德殷实,秦渊,你言然否?”公孙尚的称呼中已从汝变为你,显然对秦渊已经很是认可。
秦渊用手一掐算道:“所得必有失。”
公孙尚点头叹了声气道:“老夫一生未有一子一女,何来福德之说,确有所失。”
秦渊闭上眼再一掐算道:“有失亦有得。”
公孙尚眼前再一亮道:“然也,正因为老夫下无子女,无牵无挂,方能淡泊明志,于赵国权利漩涡中独善其身,正所谓福祸相依是也。”
说完公孙尚又冲着下面一群权贵子弟道:“汝等若能明白福祸相依的道理,便知今日是福是祸,岂能一言表之,老夫既留尔等于庄内,自当倾囊相授,莫再为些许俗务喧哗。”
众童子拜倒称诺,霍旋还是问道:“那为何先生还要特立闭门弟子之说,以示区别呢?”
公孙尚闭上双眼,淡淡道:“只因汝等皆王侯之子,潜心所学之志在御民尔,而秦渊之志在护民也,虽不分高低,然更顺老夫之志也。”
众人还未答话,忽然庄外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随后传来兵器交击之声,诸人只是隐约听到,秦渊却一惊,刷的站起身来,脑海里便浮现出成化双剑齐出,使出狼围夜刺的招式,还被对方单剑挡住的景象,便知对方乃是高手。
这时楚风从庄外跑了进来,高呼道:“白天那个尉少爷,带了好多人上山,已经和常大叔、成大哥动上手了!”
众童子一阵慌乱,公孙尚毫不惊慌,面色不改的将手中竹简丢入竹筐中道:“慌什么慌,汝等今后都是执掌一方的豪杰,些许状况就惊惶失措,成何体统,将《王风》背诵十遍!”
众童子被公孙尚一喝,当即安静下来,便开始背诵诗经的国风:“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
秦渊向公孙尚拱手行礼道:“弟子不曾习过诗经,但会些低微武艺,欲去门外相助,望先生准许。”
公孙尚神色轻松点头道:“赵雨,钟九,你二人也跟去将来人打发了即可。”
赵雨称诺,秦渊正在纳闷钟九是谁的时候,屋顶上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俺老钟去去就来。”秦渊顿时一阵冷汗,自己的警觉远超常人,竟一直未发现屋顶上还有一人,可见此人轻功功夫定入高手之境。
秦渊与赵雨、水如烟、楚风匆匆跑出山庄,只见山庄竹林后竟有百余火把,来人不在少数,不时传来成化与他人的暴喝。
走近一看,果然那尉琮骑着马,被数十大汉护在其中,战圈中有四名大汉正在围攻成化,更有十多人正在围攻常猛。思平思安两个小童却被两个大汉抓在手中,鼻青脸肿的,正在哼哼痛苦,两只白羊更是被斩杀在路边。
围攻常猛的显然都是小有名气的剑客,一个个手执二尺多的钢剑,配合默契,都不与常猛正面交锋,常猛每当攻向一人,便有四五人从侧从后刺削常猛的各路要害,只是常猛双斧实在是威猛,护着周身如同两条黑龙缠绕,稍作交击也让这些剑客手臂震麻,虎口欲裂,是故虽有十多人围攻却难以建功。但如此打法甚是费劲,众剑士也是意在消耗常猛气力,车轮作战,
围攻成化的是两个酱色服饰的大汉与之前见过的两个护卫头头,四人都手执长剑,攻守自如,成化虽跟随客绝练剑数月,已比许多剑客高强不少,但以一敌四,仍力有不逮,被逼的节节败退,满头大汗,右侧大腿更是被划了一剑,鲜血淋淋。
见尉琮手下以多欺少也就罢了,竟杀了白羊,还将两个才几岁的小童都打伤,秦渊只觉着怒火中烧,对水如烟与楚风道:“直冲尉琮,拿下他再说,要有人挡,弓箭伺候!”
赵雨一愣,没想到秦渊竟要对尉琮动用弓箭,要知道一用弓箭都是不死不休的局,尉琮乃是刺史尉洁的儿子,尉洁手握数万兵马,在应国东面势力滔天,射杀尉琮绝对不智。顿时不知道如何进退,要知道赵雨之父赵顺康吩咐赵雨东来,第一个便去拜访尉洁,也算有几分交情,更是与尉琮结伴来梨山的,这般动手甚是不妥。
秦渊看见尉琮,尉琮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只见他看着水如烟眼前一亮,大叫道:“那几个人也给我拿下,男的死伤不论,那个小娘子一定要给本公子留着!”
众护卫齐声大喝,拔剑组成包围阵势,向秦渊等人迎了过来,竟有二十多人。
秦渊向水如烟和楚风点点头,又若有若无的看了眼赵雨,拔出短剑冲上前去。
赵雨皱了皱眉,一咬牙,大喝一声:“秦兄弟,我来助你!”也跟上前去。
秦渊心知已是危急关头,成化、常猛都危在旦夕,哪里容得他手下留情,只见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心衍的能力直接释放,顿时迎上来的护卫动作感觉都慢了三分,但人实在太多,秦渊感觉太阳穴已有刺痛,心想,定要在痛昏过去之前制服尉琮。
秦渊迎向最前面一个护卫,看着他的剑从上斜削向自己颈脖,从容的侧身一让,自己的短剑从下只刺进来人的腋下,一搅,让那人一声惨叫,已被废了个胳膊,秦渊转身一脚蹬在那人的膝弯,将那人踹倒在地,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秦渊已借力冲入另一人的怀里,身子一旋,在那人胸前划了个近尺长的伤口,眼看便活不成了,正好两名护卫从后方双剑刺来,秦渊将手边的人身当做盾牌推到来人面前,顿时被二人的剑穿胸而出,还不等拔剑,秦渊已猫下身子,左手撑地,窜到二人中间,一脚踹在右边护卫的小腿上,右手一剑挑划在左边护卫的腿筋上,正是秦渊结合天狼天虎的剑法创出的被他称为风豹的战法,无固定招式,却把山豹捕猎那种轻盈灵活又杀伤力极强的特质表现的淋漓尽致,秦渊用招甚是灵活,不会局限于某套剑法,而是应对对手的剑招,随机应变。
没想到一个照面,便被秦渊放倒四人,众护卫一惊,也不都是尽傻子,忙放慢脚步,结成阵势,包围过来。
秦渊在地上嗷嗷叫的护卫身上擦了擦短剑上的血污,瞪大了眼睛,这十几个护卫的一举一动都映入眼帘,计算无遗,只见他对着其中一个护卫诡异一笑,猛然吐出一字:“嚯!”用的正是久违的狂狼战意,那护卫只觉着一股嗜血萧杀的气息如有形一般顺着秦渊的眼神和声音窜进自己的脑海里,一种被孤立在荒原中被群狼环绕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顿时感觉手脚冰凉竟不听使唤了。
秦渊大喝着中用短剑挑起地上护卫的佩剑,一脚将那剑踢向被狂狼战意控制的护卫,在众人的惊愕中,一剑钉在他胸口上,那护卫满脸惊恐,翻倒在地。此时赵雨也冲将过来,从地上拾起一名护卫的佩剑,与秦渊站在一起。心下对秦渊的武艺也是一惊,秦渊也不像那种招式精妙,气力超人的剑客,但每每料敌先机,奇招频出,怎不让他惊奇。
秦渊侧头对其他护卫一笑,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诡异,一众护卫顿时不敢上前,后面的尉琮不干了,叫骂道:“一群蠢货,还不快一起上,给我分了这个野小子!”
众护卫纷纷一咬牙,围冲上来,秦渊正待跃身腾挪,哪料脚下一紧,低头一看,之前只被一脚踢翻的护卫竟爬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脚踝,此时有两个护卫的剑已近在眼前,秦渊心下一紧,一低身子,准备就地一滚时,嗖嗖两声,两只劲箭从水如烟和楚风的手中射出,一箭射中一个护卫的肩头,一箭迫得另一个护卫回剑闪避,顿时给秦渊解围。
秦渊一脚踢在地上那护卫的手臂上,只听一声骨折的脆响,抓住脚踝的手已松,秦渊一闪身,已从狂狼战意中消退而出,运起虎隐心法与风豹战法,钻进人群中游斗起来。赵雨也不甘为人后,虽不是称手的兵器,但他武将世家剑法怎会差,只见他捏了个剑诀,招招虎虎生威,也挡下来四五个护卫。
成化那边,见秦渊加入战局,顿时心下战意大盛,不再后退,狂狼战意运至极致,身上的伤口已无痛楚,双剑舞的越来越快,四名围攻的剑客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此时常猛也已寻隙建功,硬扛着被一名剑客刺伤了腰腹,但双斧各将一名剑客劈飞丈余,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尉琮岂知诸人如此神勇,还动用了弓箭,顿时气急败坏,骑马一边后退一边吼道:“你们这些猪狗东西,就他们会射箭,你们不知射箭么,来人给我射死他们!”
剩下的几十个护卫,忙将剑归鞘,弯弓搭箭,瞄向场上的诸人。
水如烟心下一慌,对方数十弓箭手,自己这边怎能力敌。
秦渊一边在众护卫中游走刺挡,一边不禁大吼道:“姓钟的小子,你还想看戏到几时?”
在场诸人正在纳闷,这姓钟的到底是谁之时,只见一个黑影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闪身竟从尉琮的马腹下钻了上来,缩身躲在了尉琮身后,尉琮只觉得喉咙有个冰凉的东西,一低头,才看到,一个全身黑衣蒙面的少年已站在他的马背上,从后面拿两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那匕首凉如寒冰,顿时让尉琮全身冷汗。
黑衣少年用不小也不大的声音道:“还不叫你家狗腿子退下,不想要脑袋了么?”
尉琮只觉得四肢发凉,口干舌燥,颤抖着问道:“你、你、你…你是谁,知、知道我是谁么?”
黑衣少年笑道:“你不就是尉洁老儿的大儿子么,纨绔子弟,钱多人傻,至于我,你们家家传的琴璧就是我拿的,嘿嘿……”
尉琮一惊道:“你是神偷钟珏?”
黑衣少年大笑道:“我师父都七十多岁了,哪还有力气出来玩儿,记住了,我叫钟九,有一点我和我师父不大一样,我师父只喜欢偷东西,而我,偶尔杀十几二十个人可不在话下,你的意思是啥,是叫你家狗腿子退下,还是让我在你脖子上画朵花儿?”说着,两柄匕首在尉琮的脖子上轻轻一带,顿时划来两道一寸长的口子。
尉琮在大城内颐指气使惯了,哪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吓的眼泪鼻涕齐出,大吼:“退下,你们退下!”
场上诸护卫还有围攻成化、常猛的剑客被尉琮的声音喊的一惊,回头一看,顿时吓的三魂跑了二,忙停下手上的刀剑弓箭,回身将尉琮围成一圈,纷纷瞪着钟九。
看着这群护卫围了过来,钟九笑道:“看来你这群鹰犬不是很在乎你尉大少的安危嘛,还是早就心里投靠二少爷尉琦了,巴不得你早点归西呢,围的这么近,我怕我人小胆怂,这手一抖……”
尉琮哭喊着大叫:“都滚远点!滚远点!放下兵器!”
众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钟九接着说:“那边就是应国有名的刁氏兄弟吧~”
说话这功夫秦渊已与成化等人靠在一起,就连常猛都退到诸人身边,成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依然斗志昂然,常猛虽伤却面色不改,两柄斧头握得紧紧,随时准备冲杀。
见之前围攻成化的两个酱色服饰的大汉站了出来,秦渊小声对常猛、成化说:“砍柴叔、成化,那酱色服饰的汉子应是众护卫之首,你们待会直接拿下他们,赵雨、楚风、如烟我们四人冲到尉琮身边。”诸人暗暗点头。
那酱色服饰的汉子中一个鹰钩鼻小眼睛的用沙哑的声音道:“正是我刁雄刁霸兄弟,你是哪家的蟊贼,快快放下大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毫毛,刺史府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九哪吃他这套,哈哈大笑间,一匕首在尉琮头上划过,将他额前的头发削去了一大块,吓的尉琮一声惨叫,半天才发现只是削的头发,但胯下已湿,竟吓出尿来。
钟九笑道:“我劝你们两个狗腿子别挑战我钟九的耐心,不放下兵器下一个就削了你们公子的耳朵,你看我敢不敢!”
另一边的刁霸眼珠一转,双手一摊道:“小兄弟息怒,我等兄弟无意冒犯,大哥,快放下兵器,别伤了公子~”说着自己将长剑丢在地上。
刁雄眼神闪烁,将手上的长剑往地上一丢,双手负到背后,却不说话。
这二人的动作哪能瞒过秦渊,只见刁氏兄弟手伸进背后的镖囊时,秦渊已大喊:“小心暗器!”于此同时,众人齐身发难,成化、常猛如出弦的利箭,冲向刁氏兄弟,秦渊等四人直冲向尉琮与钟九,众护卫一惊,被杀个措手不及。
常猛动作最快,如一阵黑风卷到刁霸身边,刁霸也是了得,就地一滚,右手抓向长剑,左手甩出五道寒星,直迎向常猛,可常猛何许人也,只见他身形一转,已躲过了暗器,如巨鹰一般腾空而起,落地时已在刁霸身边,刁霸一剑削向常猛,却不知常猛正值猛虎下山第一扑,大斧重重的扣在刁霸剑身,刁霸手腕只听格拉一声,五指尽折,长常猛的内劲还未传到刁霸胸口,另一斧头已到,将刁霸的好大头颅劈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出丈余远。
成化哪甘于人下,双剑已到刁雄身后,可刁雄可不会束手待毙,飞身退到其他护卫群中,双手如梭,甩出四拨暗器,成化被迫受阻,好不容易躲过暗器,却让刁雄从另一个护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迎了上来。
秦渊向赵雨使了个眼色,赵雨岂有不懂,大喊一声我来助你,冲向刁雄。
其他护卫正待出手,钟九却高呼:“刁氏兄弟不顾尉公子安危,贸然暗算,罪该万死,你们也不管你们公子死活吗!!”
其他护卫还有原先围攻常猛的八个剑客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刁雄见兄弟惨死,周围护卫又不帮忙,怒极攻心,手上剑招一乱,赵雨欺身上前,一剑将刁雄的剑挑向一边,成化岂会浪费此等良机,身形一矮、一纵,已到刁雄怀里,竟使出秦渊常用的近身剑招,乱剑之下刁雄一声惨叫仰面倒下,胸前已无一寸完整的皮肤了。
钟九又叫道:“刁雄刁霸兄弟在应国东面烧杀抢掠不知做过多少坏事,死有余辜,尉公子,我们为你除去一害,保全了刺史府的名声,你该怎么谢谢我们啊。”
水如烟本看刁氏兄弟惨死,心里怪不舒服的,听钟九这么一说,又觉得好笑,这钟九鬼灵精怪,自己没怎么动,却把这帮子人耍的团团转。
尉琮哭道:“钟大侠,你要怎么才肯放了我啊?”
谁知尉琮说话间,钟九手一抖,丢了个小黑药丸丢到了尉琮口中,尉琮不察,吞了下去。
钟九道:“这不就放了你么,你已经吃了我的九毒丹,放心,这是慢性毒,个把月不会要你命的,你老老实实带这帮狗腿子回流波,再也别来梨山了。”说话间收回匕首接着道:“这天下除了北楚的涵空李家,就只有我钟九有独门解药,你不用瞎折腾,不听话我包你如被万虫之噬般疼上七天七夜而死,不信你就试试!”
尉琮哪敢说不,不住点头道:“我信我信,求钟大侠解药~”
钟九眼珠一转道:“你且回去,过了十天,派人来忘忧山庄取解药吧,快滚!”
说着,钟九一闪身,如一道黑风般竟凭空消失了,着实的来无影去无踪。
“好快的身法!”秦渊心下暗道,这身法连秦渊颇为自信的眼力竟也看不清楚。
尉琮恶狠狠的盯着秦渊等人,几次咬牙最后却一挥手,叫道:“走!”
看着尉琮领着这群护卫消失在谷口,秦渊叹了口气,这下和刺史府的梁子算结大发了,这原本打算前往流波寻个出路的打算是别想了,转头一看常猛抱着不停哭的思平思安,脸色柔和的哄着他们,全然不管自己腰上的伤口,不禁暗赞一声,心道:“世间自有正邪,我只要万事求正,自不枉大丈夫一生,管他前路是平是坎!”不禁释然,上前道:“小风,快取伤药给常大叔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