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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吕小伟就在县衙,正式开堂审理这桩鬼魂喊冤案。
由于前一天晚上,在马家突击审讯的时候,马氏、周主簿及管家和文炳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并且已经挖出了马三的尸体和凶器,因此吕小伟只是让他们重新陈述了一次,做了询问笔录,签字画押。
吕小伟按照大圣律当堂宣判:“马家的管家马某,受马氏指使,杀害马三,犯故意杀人罪。圣律有云:凡谋杀人,斩,判处管家马某斩立决,明日行刑!”
虽然管家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活不了了,但是真的听到判决,还是吓得瘫软在地,就连饶命都没力气喊了。
其他案犯眼看这般情形,皆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浑身战栗的低头等待自己的判罚结果。
吕小伟稍一停顿,看着堂下的马氏道:“马氏罪行一:指使管家杀害马三,属于故意杀人中的指使者,按照大圣律,凡谋杀人,其造意者身虽不行仍为首论,斩!判处马氏斩立决;
马氏罪行二:指使文炳装鬼谋害胡知县,致使胡知县疯癫,圣律有云:凡是百姓谋害本属地的知府、知县的,致人死亡者,不论主犯从犯,全部斩刑。致人受伤:不论主犯从犯,全部绞刑。马氏指使文炳装鬼,属主犯,判绞刑。
两罪合并,执行斩立决,明日行刑!”
马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砍头的判罚。昨天夜里在马家,被吕小伟审讯的时候,自己还心存侥幸,杀人的是管家,装鬼吓唬知县的是文炳,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参与过,只是在幕后出了点主意而已。
可惜马氏这种法盲,对于大圣律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对于律法来说,指使者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所以才有了“其造意者身虽不行仍为首论”,而造意者这三个字,简单来说就是提出犯罪意见的人。
马氏听完判决呆了一下,然后就膝行两步叫屈:“大人,饶命啊,小女子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正的犯罪,求大人开恩。”
眼看马氏满脸惊恐的泪水,回想起马氏交代作案过程的时候,不管说到什么事情,首先就开始数落别人的罪过,而把自己的恶行都掩饰成了被逼无奈。
如今犯下如此罪行,造成了胡知县疯癫、马三枉死的结果,居然还有脸求饶,妄图蒙混过关,吕小伟的气不打一处来,猛拍惊堂木道:“马氏,本官审案,向来公正,全部依照大圣律作出的判罚,哪容你个泼妇咆哮公堂,来人,掌嘴二十!”
马氏的嘴昨夜审问的时候,已经就被打了二十下,如今也仅仅是伤口结痂,听见又要打二十下,刚想求饶,又怕再说话,会被多打几下,只能捂着嘴呜呜的哭。
可是当堂的众人,都知道马氏所犯下的罪行,这个女人为了救自己杀了人的儿子,已经变成了疯子,所以马氏的悲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怜悯,只是觉得痛快。
看着衙役执行完了二十下的掌嘴,马氏的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这次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吕小伟看见大堂已经安静下来,继续宣判:“文炳多次入室盗窃,装鬼诈取钱财,更是恐吓胡知县,造成胡知县疯癫的恶劣后果,依律判罚如下:
罪行一,文炳犯恐吓取财罪和盗窃罪,圣律有云:凡恐吓取人财物者,计赃,准窃盗论加一等,免刺。根据文炳供述及报案之人的案卷统计,文炳共计得钱一百一十贯,判杖一百,流二千五百里。
罪行二,文炳犯谋杀制使及管长官罪,圣律有云:凡是百姓谋害本属地的知府、知县的,致人死亡者,不论主犯从犯,全部斩刑。致人受伤:不论主犯从犯,全部绞刑。文炳受马氏指使,装鬼恐吓胡知县,指使知县疯癫,属主犯,判绞刑。
两罪合并,最后执行杖一百,明日绞刑。”
和马氏一样,文炳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偷了点钱财,装鬼吓唬了一下知县,就被判处绞刑,而且还要在死之前,受那一百杖的皮肉之苦,猛地抬头,就要求饶,抬眼看见旁边已经目光呆滞、满嘴鲜血的马氏,最终认命的垂下头去,瘫软在地。
眼看文炳已经认罪服判,吕小伟继续宣判:“周主簿身为朝廷官员,犯受赃罪,牢头作为衙役,同犯受赃罪。
圣律有云:凡官吏受财者计赃,官追夺除名,吏罢役俱不叙。按照已经查实受赃金额,周主簿合计受赃五十贯钱,判罢官除名,杖一百,流二千五百里;
牢头受赃十贯钱,判杖九十,罢役不叙。”
周主簿自从昨天夜里在马家,交代了自己的受赃之事后,就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今日听见吕小伟的判罚,这位号称“官场鬼见愁”的凌迟爱好者,居然没判自己死刑,感觉颇为意外。
要知道,当初这位杀官不眨眼的吕大人,可是为了惩治古县受贿的陈知县,甚至请出了太祖皇帝制定的大诰。
按照大诰里面记载的,贪墨超过六十两银子的,都是要剥皮实草,吊挂在官府,以示警戒。
当初陈知县受贿四万两白银,就被吕小伟剥皮实草了。
仿佛看出了周主簿的想法,吕小伟咳嗽一声道:“周主簿,本官对你从轻发落,只是因为本官已经查实,你虽然有收受贿赂之事,却与那敲骨吸髓的赃官不同。
他们为了收银子,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沾血沾命的银子都敢收,尤其是古县的陈知县,包庇老鸨子,诱拐女子,视人命如草芥,当然要处以极刑。
而你,除了这次牵扯其中之外,其余都是一些照顾入狱之人吃喝的小事,算不上罪大恶极,也许在当今世上,连贪赃枉法都算不上。”
说到这里,吕小伟声音柔和下来:“而且,据本官了解,你收受的赃款,并没有花天酒地、购房置地,而是全部寄回老家给你老娘治病。
所以,你算不上一个清官好官,但却算的是个孝子。圣人云:夫孝,德之本也。本官的这样判罚,对得起天地良心,任谁有异议,本官接着就是了。
按照判罚,琼州距离此地,刚好两千五百里,符合发配政策。你受了杖责,就回你的琼州老家,好好赡养你老娘吧。”
听完吕小伟的话,本以为在劫难逃的周主簿立刻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水,哽咽道:“谢,大人!”说完,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
看着周主簿的凄惨模样,吕小伟也是于心不忍,周主簿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但是如今的社会,已经不能把人简单的分为好人坏人来看了。
假如周主簿不参与马氏营救儿子马明的事情,或许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不过,就凭他参与让马三顶罪,妄图让真凶马明逃脱法律制裁,今日的下场也早已注定。
吕小伟眼神一转,目光落在早已呆滞的马员外身上,继续宣判道:“马员外犯行贿罪,圣律有云:凡诸人,有事以财行,求得枉法者,计所与财坐赃论。
一贯以下笞二十,一贯之上至十贯加一等,至五百贯之上罪止,杖一百徒三年。马员外共计向多人行贿钱财六十贯,判杖八十,下去领罚吧。”
马员外对于自己的判罚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眼看自己的妻子马氏,为了救儿子马明,犯下砍头的罪过,还牵连众人。
眼看现在众人都已经判罚完毕,却没有看见自己儿子马明的影子,急忙问道:“小人妻子和管家犯下重罪,被判斩首,大人判罚公正,小人心服口服,只是小人斗胆请问大人,我儿马明什么时候改判释放?”
听到这里,吕小伟都恨不得翻开马员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是怎么产生的?回想马氏那些疯狂的想法,不禁要感叹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吕小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本来马明杀人案,只是本案的一个起因,和目前审理的案件关系不大,既然你执意想知道,那本官就满足你的请求,来人,提审马明。”
不一会,马明就被带上公堂,本来以为今天就能脱罪回家的马明,趾高气扬的走进来,首先看见公堂之上跪着的父母和管家,眉开眼笑的准备先打个招呼。
谁知迎面遇上了披头散发的周主簿,和垂头丧气出门受罚的牢头,当即让马明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因为串供的时候,就是周主簿和牢头一起到大牢里面,教会马明如何在提审的时候回话。
在马明看来,自己这桩简单的杀人案,周主簿作为阳县的三把手,在知县疯癫的情况下,完全能够办妥自己脱罪的事情。
愣神的马明站在公堂门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身后的衙役猛推一把,这才一个趔趄进了大堂,一眼望去,上面坐着的官员,正是上次提审自己的官员。
马明不明所以,就赶紧跪下磕头,等待问话。
旁边的马员外心中是百感交集,一方面看见自己儿子的穿着脸色,知道在大牢没吃什么苦,而且今日就能带着唯一儿子回家。
另一方面想到,为了营救儿子,导致自己的夫人马氏即将被砍头,回想起多年的夫妻之情,心中不免升起一股伤心之意。
自从被判处斩首的马氏,先后被掌嘴四十下,嘴角也撕裂了,脸上已经肿胀,半个脸被鲜血染红,这会已经干涸。
看见许久未见的儿子马明,马氏短暂的忘却了自己明日就要被处斩,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连滚带爬的想要扑上去拥抱儿子。
对于公堂之上扰乱秩序的行为,吕小伟哪里能惯着他,当即一声惊堂木的声音,大喝道:“公堂之上,各归其位,如有违反,按律处罚!”
接连收到掌嘴的马氏总算是长了点记性,吓得赶紧蜷缩回去,继续跪趴在地。
马明见此情形,心开始一点点沉下去,就算再迟钝的人,看见如此情形,也知道今天想要无罪释放,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吕小伟没有直接开口询问马明,而是吩咐旁边的书记员,将今日审判的众人结果,一一向马明宣读。
刚开始马明听到周主簿和牢头的判罚,还能勉强的硬撑着,就算听到管家因为杀了马三,被判斩首,也只是感到害怕。
马明并不是害怕管家被处死,而是害怕这些人会连累自己的脱罪计划。
一直到听见自己的母亲马氏,为了营救自己,被判斩首,父亲马员外因为行贿,被判杖刑八十,这才一屁股瘫软在地。
马明平日间嚣张跋扈惯了,就连这次杀了吴老汉,被判处斩立决,他虽然一时懊悔,但是总觉得自己有家财万贯,肯定有办法救自己。
后来周主簿和牢头进牢房,教他怎样翻供后,马明更是笃定,自己这次会逃脱罪行。
就连刚才进了大堂,看见众人的凄惨模样,马明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直到现在,听见父母的判罚,马明彻底傻眼了。
这时,公堂上传来吕小伟严厉的责问:“马明,你现在明白了,为了让你脱罪,这么多人居然铤而走险,更是造成胡知县疯癫、马三枉死的局面,我且问你,捅死吴老汉的那一刀,到底是谁干的?”
说到这里,吕小伟加重语气道:“实话告诉你,经过这几日的走访探查,本官已经掌握确凿证据,收起上次你说的借刀给马三的那套说辞,你父母和周主簿的刑法,已经说明杀死吴老汉和马三无关。
本官警告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少不了要受那皮肉之苦,这次,可没有周主簿和牢头帮你了!”
本来已经心乱如麻的马明,听到吕小伟带着警告色彩的问话,加上那句已经证据确凿,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想着自己的一时张狂,导致家破人亡,还要自小疼爱自己的母亲陪同斩首,马明终于幡然醒悟,嚎啕大哭者喊道:“都怪我啊,我是禽兽不如的畜生啊,人是我杀的,我认罪,求大人饶了我母亲吧!”
说完,就死命开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