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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之后,一座毫不起眼的公寓楼前,温玉按照电话里项骁的指示按响了门铃。
项骁看起来精神不错,并没有被追捕的慌乱,还饶有兴致地招呼她。
“坐啊。”
温玉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冷着一张脸,“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一定会通知警察你在这里。”
项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温玉就觉得自己的话白说了,也是,一个连命都不要的疯子,还怕什么警察。
“说吧,你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最后见你一次,说来奇怪,只有每次见到你,我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可能是在那种变态的环境下养成的扭曲的内心?”
项骁自嘲地笑笑,“就像秦晋荀,他在一个????的环境下长大,不管外表怎么强大,他始终缺乏安全感。”
“秦晋荀是不同的。”
项骁的笑容变得有几分怪异。
“他永远不可能当一个好人。”
温玉听得心头起了火气,干脆地打断他的话。
“警察快来了。”
“那又怎么样?”
项骁窝在沙发里,指尖懒散地夹着一只烟,香烟一寸一寸燃烧,烟灰堆积,掉在了他的脚边。
温玉转头看他,脱去了阴郁,项骁的五官亦是俊朗英挺。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如果愿意当污点证人,或许——”
项骁笑了,眉宇间带着残留的张扬,“我不是个好人。”
“……那就祝你好运吧。”
多说无益,温玉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项骁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有些泛空,直到香烟燃到了他的指尖处,灼热感使他不由自主地松手,烟蒂落地,火星最后亮了一刻,便熄灭了。
项骁低头看着自己有灼烧痕迹的指节,蓦地笑了,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撂下电话,项骁看向窗外,喃喃自语,“我说过,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啊,你怎么就不信呢......就当是,我最后的报复吧,凭什么,他就能活在阳光下。”
他只不过一个人呆呆的又坐了三四分钟,门铃再一次被人按响——
温玉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初春将至,步行街上的人群多了起来,千人千面,却洋溢着同样的生机盎然,温玉忍不住羡慕。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手机响了,是刘子科打来了电话。
短短的一句话,让温玉几乎呆愣在马路边。
“来公安大楼,项骁死了……秦教授在现场。”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面对风光霁月的秦晋荀,刘子科第一次站直了,正视他,“秦教授,你能告诉我,那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项骁的公寓么?”
他留了情,如果对面站着一脸思索模样的男人不是秦晋荀,他大概会直接地问出来。
你为什么要杀了项骁,是不是怕他......透露你的秘密?
秦晋荀只是简洁地说了一句,“人不是我杀的。”
“可是——”
“刘子科!”
蔡莉莉一脸警告的看着他,“有些话说出来,可就收不回去了,别到时候你自己怎么哭的都不知道。”
刘子科忍不住气闷,噌地站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我愿意怀疑秦教授的吗……算了,我去检验科看看检验结果出没出来。”
刘子科摔上门就走了。
蔡莉莉叹了口气,又回头看向秦晋荀。
“秦教授,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等到一会儿,手枪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我帮你骂他。”
可是秦晋荀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温玉,就是这一眼,温玉的心头忍不住浮起不好的预感。
不过二十分钟,刘子科就捏着一张化验单,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结果……出来了。”
温玉心头一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样?指纹有匹配结果吗?”
刘子科的表情突然有些看不清,他越过温玉,有些呆愣地看向秦晋荀。
办公室里除了刘子科之外,还有四名刑警,除了温玉之外,还有两名法医,全都穿着警服,肩上的肩章亮得闪光。
这里是公安大楼。
温玉心下一跳。
“匹配上了……是秦——”
忽然,温玉没有任何预兆地倒了下去,打断了刘子科的话,刘子科也懵了,未说完的话还在嘴里,人已经反射性冲上去护住温玉。
“温玉,你怎么了?”
“温玉。”
“温法医!”
办公室里的人都围了上来。
温玉拧着眉,一手捂上心脏的位置,嘴唇微动。
“……”
“什么?你说什么?”刘子科焦急地俯下身子旁边己经有同事掏出了手机拨了120。
“药……在秦晋荀车里……快,最重要的是……速度。”
是比那些人,要快一步的速度。
她仿佛已经喘不上来气,双眼穿过周围的人,直直地看向室内唯一一个还站在原地的人。
秦晋荀眼神晦暗不清。
蔡莉莉见他不动,忍不住焦急地喊出声,“温玉到底是怎么了?秦教授,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终于。
“等我。”
秦晋荀缓缓吐出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子科一愣,张张嘴想要站起来,手却被温玉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泛着青,指甲几乎深陷进刘子科的皮肤里。
刘子科心惊,“温玉……你……”
秦晋荀没有回来,温玉被送上了救护车,刘子科没有跟着,而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秦教授是项骁案最大嫌疑人的事情镇静了整个警局。
温玉回到警局,平时气氛欢脱的办公室此时一片死寂。
周权和舒嬅也来了,只是立场有些尴尬,站在旁边都没有说话。
小胡皱着眉,“不可能是秦教授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也不希望是他。”刘子科双眼通红,双拳紧紧地握着,青筋暴起,“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不是他干的。”
温玉走进来,平视着他,“可是你还是怀疑了。”
“你让我怎么能不怀疑他!”
刘子科突然大喊着,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双眼几乎沁出泪来。
“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啊,他站在项骁的尸体旁边,项骁的血还留着,手枪上只有他的指纹,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不怀疑他!”
他是那样殷切地看着温玉,仿佛想从她的口中找到足以驳回自己的证据。
可是温玉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眼尾也开始泛红。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我想为他开脱都做不到,仅仅凭借着信任......我们能撑多久呢。”
舒嬅递过来一张纸,“擦擦吧,秦教授要是在这里,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心,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查出真正的凶手,还秦教授清白。”
有一种深深的绝望侵袭,温玉摇了摇头,“怎么查啊,杀了项骁的肯定是‘蝙蝠’的人,所以我们要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组织,那个组织多庞大,人人都可能是凶手,怎么查啊。”
周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底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天的会开下来,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刘子科面无表情,顶着压力将现在的情况上报。
下了班,刘子科跟众人道别,没有走出公安大楼,而是在楼下转了一个弯儿,又从安全出口的楼梯间爬了上来,在顶楼的楼梯间口,见到了靠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玉。
刘子科握了握拳,走了过去。
“温玉。”
温玉偏头看他,“我还没有谢谢你,那天没有拆穿我拙劣的表演。”
刘子科没有说话。
温玉苦笑一声,“我明白你的立场,也明白你的难处,可是你愿不愿意听我的理由?”
沉默了一会儿,刘子科终于回答,“如果不想听,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温玉于是笑了。
“你有没有想过,项骁给我打了电话,我确定了他的行踪告诉了你们,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在你们破门而入准备抓他的时候,正好就看见疑似秦晋荀杀人现场?”
刘子科神情有几许挣扎。
“我想过,所以在我赶到现场看见现场只有秦教授一个人时,在我拿到检验结果发现上面只有秦教授一个人的指纹时,我也没有立刻逮捕他,而是想听他的解释,可是他却跑了。”
看出他内心的痛苦,温玉的表情反而愈加柔和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秦晋荀之前就说过,我们之间,可能还有内奸。”
刘子科不解地抬头,温玉继续说。
“晋荀已经找到了另一半证据的破解方法,就是高万春,现在,不管项骁死亡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假如这个时候秦晋荀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对方就很有可能先一步找到高万春——他不能被抓起来调查。”
“刘子科,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怀疑过你,所以现在,你还信不信他?”
刘子科几乎抽掉了半包烟。
等到烟雾潦绕着,连他的表情几乎都看不清的时候,温玉才听见他发了狠似的说道。
“我信。”
针对秦晋荀通缉令很快就发下来了。
在刘子科的有意拖延下,通缉令的普及程度并不高,几天也没有接到群众的举报线索。
温玉沉默着,盯着通缉令上那张略显冷淡的脸,心中的不安无处诉说,却还得打起精神来告诉秦妈妈秦晋荀又出差了,秦妈妈也不上网,也不外出,很容易就相信了,只是那满脸慈爱的笑,更令温玉的心像针扎着似的疼,几日来都没有什么胃口。
季景然进来,对着正要开口冲他打招呼的几个警员摆了摆手,走到温玉的座位前,将手中的餐盒放在桌子上,意有所指地说。
“饭总是要吃的,不然他也会担心的。”
温玉强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却见季景然悄悄地对刘子科做了个手势,刘子科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接了一杯水,放到温玉面前。
“温玉,你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饭,一次也别吃太多,喝点水吧。”
说完话之后,他顺理成章的坐了下来。
季景然这才压低了音量。
“我得到消息,这两天省局的领导名单,有些不正常的变动,我担心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自己小心。”
而后又过了几天,沈路安满脸严肃地给她看了一则新闻,那是一个南方三线小城市的城市新闻,报道的是,公园内出现了一具无名男尸,镜头在尸体上一扫而过,尽管打了马赛克,温玉还是认出了那个人正事高万春。
高万春死在了遥远的南方,不知道秦晋荀进展的怎么样,温玉悬着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也落不到实处。
紧接着,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省里突然有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对刘子科的破案速度十分不满意,连带着整个刑警二处也不被待见。
刘子科的撤职待定和温玉的解除特聘法医身份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来的,还没等到两人反应过来,两人在警局的权限便被接二连三地迅速撤销,几乎寸步难行,而整个刑警二处,也被一下子安排了很多鸡毛蒜皮的案子,忙起来能让人脚不沾地。
温玉心知肚明,这是来自“蝙蝠”的反扑,可是没有名单,他们根本警界的高层到底是谁在捣鬼。
等待,如今唯有等待。
直到一天夜里,温玉倒在沙发上,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
她睁开眼,一个黑影欺了过来。
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席卷而至,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夹杂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他的体温。
她一惊,随即眼里涌上泪来,伸手回抱住男人。
“秦晋荀。”
男人恨不得要将她嵌入骨髓里。
那个男人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穿过寂静的客厅,将她放在卧室柔软的床上,刚要起身,温玉就紧紧地拉住他。
“别走。”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吻去她面上的泪,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夹杂了许多分的想念。
“你楼下一直有人在监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上来,我不能呆太久。”
温玉也知道了时间有限,忍下心头想说的很多话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项骁的公寓里?”
由于连日奔波,秦晋荀的面上已经长出了细小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沧桑,可是双眼却灿若寒星。
“那天我接到了项骁的电话,说你在他那里,我当时打不通你的电话心急如焚,就赶过去了……”
不是没想过项骁会针对他设下圈套,而是他根本就不惧怕。
在等到项骁突然暴起,将手枪塞到他的手里,面上带着疯狂病态的笑,死死地压着他的手指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时,他还有原来如此的感慨。
接下来就是破门而入的刘子科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项骁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也要陷害他。
秦晋荀的骄傲令他原本不想逃避,可是温玉点醒了他,关键时刻,不能功败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