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谈心大会

一吃就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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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向前三步。”刘禅面无表情,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指令。

    士兵们显然还没适应,集体愣神了好几秒。直到队率毛贵大声吆喝“都他妈聋了?”,众人才反应过来,迈开腿往前挪了三步。

    待所有人站定,刘禅又下达一道命令:“一队听令,以身高为准,个高的站在我的右手位,个矮的站我的左手位,执行!”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虽不明白这娃娃要干啥,但现在是执行军令,谁敢怠慢?慢军可是死罪!

    不过呢,动是动了,动的却并不都是地方。这些士兵基本都是农夫出身,属于纯文盲,以前又没接触过这种指令,听不懂才正常。

    刘禅见不得章法,也不多费口舌,自己走上去直接拉人就位。直到50人从右至左按身高排列整齐,再将队伍从中分为两排,右边个高的二十五人站后排,左边个矮的二十五人站前排。

    如此一调整,方才高低不齐看起来十分杂乱的队伍瞬间齐整起来。

    有了一队做示范,二队的做起来就简单多了。两队调整完毕,队伍排成整齐的四排,面貌已大为改观。

    “各位,前后左右看仔细,记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后列队就按这个位置站。”

    刘禅说罢,转身向刘封行礼复命:“报告教官,整训部队列队完毕!”

    “好!”刘封答应一声,走到队伍前大喝一声:“邓忠!”

    邓忠赶忙答声“到”。

    刘封接着说:“以后列队由你监督,站错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处罚、第三次淘汰!”

    “遵令!”

    接下来的时间,刘禅开始示范讲解站军姿。

    抬头、挺胸、收腹、肩部放松、双臂自然下垂、手掌伸平紧贴大腿外侧,双腿自然伸直、膝盖与脚跟并拢、脚尖呈60度分开,双眼平视前方。

    虽是简单的站立,要领却不少。士卒们边看边学,机灵的试几下便像模像样,笨的却怎么站都不协调。

    刘禅也不着急,把站得好的八个人叫出来单独列队,站成一小排作模板。这一站,当真是庄严肃穆、威风凛凛。让在一旁观望的冯习大开眼界。

    有了榜样,工作就好做多了。刘禅将这八人列为今天的训练标兵,每人得钱十文,再由这八个标兵指导其他人。这样一来训练热情瞬间高涨,只一个下午绝大部分人都能站的像模像样了。

    邓忠等人原以为这幼子来此是闹着玩的,不想他还真有点东西。只是简单的站立,这精神面貌也能判若两队。

    刘禅见时候差不多了,抬头望向刘封。

    刘封会意:“今日练到这里。邓忠,部队带回,准备吃饭。”

    “是!”邓忠答应一声,带队下去。

    冯习这才上前向两人抱拳:“二位公子,这练法可真让人开眼。不过是站一站,竟像换了个人也似,当真神奇!”

    刘封也是第一次见到训练效果,心里其实也很诧异。但他是主教官,必须表现得波澜不惊。

    “冯将军过奖。这才是开始,难的还在后面。”

    冯习点头称是,客套几句,回去向魏延复命。

    刘封这才拉过刘禅,询问后面的训练内容。他作为兄长,又是主官,自然不愿让弟弟冲在前面。这兄长脾气虽有些急躁,但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到了开饭时间,果如刘封所言,主食加倍、还有肉吃,八个标兵也拿到了赏钱。对这群人而言,这伙食别说是军营,便在家也吃不上。一百人狼吞虎咽,边吃边说笑,一时好不快活。

    没挨过饿的人,体会不到食物的美好;没受过冻的人,体会不到温暖的珍贵。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对于底层人民而言,朝不保夕只是常态。这有米有肉的日子,那真是过一天便算捡着一天。

    按照惯例,刘封兄弟应在帐中单独用饭。刘封不觉有他,刘禅却坚决不接受这种安排,非要去和战士们一起吃。刘封本不想去,但怕弟弟弄出什么动静,不得已只得跟来。

    两位公子一出现,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士卒们不知出了何事,纷纷看向二人,手里的饭菜也顾不上了。

    屯长邓忠与两个队率毛贵、李顺坐在一处,见状赶忙起身,报告道:“二位公子。呃!来此有事?”

    刘禅连忙摆手,冲众人笑着说:“没事没事!官兵一体,我二人自当与众弟兄同吃喝、共进退。接着吃饭!接着说!”

    刘禅说罢,朝目瞪口呆的三人咧咧嘴:“邓屯长,我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烦劳三位帮我分分。”

    刘禅边说边把自己碗里的稻饭和肉分给邓忠和毛李二人一大半,而后端着碗一屁股坐到邓忠身旁的土堆上,自顾自大口吃起来。那架势哪还有个公子的样?就跟农户家里没吃过肉的小子一般无二。

    这个自幼长在将军府里的小公子,怎么进了军营和这些底层的糙汉在一起,却如鱼得水一般,一切表现得理所应当,丝毫不带做作?

    见刘禅这吃相,官兵们纷纷咧嘴傻笑,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自己也接着吃起来。但氛围已没了方才的热闹,再没人敢毫无顾忌地胡说八道。邓忠陪坐在两位公子身旁,虽说肉香的诱惑就在面前,可这心里还是不免拘谨。

    “老邓,咱们这屯士卒里,有多少人上过战场?都打过什么仗?”刘禅觉得气氛有点冷,和邓忠拉起了家常。

    一声老邓叫的邓忠莫名地激动,连忙站起回答:“回公子,咱们这——”

    邓忠刚开个头,刘禅立刻摆手打断他:“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咱们现在一个队伍里练兵、一口锅里搅饭吃。在训练场上,我是教官,你是学员;出了训练场,大家都是弟兄。以后公事职务相称,私下年齿相论。我管你叫老邓,你管我叫小刘,如何?坐啊!边吃边说,拘束什么?”

    这番话出口,别说邓忠,就连刘封也惊异万分。这可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贵族见了底层人民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可这贵公子却与一帮泥腿子称兄道弟,这举动也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邓忠虽不敢真管刘禅叫小刘,但小公子这平易近人的态度还是让他十分感动。刘封虽不认同弟弟的话,但他作为主官也当有所表示,于是站起身拍拍邓忠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邓忠这才坐下,接着方才的话答道:“咱们这一屯人里,七成是新兵,只有二十来个老鸟上过战场。若说打过什么仗么——”

    邓忠话没说完,一旁的李顺插过话来:“邓头儿自徐州跟随主公,这里属他打过的仗最多。”

    “哦?老邓,你是徐州人?”得知邓忠是个老资格,刘禅来了兴趣。

    “是。俺是彭城人,原在陶使君治下。主公解徐州之围驻兵小沛,俺就成了主公的兵。那年才18岁,还是个新兵蛋子,屁也不懂。一晃快20年了。”

    邓忠嘴角微勾就算笑过,语气中充满了感概。

    “这么说来,邓屯长打过的仗可真不少了。从徐州到现在,得有几十场了吧?”刘封回忆起这段往事,不禁也感概起来。

    “回将军,大仗十多场,小仗记不得了。”

    刘封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在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人,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那老毛和老李呢?你们啥时候从军的?”刘禅又问。

    毛贵赶忙回答:“我乃襄阳人,主公初至襄阳,我跟着荆州军过来的。”

    李顺跟着说:“我本是新野的猎户,徐军师在新野招募新兵,我就来了。”

    刘禅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三个年纪都不算大的下级军官。即便是资历最浅的李顺,也是经历过赤壁之战的老战士了。

    “那,家里还有什么人?”公子禅谈兴甚浓,又问起众人家庭情况。

    毛贵李顺照实答了,只有邓忠一声不吭,只顾低头吃饭。

    “老邓,你家里人呢?现在何处?”刘禅不由好奇。

    邓忠抬头看了刘禅一眼,欲言又止。身旁的毛贵见状替他说道:“哎!老邓他家里、别提了。本来人不少,有爹娘和两个兄长,还有嫂嫂侄儿。后来、哎——”

    毛贵话到一半,噎住没有继续。刘禅心想必是有什么伤心事,忍住了没再追问。可旁边的李顺却没憋住,直接问了出来:“后来咋了?毛哥,你这话只说一半,不是要急死个人?”

    毛贵抬头瞄了眼邓忠,没好气地给了李顺一个白眼。

    邓忠则看了眼刘禅,停顿片刻,咬咬牙说道:“初平四年,曹操那厮屠了彭城,爹娘被乱军杀了。大哥带着一家逃到徐州,才捡回这几条性命。谁知建安三年,曹贼二屠彭城,那一回他们没逃出来,只有俺、因为随主公从了军,才活到现在。”

    邓忠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字字都是血泪。

    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

    乱世之中,这样的惨剧绝非个例,能让许多人感同身受。有的士兵放下碗筷,回忆起自己的伤心事来。

    刘禅沉默半晌,抬头说:“既然都说开了,我看不如大家都说说,每个人都说说自己的身世,说说家里人。”

    这建议立刻得到一部分人的响应。

    想家是战士之间最大的共同语言。这些柔弱的情感虽与铁血军营格格不入,却是战士内心最珍贵的部分。对于这些已许久不曾回家,甚至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的人,能有个互相倾诉的机会,还有个小公子愿意听,那感觉还是很温暖的。

    于是众人挨个起立介绍家庭情况。有口齿伶俐说得好的,也有嘴笨说不好的,便引来一阵哄笑。等所有人说完,大家手里的饭碗早干空了。

    听过许多故事,刘禅感触良多。

    他放下碗站起来,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总结发言:“弟兄们!咱们这屯队伍里,有北方人、有南方人,有荆州的、有外州的。我问一句,大家聚在一起风餐露宿,过着脑袋别裤腰的日子,为的是啥?”

    这问题让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就连刘封也认真思考起来。是啊,这一场一场的奋力搏杀,还有未来无数未知的风险,到底为了个啥呢?

    多数人沉默不语,有些在想事,有些在茫然,也有好事的老兵嚷出声来。

    “服兵役又由不得自己,谁知道为啥?”

    “可不是?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去战场与人搏命?”

    “搏命?说的好听!多少弟兄还没搏、命就没了,说送命还差不多!”

    刘封回头瞅了一眼刘禅。他平时待在军营,与这个弟弟极少接触。可今日观他言行,这孩子还真是一块做军人的好材料啊。

    刘禅当然不知道刘封在想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他也没表态,就只安安稳稳地听着,待大家再次安静下来才又问:“新野撤兵,为与十万百姓同行,第二军在白河阻击数倍于己的曹军,几乎全军覆没。为这个,张将军和第二军的将士不曾有一句怨言,他们为的是什么?当阳长坂坡,左将军不顾众将反对,坚持与民缓缓同行,以至战败。难道左将军不知道兵贵神速么?他为的又是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动容。尤其是李顺,他本是新野人,对左将军此举一直心存感佩。听小公子问起,不由激动,脱口而出:“自然是为了百姓。”

    “不错!就是为了百姓!就是为了人!只有人,才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只有人,才值得我们流血牺牲、以命相搏。”

    刘禅说的铿锵有力,给了李顺一个大大的肯定,也让战士们内心躁动起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刘禅,听他接着说:“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咱们在此费尽心力地训练,为的又是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人瞎嚷嚷了,大家都瞪眼盯着刘禅,等他自己揭秘。

    刘禅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环视一圈,一字一字地说道:“左将军令我兄弟二人来此,为的是长坂坡的悲剧不再重演!为的是弟兄们都能活着回家!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场上的严酷,才是对战士最大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