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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合上的轻微响声掩盖住了景欢的话, 向淮之听得不准确，蹙着眉问：“什么？”
酒劲儿越来越大，景欢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他闭着眼睛, 脑子里只剩下心向往之的声音。
景欢：“……下次要等我，哥哥。”
向淮之听清楚了。
景欢在叫他哥哥，而且男生刻意压低了声音, 叫得特别软。
向淮之深吸一口气, 再次问：“你叫我什么？”
景欢皱眉, 有些不耐烦了, 但还是很乖地又叫了他一句：“哥哥。”
受小甜景的影响, 向淮之很清楚，“哥”和“哥哥”是两种叫法。
“……为什么这么叫我。”
景欢莫名道：“我, 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吗？”
说完，他小小声地打了个酒嗝。
“……”
没有。
景欢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
向淮之抿唇, “你刚刚，让我等你？”
景欢无力地点了两下头，又想起自己点头, 心向往之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开口，低声抱怨，“你不带我下本……我就只能去混野队，我……不喜欢混野队，也不想和秋枫他们下本。”
向淮之沉默了会, 哑声重复：“……秋枫？”
“他都跟我说了, ”景欢说, “你……下午去做了大闹天宫。没叫我。”
向淮之缓缓低头,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信息量太多, 他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景……”向淮之想叫他名字，最后又忍住了，“我是谁？”
景欢：“啊？”
“我是谁。”
“你，”景欢再醉，也不忘了拍马屁，“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superstar。”
向淮之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问了。
但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不可能，“……我是说，我的名字。”
这渣男又搞什么鬼。
他头疼得要死，能不能不要问他这种幼稚无厘头的问题？！
“你是我的NO1，你是——”景欢的声音拖长，给向淮之砸下一记重击，“是心向往之……是哥哥。”
电梯门开了关，关了又开，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
一位住在2012房的顾客走出房间，见电梯门刚好打开，她加快步伐正想进去，就被里面站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只见高个子的男生满脸不解和茫然，正低头看着靠在他身上的人，而靠着的那位，已经毫无防备地闭眼睡去。
帅是帅，恐怖也是真的恐怖，她过来之前就隐隐约约看到电梯那有暖光，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应该是电梯门打开时透出来的光线。
女人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所受到的惊吓，并不比她少。
向淮之回过神来，手上一个用力，把身边的人扶稳，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电梯。
到了房门前，向淮之低声问：“房卡在哪？”
身上的人毫无动静。
向淮之叹气，弯下腰，从他口袋里找出房卡，刷卡开门。
刚进房间，景欢就睁了眼。
他口干舌燥，因为喝了酒，全身热腾腾的，趁向淮之插卡关门的空当，往旁边一倒，顺势进了浴室。
向淮之抓住他：“干什么？”
“不舒服。”景欢难受得要命，“想喝水，想洗脸……”
向淮之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松开手让他去。却见景欢径直路过了洗手台，直奔淋浴头。
向淮之冲进去时已经晚了，水从淋浴头中喷射出来，景欢的裤子被打湿一半，变成了深色。
“……”
一阵混乱后，向淮之把人从浴室扛出来，直接丢到了床上。
景欢闷哼了几声，似是觉得裤子黏在身上不舒服，开始左右蠕动。
向淮之正沉着脸用纸巾擦自己身上的水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拉链声。
他一愣，回过头便看见景欢干脆利落地蹬掉裤子，并把裤子一脚踹到了床底下，然后拿起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再没了动静。
他是舒舒服服地睡了，向淮之却被他几句话搅得思绪万千，理不清头绪。
其实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可向淮之仍然……无法相信。
游戏里天天黏着你跟你告白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面前这个酩酊大醉的男生？
其他不说，就连性别都对不上！
向淮之目光不自觉瞥向景欢盖着的被子。
他喉结轻滚，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不行，不合适。
换个性别，床上的人都能告他性/骚/扰、偷/窥/狂了。
向淮之这么想着，手却已经搭上了被褥。
然后轻轻地拉起一角，变态似的往里探去——
被子下，景欢修长白净的腿随意摆放着，他腿毛很少，大腿上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但从线条上看还是能认出这是双男人的腿，总之，没他在照片上看到的细。
但这并没让向淮之感到庆幸。
因为他在对方的大腿外侧，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痣。
他死死盯着这颗痣，半天没动作，以至于景欢觉得冷，扑腾了两下。
“叮——”
向淮之听到沙发上的电脑轻轻响了一声。
景欢没关电脑。
向淮之这时候也顾不上尊重谁的隐私了，他走到沙发前，把电脑打开。
电脑不仅没关，里面甚至还有程序在运行，其中一个便叫“九侠客户端”。
向淮之点开游戏，这段时间一直缠着他的小狐仙，正优雅端坐在蓬莱仙境里，尾巴随意地散在地上，旁边绿树红花，是向淮之最常挂机的地方。
事已至此，向淮之终于不得不承认——
景欢就是小甜景。
这么一想，就连名字都对上了……
向淮之刚解决完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又跳了出来。
景欢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女生？
甚至还追他？？
景欢知道他就是心向往之吗？毕竟声音这么像……还是景欢一早就知道那是他的号，才会故意开女号来找他的？
向淮之把游戏和现实分得很开，这几年身边除了路杭，没人知道他的游戏ID。
他起身，拿起手机去浴室，给路杭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周边很安静，应该是回了房间。
“怎么了？”路杭喝得也不少，这会儿正犯头晕。
向淮之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我游戏里的ID？”
路杭一愣：“没有啊，你不是说过不喜欢游戏和现实挂钩吗……怎么了？”
“没事。”向淮之在脑中把第二个可能划掉，“睡了。”
“哎，等会……”
没等路杭说完，向淮之就已经挂了电话。
他走出浴室，床上的人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呼吸平稳，连呼噜都没打。
向淮之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小骗子都睡得好好的，他还有什么好顾虑？而且他也不可能真把人叫起来问清楚。
再说，如果景欢喜欢的，真的是游戏里的心向往之……那是不是说明，景欢的性取向是男人？
越想越远，向淮之把思绪收回，犹豫片刻，把桌上的电脑放回了原位。
——
景欢醒来时，脑袋隐隐有些发疼。
他每天都习惯发呆一段时间再起床，今天照旧。他侧身躺着，盯着床头的台灯，心里烦得要死。
没别的原因，他昨晚一直在做梦。
要命的是，梦见的还是心向往之，这渣男跟变态似的，一直要自己叫他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怕吵醒对方，景欢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没想到正好跟身后的人对上视线。
向淮之也侧身躺着，撑着下巴，幽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醒多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景欢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还挺多情绪的。
景欢还发现，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条楚河汉界，多出来的空间足够睡下一个陆文浩。
“那什么，”景欢斟酌了下，问，“我昨晚……耍酒疯了？”
向淮之：“没有。”
景欢：“那是梦游了？说梦话了？磨牙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这话问出来有些奇怪，景欢想了想，还是不说了，他坐起身来，揉揉头发：“不好意思啊学长，我昨晚好像喝得有点多。”
他对自己的酒量一向没什么逼数，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醉了的。
向淮之目光复杂：“你……忘了昨天说的话了？”
景欢回想了下：“我说了什么？”
向淮之喉结滚了滚，许久才说：“没事。”
景欢看了眼手机，已经要接近退房时间了，陆文浩给他留言，说他们要趁退房之前再去泡一下温泉。
他掀开被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这才发现自己下/身就穿了件内裤。
他翻身下床，捡起自己的裤子，虚虚遮在前头，毫不在意地回头道：“学长，厕所我先用了？”
向淮之：“……嗯。”
看着景欢光着腿走进浴室，向淮之不禁想，现在的Gay都这么开放的吗？他原以为他们在同性面前，也会觉得害羞才是。
景欢洗漱完毕，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问：“学长，他们在泡温泉，你要不要也去泡一泡？挺舒服的。”
“不了。”向淮之坐在沙发上回消息，状似无意地问，“我记得他们说，你之前也玩过九侠？”
景欢点头：“是啊，玩了五六年。”
向淮之问：“后来为什么不玩了？”
“家里管得严，我妈说再玩下去，我高中毕业就只能去捡垃圾。”景欢轻描淡写，“她说她不想成为垃圾王的母亲，就把我网给断了。”
“……”想起小甜景凄惨的身世，向淮之一顿，没再深入弃游这个话题，“现在有时间了，没想过重新回来玩？”
“想过，再过一段时间吧。”景欢支支吾吾地带过，突然抬头问他，“学长，你九侠在哪个区？”
我在哪个区，你不是最清楚么。
向淮之说：“花好月圆。”
景欢一笑：“九侠策划真的很土，区名不是花就是月的。”
男生的表情很自然，没对他虚报区名表现出任何惊讶和怀疑。
向淮之颔首，赞同：“是挺土的。”
收拾好行李，两人刚准备下楼退房，景欢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学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景欢笑道，“以后可以一起打球。”
向淮之迟疑了会，拿出手机。
景欢利索地打开自己的二维码：“你扫我？”
向淮之看着那熟悉的粉红色头像，面不改色地打开自己的微信小号，把人加上了。
雨已经停了，被大雨冲刷过后，连空气都仿佛清新许多。
陆文浩等人已经办好了退房，正坐在大堂等他们。
“欢欢，怎么样，说了你喝不过我吧？”见到他们，陆文浩嘿嘿道。
景欢嗤笑：“得意个屁，下次再战。”
退房全部办妥后，路杭道：“谢谢你们昨晚的收留啊，等回去了，学长请你们吃好吃的。”
“没问题。”高自翔搭上他的肩，“还得有酒！”
路杭眨眼：“安排。”
几人一块去了停车场，只见路杭走到一辆路虎前，开门上车。
发动车子，路杭落下车窗：“你们怎么来的？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陆文浩摇头，“我们也是开车来的。”
“那行，”路杭朝他们挥手，“走了，拜拜。”
向淮之一路沉默，只有道别的时候，才对窗外的人抬抬手，就算是招呼了。
路虎驶出停车场，陆文浩盯着车屁股，摇头叹气：“别人的代步车是路虎，我的就是大众。”
“知足吧，我和欢欢都没代步车。”高自翔说。
陆文浩：“那是你们自己懒，非他妈要老子当司机。”
三人说说笑笑地上车，出发回学校。
途中，高自翔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后座的人：“欢欢，你昨晚发酒疯了？”
景欢捂嘴打了个哈欠：“没吧？”
“我怎么觉得向淮之看起来挺累的，还有黑眼圈。”
“我也看见了，”陆文浩从后视镜看了景欢一眼，“倒是你，生龙活虎的，你们两个下来大堂那会儿，我都怀疑自己昨晚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你从实招来，昨晚是不是偷偷吸向淮之的精气了？”
“滚，”景欢笑骂，“你爹我不会吸/精气，只会要人命。”
向淮之此刻正坐在副驾上闭眼假寐。
“怎么了你？”路杭察觉出他的疲倦，“昨晚没睡好？”
岂止没睡好，压根没怎么睡。
起床气萦绕在向淮之周围，他淡淡地应：“嗯。”
路杭不敢烦他，没再吭声。
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向淮之蹙起眉，缓缓睁眼。
小景呀：哥哥早~上~好~
小景呀：今天也是喜欢哥哥的一天呢！\*^0^*/
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