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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过,冷空气入侵整个平川市。
教室里大家戴上围巾帽子手套,穿上最厚重的冬装校服。
冬天正式来临,气温一降,连带浑身的瞌睡也全部复苏,大早上教室里哈欠连天,都昏昏欲睡。
班主任走进教室,敲门板:“都醒醒,都醒醒。”
“下午三点有平川篮球杯决赛,剩下两节课改自习,想去看比赛的就去学校旁边市体育馆看,不想去的在教室自习。”
这话一出,教室内瞬间沸腾,尖叫欢呼一片。
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还一个个没精神,一说玩就活过来了!你们学习要有这个劲头哪个考不出好成绩!”
顾梦立马转过身来:“挽挽,挽挽,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吧。”周挽说,“我看不懂篮球。”
“又不是去看篮球的,那是去看帅哥的!”顾梦说着,忽的压低些声音,“而且陆西骁也去,你俩最近不是……”她暧昧地冲周挽眨眨眼。
周挽愣了下:“陆西骁也去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顾梦说,“平川篮球杯都开始两三个月了,市内所有高中的比赛,这次的决赛应该阳明和十八中打,陆西骁应该还是队长呢。”
周挽想起上回看到他打球的样子。
顾梦晃着她手臂求:“去嘛去嘛,挽挽你最好了,我想去看。”
周挽最后点头:“好吧。”
顾梦又问一旁的姜彦:“你去不去,姜彦?”
他正在做作业,闻言指尖停顿,淡声:“不去。”
顾梦不知道他和陆西骁之间的渊源纠葛,只说他要学会劳逸结合,不能只知道读书。
*
高二1班是整个年级里成绩最好的班级,班内竞争也大,只有一半的人请假去看比赛,剩下一半在教室里自习,其他班几乎所有人都跑光了,七班更是一个人都不剩。
市体育馆就在阳明中学旁边,从北门出去走两百米就到了。
周挽和顾梦跟着人群入场,坐在第一排。
位置不错,视野开阔。
“十八中的人都到了,怎么陆西骁他们还没出来。”顾梦说。
周挽:“可能在换衣服吧。”
场地里面站着六人,白色球衣背后写着十八中和各自的姓名拼音,周挽粗粗瞥了眼,视线忽的停住,看到其中一人——
LUO
HE。
骆河。
她在他转身时看到他的脸,正是之前找陆西骁麻烦,和他打架的那人。
原来他是十八中的学生。
但他身上没有一点学生气,都是社会的地痞流氓样,不止是他,十八中的那几人都是这样。
十八中是平川市最差也是最混乱的高中。
周挽听到身后的男生议论。
“骆河那群人天天打野球,听说手可脏了,我估计今天这场球打的应该挺难的。”
“连陆西骁都打不过他?”
“论技术应该陆西骁强点,但他打球太规矩,而且很少拼全力打,对上十八中那群估计难,半决赛那场碰上十八中的那个前锋直接被肘击,鼻梁都断了。”
……
周挽心下一紧。
这时,全场响起欢呼声。
陆西骁带头,进场。
他们穿着红色的球衣,个个人高腿长。
顾梦跟着众人尖叫,夸张道:“这是男模队吧!”
周挽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形容,笑起来。
陆西骁走到候场座位旁,拣起丢在地上的绷带,缠在脚踝上。
他小腿肌肉流畅,跟腱很高,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周围那些欢呼尖叫视若无睹。
缠完绷带,他起身,脱掉身上的黑色外套,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一排的周挽,先是愣了下,而后挑眉。
他倾身,手搭在栏杆上,毫不在意周围目光地问:“怎么来了?”
“陪我朋友来的。”周挽轻声说。
他将外套递过去,什么都没说,动作极其自然。
周挽连忙接过,整理整齐后好好抱在怀里。
他是全场的焦点,此刻,连带着周挽也成为全场的焦点,身后有议论声。
“陆西骁不会真的和周挽在谈吧,上次贴吧里不是还说陆西骁接她放学。”
“我靠我次元壁破了,他们俩怎会认识?!”
“操操操陆西骁真的帅,又苏又撩,能跟他谈恋爱真是被渣了都愿意。”
“你别说,周挽还真是挺漂亮的,越看越好看,而且长得好乖哦,跟陆西骁站一块儿还挺配的。”
“我觉得还是那种御姐型的跟陆西骁配。”
“反正不管是哪种,陆西骁都不会谈超过一个月。”
……
周挽抱着他的衣服,目视前方,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跳球,陆西骁控球,迅速朝篮下运球。
十八中几人全部盯死他,不给一丝缝隙,骆河双臂张开,挡在陆西骁前面。
陆西骁冷眼看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情况只能把球传给队友,但队友也都被防死,几乎是死路一条。
谁都没看清,陆西骁做了个假动作,骆河被晃倒。
他原地起跳,手腕下压——
砰。
进球!
全场沸腾。
开局就拉起热度。
陆西骁稳稳落地,低眸扫向倒在地上的骆河,低嗤了声。
骆河脸色一变,青筋暴起,起身朝队友吼了句:“回防!”
第一节结束,18:24,阳明中学领先。
一下场就有许多女生上去送水,有阳明的,也有十八中的。
陆西骁没接,穿过人群,捞起座位的毛巾擦汗。
他直起身,看着周挽:“水。”
旁边就有准备的一箱矿泉水,周挽连忙跑去拿,递给他。
陆西骁扬眉。
她又帮他拧开瓶盖。
陆西骁接过,仰头喝水。
水瓶里的水位迅速下降,他喉结上下滚动,喝完一瓶水,丢在地上。
“你感冒好全了吗?”周挽凑近了小声问。
陆西骁似乎没听清,弯下背,将耳朵送到她嘴边:“嗯?”
他身上热烘烘的,满是贲张的荷尔蒙气息,周挽咬了下唇,又重复了遍。
他轻笑,直身:“早好了。”
随着第二节比赛一开始,很多人就发现十八中的打法不同了,根本不给陆西骁拿球的机会,别的队友一控球起跳,就借势撞倒。
后背在绿色塑胶场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操!这他妈都不吹!犯规啊!”身后有男生骂道。
“妈的,骆河那群人肯定买通裁判了,这种球都他妈不吹,裁判是瞎了吗!?”
陆西骁脸色没变,视线平静,冷声:“都好好打。”
但十八中这群人野球打惯了,球越打越脏。
陆西骁投篮时也被推倒。
但裁判只吹了几张无关紧要的黄牌,底下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响。
等到半场结束,48:32,十八中一节砍了30分反超。
“这个球真是长见识了,耍赖成这样就算赢了又怎样?”
“听说骆河和陆西骁不对付好几年了,就是故意激怒他,之前半决赛也没见打这么过分。”
……
周挽很少看这样的比赛,手全程紧攥,指甲在手心磕出红痕。
陆西骁几人站在一起,正讨论下节比赛的战术。
刚才有两人伤的严重些,一个腿扭,一个手臂被装出淤青。
周挽看得心被揪起,不太舒服。
“梦梦,我去趟卫生间。”周挽说。
顾梦:“好,你知道在哪儿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周挽笑了笑:“没事,我知道的。”
周挽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脑海里是刚才陆西骁被撞倒的样子,还有半场。
周挽很轻地叹了口气,只希望他别受伤。
走出卫生间,迎面走来的骆河,嘴里咬着烟。
周挽绕开他走,没想到他却往旁边一迈,堵住她的去路。
周挽抬头。
“你就是陆西骁新女朋友?”
他看到刚才陆西骁让她拿衣服,骆河呼出一口烟,全打在周挽脸上,她皱眉侧头。
骆河目光轻佻地从上到下打量她:“这小子口味变了啊,现在喜欢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了。”
又有几人从一旁男厕出来,闻言笑起来。
“骆哥,这种清纯的操起来才爽啊。”
“谁知道长这么清纯,床上什么样呢。”
羞辱戏弄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夹杂狎弄放肆的笑。
周挽咬紧牙根,不吭声.
见她是个好欺负的,那些粗俗的言语便更变本加厉,像针似的句句扎向周挽。
哪怕周挽是个不愿惹麻烦的,但也是不愿折腰受辱的,她沉默很久,最终静静开口:“你们敢在陆西骁面前这么说我吗?”
少女被羞辱,脸上却清清白白,目光平静自若。
骆河忍不住皱眉,像是被她眼底的光刺到。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的目光让他想到陆西骁。
一张清纯柔和的脸,连声音都是软的,却孤傲冷静,坦然地跟他对视,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从眼睛破开了她表面的柔和。
实在是和陆西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骆河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那姓陆的高傲冷血,从不高看谁一眼,却愿意和眼前这女的多亲近几分。
他们本就是一路人。
骆河挑眉:“我怎么不敢,你不知道陆西骁被我揍过几回吧,哦,是了,你是不知道,毕竟那会儿他女朋友还不是你。”
“那你们何必下黑手只为了赢他,哪怕赢了也不光彩。”
周挽直直地看着骆河,“听过一句话吗,真正的强者才不争和弱者的输赢。”
谁把输赢看得重,谁就是那个弱者。
强者眼里根本没有弱者,他有他更远的山和天。
所以从一早,陆西骁和骆河之间的输赢就已经分明了。
骆河被激怒,猛地上前,拽住周挽的领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女的?”
她个子那么小,又瘦弱,仿佛骆河稍用力就能直接将她折断,可她却一点不害怕,平静漆黑的瞳孔看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我没那么以为,你打女生很正常。”
骆河被她几句话气得发疯。
其他人拉住他,在旁劝道:“算了算了骆哥,这毕竟是陆西骁女朋友,你要打了她陆西骁肯定……”
骆河青筋暴起,回头吼道:“我他妈还怕他不成?”
“可他是个不要命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再说一会儿还有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了,别在这耗着了。”
骆河紧紧盯着周挽好几秒,扬起的手放下。
但他憋着的火气要发泄,揪着周挽衣领的手用力一推。
周挽直接从卫生间外的五节台阶摔下去,额角重重磕在尖锐的折角。
“砰”一声。
刺痛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她疼得发不出声,只剩闷哼,人蜷缩着发抖,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额头往下滑,渗进瞳孔里。
……
耳边又传来哨声和尖叫声。
下半场开始了。
周挽过了很久才缓过来,慢慢爬起来。
脚踝扭伤了,皮下出血,青紫一片,估计到了晚上就该肿。
额头和手心都擦破,额头更严重些,破皮流血,好在很快就止住了。
她拿纸巾擦掉周围的血迹,将马尾放下来,拨乱碎发,挡去额头的伤。
她本来并不是那么鲁莽的人,就像她最擅长扮乖一样,换作以前遇到刚才那情况,她一定一声不吭,不会惹怒对方。
可看到他们刚才球场上那样欺负人,周挽连扮乖装弱都装不下去。
只不过现在受了伤,怕陆西骁看出来,周挽不敢再进去。
要是被他知道,他打球大概也会带上情绪,那裁判摆明了是十八中的人,他出手狠肯定会判犯规。
如果陆西骁都被罚下场了,那就真的没赢的希望了。
周挽不想他输。
她独自一人靠在场馆外,将全身的力放在没有受伤的右脚,左脚只轻点地。
球馆内尖叫欢呼声此起彼伏。
看来陆西骁进了不少球。
又一节结束,周挽手机忽然响了声。
她点开。
[6:在哪?]
[周挽:外面。]
怕他会出来,周挽又很快回了一条。
[周挽:里面太闷了,我在附近逛逛。衣服在我座位上,你一会儿记得拿。]
陆西骁没再回复。
没一会儿,最后一节比赛开始。
周挽听着里面的声音,也跟着心潮澎湃,到最后,一声长而响亮的哨声划破黄昏,整个体育馆都被尖叫声掀翻,还能听到很多女生喊着陆西骁名字的声音。
五分钟后,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每个出来的无一不感慨刚才那场比赛精彩。
周挽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顾梦。
“挽挽?你后半场怎么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先回教室了呢?”顾梦跑过来挽住她手臂,“你肚子很不舒服啊?”
周挽拨了拨头发,含糊地“嗯”了声。
“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了,现在已经好了。”
顾梦想摸摸她脑门,却看到她额角碎发下的伤,她吓了跳,一把掀开:“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摔了一跤,没事,不疼。”
“这么大一个口子呢还不疼啊?”
周挽抿着唇笑:“就摔的时候疼了一下。”
“你小心点儿嘛,那其他地方没事吧?”
“没事的。”
周挽强装出没有崴脚的样子,不想让顾梦发现。
顾梦挽着她手臂:“刚才你没来看真是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刚才陆西骁有多帅!”
“赢了吗?”
“赢啦!还领先八分呢,十八中那几个畜生半场回来后打得就很急,太莽撞了,没防死陆西骁,他就趁机进了好多球。”
难怪刚才尖叫那么热烈。
周挽低头轻笑。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磁沉的声线。
“周挽。”陆西骁叫住她。
她回头。
少年直接在红色球衣外套上外套,轻狂模样,拉链敞着,身上还有汗未收,迎着打进走廊的黄昏夕阳,大步走向她。
顾梦立刻撞了撞周挽,朝她拼命眨眼,丢下一句“我先走了”,立马跑开。
陆西骁走到她旁边:“你朋友还挺识趣的。”
“……”
周挽摸着额角那几缕碎发。
“我赢了。”他说。
周挽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
“一会儿他们去吃东西。”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捻在指间,“去么。”
周挽一顿:“我还要去游戏厅,就不去了。”
风总是不听话。
穿堂风贯穿整条长廊,周挽头发被吹乱。
陆西骁的视线在她眼睛上移到额头,看到他皱眉,周挽心道,完了。
“怎么弄的。”他声音沉下去。
“摔的。”
这话诓的了顾梦,却诓不了陆西骁。
“摔能摔出这样的伤?”他冷笑一声,“说实话。”
周挽抿唇,不说话。
陆西骁突然发怒,他真正发火的时候什么面子都不给:“这他妈谁弄的!”
周挽静了两秒,说实话:“骆河。”
他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点头:“可以。”
那支未点燃的烟被丢在地上,又被无情地踩过,陆西骁转身大步走,猎猎生风。
骆河那群人正好换了衣服出来,迎面走来。
陆西骁步子不停,沉着脸,毫无征兆地一拳打在骆河脸上。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骆河踉跄得险些跌倒,瞬间尝到口中的铁锈味,半边脸发麻,没有一点知觉。
再下一秒,还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陆西骁掐住骆河的脖子一把将他摁到墙上,手臂青筋几乎爆裂,骆河脚跟都离地。
他眼神冷得不像在看什么活物。
“骆河,你算什么东西。”
他掌心不断用力,骆河连气都喘不过来,第一次那么狼狈。
陆西骁双目血红,一字一顿道,“也敢碰老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