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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是温柔缱绻的，不管你身处何地，也能不远千万里来到你的身边，送你一丝慰藉。
月光是冷漠滥情的，不管身处何地，没人见不着，却总有人触景伤怀，把月引为知己。
博爱的月光当然不会只属于某一个人，需要长存不灭几千上万年，自然不能为一人所左右。
而能属于某一人的灯火则无法长久，被一人的悲欢牵动，为了这人燃尽自己。
卢修远面前桌上灯台里的灯油见了底，暗淡光线下，他书房摆设布置朦朦胧胧的，也能瞧出这装饰是精致用心的。
他回来时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不过李氏还是留了份饭给他，已在小厨房热着了。
他正拿着下午匆匆放下的画轴，展开来了，去细细观摩苏横的新画作。
他的眼睛，随着画上人物聚散疏密动作，在画面上下左右游移着，就这样循环往复再循环一次。
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呆板，眼神也是涣散的，没有在某一处细节停顿，嘴角笑意淡淡，仿佛雕刻而成的弧度。
他也没有注意到烛火越来越暗越来越微弱，这对于他看画似乎没有印象。
脚步声响，阿路又是急慌慌从门外跑进来，走进了门，扶着桌子喘着气低声说道：“公子公子，我打听到了。”
他的粗重气息吹拂着烛火，乱颤着似乎摇摇欲坠了。
卢修远从画中抬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挥挥手：“你离我的画远些，说话那么小声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是是，小的知道错了。”阿路连忙讪笑着直起身来。
公子这两天，除了温和的笑脸，表情语气愈加丰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行了，快说。”卢修远将画轴卷了起来，放在桌上，抬头看阿路。
阿路正了正神色，还是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我听说，下午若梅姐姐去找文娘子安排马车，被告知没马车了，就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这是公子回来就要他打听的马车的事儿，他还顺便听了一嘴闲话。
“额，还听说，文娘子负责给玉兰居调人手，调去了两个十一二的小丫头，就下午那个春玉，还把那个叫俊平的小厮也调去了。还有......”
“还有？”阿路被惊了下抬起头来，见卢修远正抬眼望着他，嘴角虽还弯着，那眼神却沉沉，不见了往日和煦。
阿路不禁打了个寒颤，摇头道：“没了没了。”
说完他马上后悔了，明明还有件事没讲呢。阿路垂头悄悄抬眼瞄卢修远，犹犹豫豫开口：“呃，公子，我还偶然听说了个传闻，说是，四公子是因为夏侯公子才落了水。”
卢修远嘴角笑意加深，似乎是觉得阿路讲了个笑话：“这话如何说起？”
不知是不是室内光线太暗的缘故，阿路觉得，这笑叫人害怕。他忙垂下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听人说，是夏侯公子教唆四公子，支开婢女去玩水，还是夏侯姑娘故意去推了四公子，四公子才落了水。”
卢修远点点头，摩挲着下巴，恍然大悟般哦了声：“竟不知还有人这么想呢，那岂不是说夏侯公子贼喊捉贼？”
阿路忙颔首称赞，试图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公子聪慧，小的也是这么以为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夏侯姑娘。”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我以为的？”卢修远抬手拍了拍阿路不停晃动的脑袋，阿路吃痛抱头，心道，公子动作也粗鲁了。
卢修远不理会阿路委委屈屈的小眼神，拨了拨灯芯，把火挑亮些：“怀远那儿没人出面说话解释吗？”
阿路呵呵干笑几声：“听说，文娘子早就问过四公子了，四公子心里委屈，但顾念着卢府，才忍气吞声没有点明被欺负了。”
卢修远笑意更深，梨涡浅淡，连眼睛也弯了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倒是不知道，四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落水了挨了训吃了亏，还会为了面子帮别人打掩护？”
嘶，公子变得好可怕。
阿路不敢去直视卢修远那和善的笑容，默默把视线下移，去看那拼命发光的烛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