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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看到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般都会本能的去攻击,来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唯一的存在,证明自己才是真实活着的那个。
但如果一开始就陷入了厮杀,那就大错特错了,许多鬼宿的先辈死在了谪仙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貌合神离的自己,对自己怀着无比恨意和杀意的自己,就好像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即使你把它吞下去,最终也会因为层层叠叠的无尽杀意而陷入疯狂和崩溃。
当你吞噬了另外两个怨念极深的自己,除了获得他们的力量,也继承了他们的疯狂,你会替他们完成最后的怨念,杀死最后的,唯一的自己!
所以三个自己,必须心意相通,存着牺牲的觉悟,甘心把所有生存的机会留三人中的幸运儿。
说起来简单,可是谁能做到?
大毅力,大智慧,还有上穷碧落下黄泉到死不悔的信念,缺一不可。
仿佛一生一世般的沉默之后,庞小淘才缓缓说道:“我答应他俩,替他们泡三倍的妞,赚三倍钱,活三倍的寿命,替他们享受三倍的人生……”
他的话让刀马旦一时失语,虽然每个人在谪仙洞的经历各不相同,可是撕裂自己的痛苦却是一般无二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差点就翻脸了。三个庞小淘都认为,那个有资格享受一切的,应该是他们自己。”
一边说着,庞小淘一边流下了眼泪,他感受着身后刀马旦的身体微微向着自己靠近,虽然感知不到冷热,但他还是觉得温暖。
刀马旦凝望着庞小淘的背影,缓缓说道:“我也……一样。三个刀马旦都认为,自己才是应该活着出去为父母报仇的那个人。后来呢?你是怎么做到的?”“抽天签咯。”庞小淘若无其事的答道,然而颤抖的手指却揭示了他内心的恐惧:“你没有混过黑道,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在黑道里,当两个有生死大仇的人需要分出一个生死,偏偏又不能用打打杀杀的方式
来解决,他们就会把性命交给老天爷,让老天爷决定哪个该死,哪个该活着。”
“我们准备了一些布团,里面写着三刀六洞、断指、拔牙、断手断脚……哪个运气不好抽到了狠的,二话不说就给自己来一下。”
“一开始,还能咬着牙忍着痛,一边开玩笑,一边给自己上刑。后来太疼了,实在吃不消了,就让剩下两个帮忙下狠手。”
庞小淘已经感觉刀马旦的身子快要贴在自己身上了,也许是共同痛苦的回忆,逼迫着两个人身不由己的靠近吧。他继续讲述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经历的梦魇:“后来差一点就翻脸了,可是那个时候都七伤八残的,痛的连意识都模糊了,想要打起来已经不可能了。最后,我们三个人都哭着求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吧…
…”“第一个我,本来没有抽到必死的刑罚,可是他偏偏下很手把自己给弄死了。剩下两个我,都没有力气动手了,就坐在那里,一边苟延残喘的聊着天,一边比谁能熬。第二个我熬不住,先死了。我对着他们
两个又是哭,又是磕头啊,我感觉那个时候,就算我活着出去,也要疯了。”
“后来呢?”“后来啊,我就看到他们化成了两道光芒,慢慢融进了我的身体,我也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他们最后的心愿。活下去,带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力量,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照顾好老爹、大哥和小琼,你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有多想死,又多么不敢死啊……”
庞小淘说完,整个人就像虚脱一样:“你呢?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你已经贴到我后背了,我没有转过身子真的亏大了……”
突然,庞小淘惊惧的发现,刀马旦不说话了,而且她的身子竟然慢慢融合进了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自己吞噬掉了一样!
就像当年,谪仙洞,自己吞噬掉另外两个自己一样!
“你不要吓我啊!”
庞小淘拼命的想要转过身,但是此刻刀马旦残破的身躯就好像是蜗牛的壳一样,在他后背紧紧的吸附着!
“不要!不要又剩我一个人啊!”
当黑暗中只剩下庞小淘一个人,他崩溃了。
他崩溃了,他醒来了。
刚刚恢复意识,庞小淘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寒夜里的沙漠,透骨的寒冷,还有无尽的干渴……
他想要抻出手,手臂牵动了肩膀和胸口,突然导电一般的从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痛楚,就像被一千斤的大锤狠狠敲打在心脏上,痛的他长大了嘴想要嘶嚎,可是干涸的喉咙竟然只能发出嘶嘶的鸣响……
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刀马旦斜倚在一颗树下,一脸关切的望着这里。
“怎么把衣服穿上了……我还没有看够呢……”
他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片草地上,刀马旦捂着胸口,拼劲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朝着他慢慢的走过来,每走一步,刀马旦的额头上就滴下了晶莹的汗珠。
慢慢的,刀马旦靠近了庞小淘,颤抖着把手中握着的水瓶轻轻抵在庞小淘的唇边。庞小淘咬着牙,一把抓过水瓶,狠狠的灌在嘴里。
半响之后,他发出一声贪婪的喘息,好像溺水的人挣扎上岸,拼命汲取着的氧气……
胸口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他猛的低下头,扯开了衣襟,胸口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却强烈的感觉到——在胸腔之中,那一声声象征生命的律动,不一样!
“发现不一样了?”阴冷的声音让庞小淘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庞小淘在刀马旦的搀扶下,强撑着抬起头。突然,他感受到异样,转过头看了一眼刀马旦,发现她细若凝脂的雪白皮肤正在沁出细密的汗珠,浑身上下还在微微的颤抖。
“你对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庞小淘微微皱着眉,一脸平静。
颜丑阴恻恻的笑笑:“我刚刚……”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铁拳就轰在了颜丑的脸上!
颜丑脖子微微的歪过去,又慢慢的转过来。刚刚这一击,本来他可以开动地玄境的领域完美的防御下来,可是他没有。他轻蔑的一抹鼻子和嘴角流下的血迹,似乎在嘲笑着庞小淘无力。
刚刚打出一拳的庞小淘,此刻却像是受伤更重的那个,挥拳牵动了心口,一阵阵惊涛骇浪般的剧痛一浪一浪的从胸口袭来,痛的他咬着嘴唇慢慢软倒在了刀马旦的怀里。
颜丑一边捻着掌中的鲜血,一边缓缓的说道:“我给你们换了心。”
“换心?”庞小淘硬是扯出了一抹笑:“连个刀口都没有,你怎么换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臂膀一片温热。他惊骇的转过头,看到刀马旦两行清泪滴打在他的胳膊上。
“喂……你别吓我!”庞小淘有些慌了,刀山火海生死一线的搏杀都无法让他害怕,可是一向骄傲如女王的刀马旦居然哭了,这让庞小淘彻底明白,出大事了!
颜丑冷冷看着两个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杀你的解决方案。你以为我会开刀破膛?那你也太过小瞧了鬼宿的秘法。”
庞小淘感受着胸口,那撕裂般的痛处,还有那一下一下心跳的频率,突然觉得身体里失去了一半灵魂,又增添了一半陌生的东西:“这是……真的?”
刀马旦抬起头,她皱眉的样子让庞小淘恨不得拿手去抚平,然而她眼中一丝丝坚定却无声的回答了他:这是真的。
良久,张大嘴的庞小淘才从惊愕之中缓转过来:“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刀马旦融化在了我身体里,原来,真的有一部分融合了……”他扭过头看着颜丑,眼中泛起一丝凌厉的杀意:“为什么?”“为什么?”颜丑看着自己掌心的一抹血腥:“鬼谷子传人的你,就像是拿着宝贝,却要招摇过市的婴儿,会引来无数心怀叵测的觊觎。唯一杜绝你行差踏错,最后毁掉鬼宿的办法,就是给你套上一个枷锁,
让你彻底成为鬼宿的人,至少……”颜丑笑了,本就极丑的他这么一笑,就像鬼一样:“至少,把你的心留在鬼宿。”
“你疯了!”刀马旦平静的有些绝望,她并不是在感慨,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颜丑的笑意转瞬即逝:“没错,我是疯了。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做大事的人,不是冷静的疯子?不发疯,不够狠,就只能做一辈子的普通人。我不发疯,又有谁能像我一样在阴影中去守护鬼宿城那么多人?
不给你换心,我又怎么保证,你不会被你大哥蛊惑,把白金部件献给玄武门,最后再来我们鬼宿拿阴阳法珠?”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狰狞,颜丑彻底的平静下来,就像波澜不兴的森寒古井:“不要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手术,其实现在你们两个,是在共享两颗同频的心脏。所以离开彼此超过一米的距离,你们
心跳的频率就会变得缓慢,离的越远,分隔的时间越长,心跳就会越来越衰弱。若是你们相隔十步之外,超出半个时辰,那么两颗心就会永远的停止心跳。”
颜丑冷漠的看着两个人,像是看着没有生命的两个物件:“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她不是你们鬼宿的人吗?”庞小淘眼中的仇恨像是两团熊熊的火焰,如果目光能杀人,颜丑早就死了一万次:“你们对自己人都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