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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腊月初九夜
地点:崇山西北、长湾西岸敌军营寨
己方:第三军一屯百人
敌方:第四军一屯百人
地理情况:
敌寨建于长湾西岸山麓之上,东面可俯瞰溪湾,西面为陡峭山壁,南北皆为坡地。
我军未扎寨,官兵各自携带口粮和饮水,隐蔽于东岸山林之中。
交战过程:
我军以邓忠一队三十人,沿山壁攀至敌寨以西潜伏;毛李一队三十人,潜行至敌寨北侧;主将刘封率其余部队潜至敌寨南侧。
三队于子时三刻同时发起进攻,方式为弓弩射击。三轮箭后,敌寨鸣金,而后陆续以箭矢还击。两军对射约两刻钟,敌军未见混乱,并以强弓致我多人伤亡。
由于偷袭未造成敌军重大损失,我军主动撤出战斗,退回集结点。敌军未追击,战损不明。
战斗结果:
我军被判阵亡八人,其中一人因箭矢穿透皮甲受外伤,伤员已转移至医疗站。
经验教训:
敌虽扎下营寨,然时间仓促并不十分坚固。我军出其不意发起进攻,显然超出敌军预期。敌岗哨不足,且未设暗哨,被我突进到营寨附近尚不知情。
我军在进攻过程中的问题:
一.对敌军战斗力估计不足,未料到敌在短暂混乱后迅速恢复了指挥,并能有效组织反击;
二.准备不足,发起攻击后没有向敌营投掷火把等照明物,使得敌军熄灭营地灯火后我方无法准确击杀目标;
三.对敌强弓的威力估计不足,黑夜之中其命中率仍然很高,造成我军大量伤亡。
长史府一直在推广新文,但还没到刘封这一级。他对此虽有耳闻,却不知是不是眼前这玩意儿。抛开符号不提,只看文字内容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年幼弟弟。
这一份战斗总结可以说非常客观详实地记录了战斗背景与战斗过程,并对其中的问题进行了有益的探讨。
经验不总结就永远只能是经验,不可能从感性的认识上升到理论层面。而刘禅的这份报告就为军事理论的拓展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摹本。
刘封捧着这份总结前后仔细看了十来遍,越看越喜欢。正想和刘禅探讨一下,才发现邓忠在身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和二弟。
刘封见他表情古怪,不由想笑。知他不识字,于是把报告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
邓忠虽不识字,但战场智慧却一点儿都不低。他听着刘封转述的总结,内心一点一点地被震撼到。一场黑抹咕咚的战斗,竟能被这样记录得井井有条、分析得头头是道。而记录这一切的人,只是个四岁的娃娃?
自己大小也打了不少仗,哪次不是打完就完了?死不了便谢天谢地,可从来也没总结过一次,更别说去想什么经验教训了。
邓忠看向刘禅的眼神早已成了崇拜,他发自内心地称赞:“小公子,你这办法绝了!若每次打完仗都有人能像这样给我们再讲一遍,那好些稀里糊涂犯的错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刘禅赶紧自谦:“哈,老邓你用不着捧我。整场战斗我就在最后吹了一下哨,这里面大部分内容是回来以后和战士们聊天记录下来的。对待战争,咱们必须得时刻抱着学习的态度。”
“正是!”刘封有感而发,忍不住插话:“这世上哪有什么是天生就会的?古之良将,亦无必胜之法。但能从失败中不断吸取教训,就有成功的一天。”
“嗯!”邓忠应了一声,似乎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接着问:“将军,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首战之后,刘封连夜率部队后撤了七八里,躲进群山峡谷之中以免被敌军找到。入夜后又让毛贵和李顺便轮番带队潜回,既监视敌军又补充淡水。
就这样过了三日,却不见黄忠有任何动静。
那么黄忠在干啥呢?其实,他也在做总结。
老实说,第三军的偷袭对黄忠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军事常识在两个娃娃身上失去了效能。至少他们是如何做到远离水源在山林中机动却不会乱了军心这件事,黄忠就一无所知。
那晚的袭营其实很凶险,若非卓膺等中下层军官训练有素,再加上他这辨声索敌的绝活,那部队只能撅着屁股挨打,早晚得让人打没了脾气。
就算这样也减员了六分之一,损失不可谓不大。
“将军,敌军偷袭一次再无动静。咱们是不是出寨四下找找看?就这样守着毕竟不是办法。”卓膺见主将沉默,拱手说出自己的意见。
黄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不在溪岸边活动却无断水断粮之忧,可见两位公子有些门道。我军则不然,一旦离开就有被人截断补给的危险。”
“但困守于此,岂非坐以待毙?”
黄忠闻言亦然,接着在地图上摸索,停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图对卓膺说:“长湾以西未发现敌军的踪迹,那他们必在东岸山谷中隐藏。如今敌情不明,但咱们的位置人家却是一清二楚。”
“那就更不能在这儿干等着了。”卓膺有点儿着急,声调明显高了八度。
黄忠摆摆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没了水源,就算走咱们也走不远。敌初战得手,却不进反退,想必是被我军的反击打疼了。我猜对方需要几日来休整,咱们正可趁此间隙做些事情。”
卓膺闻言来了精神:“敢问将军,做什么?”
“你看。”黄忠伸手指向地图:“东南方这一处山涧,虽无溪流,然洞穴凹陷处常有泉眼亦或潦水。先派一支小队前去侦察,找得到水源最好,找不到便动手修建几处储藏点。部队入夜后分作两组,一组于寨中营造满员的假象,另一组潜出营寨,先将食物饮水运一部分去此地储存,然后大部队才好转移。届时我们做出缺粮的姿态,诱使敌军趁虚前来劫营,我军却从后方突然杀出,定能使敌措手不及。即或不能歼敌,亦可将他们摆到明处,则攻守之势易手矣。”
“诺。”卓膺仿佛看到了胜利,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布置。黄忠则继续抚着地图,在头脑中接着完善他的计划。
两军对峙的同时,医疗站也迎来了他的第一单业务。就是第三军中了箭伤的战士,已被转移过来就医。
宋学等人未曾想到这么快就有伤员送来,虽已训练过多次还是难免紧张。好在华佗熟门熟路,指挥学生们将伤员抬到床上,揭开衣物,先检查伤口情况。
宋学擎着烛火站在身后为老师照明,华佗看过伤口,又让学生们都过来看。只见那支没头的羽箭,箭杆刺穿了前端包裹的软布和士兵的军装,直接扎进那人的肋下。
宋学将蜡烛交给师弟,凑上前仔细看过,抬头问华佗:“先生,看起来只是穿刺伤,并未伤及肋骨和脏器。只是这一箭没了箭头还能刺进身体,力道实在可怕。”
华佗点点头,故意考教学生:“那你看该如何处理?”
“拔出羽箭,再敷创药包扎。”
“当然不行!”华佗很果断地否决了弟子的答案,解释道:“此箭杆头因冲击已经裂口,裂缝夹在肉里,若是硬拔,一来疼痛难忍,二来搞不好会扯下皮肉。”
“那先生看应当如何?”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伤情,却把躺在床上的那位吓了个半死,心想不说是轻伤么?咋听这先生的语气这么吓人呢?
华佗看一眼伤员,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冲他笑了笑,安慰道:“别紧张,小伤。”
接着抬头一脸严肃地交待宋学:“准备开刀,把箭剜出来。”
说罢,华佗命人支起一圈蜡烛将伤口处照亮,自己从医包中取出一剂麻沸散,命人冲开了给伤员灌下。再拿一瓶酒精对刀具和伤口进行消毒。待那人陷入昏迷,便立刻开始手术。
这是学生们第一次看先生在人身上动刀,十个人不由自主地凑了过来。华佗连忙阻止,令学生站远些,以免阻挡光线和空气。
由于箭杆只射进了肌肉,故此华佗下刀很轻,仅是在伤口外划开一个小口,小心将箭杆取下。尽管如此,那伤口处还是咕咕地流出鲜血将皮肤盖住。
众人之中只有宋学在跟华佗学习开刀术,见状取出纱布,蘸了酒精擦拭血液。华佗检查一下伤口,未见残留物,便抓紧时间给他缝合,缝好后敷上疮药止血,再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扎。
这大概是华佗近年来做的最简单的手术了。尽管如此,动刀之际老先生还是一丝不苟,每一道程序都做到位才算过关。手术只用了一刻多钟,但在学生们的眼里却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原来这就是开刀。”
“仅是切开皮肉便流了这许多血,若是对脏器动刀不知要流掉多少,这人能受得了么?”
学生们各自在心里嘀咕,嘴上却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华佗包好伤口,用酒精清洗了手和工具,众人才围上来听老师讲解。
华佗对此习以为常,边看学生收拾边叮嘱:“虽只伤在皮下,但仍须留意是否存在溃烂,还要注意出血量。似这种伤口愈合不易,需配合服用白芷、血竭、三七等生肌之物,静养半年方可痊愈。”
学生们闻言暗暗心惊,一个轻伤员救治起来就这么费事,若是真与敌对战,成百上千的一起送来,咱们救得多少?
华佗仿佛明白大家的心思,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尔等皆行医多年,该明白救人这种事讲究缘分。若真到了战场,也只能是救一个算一个,绝勉强不来。”
说罢,给那伤员开了药,交待宋学一些下刀与缝合的窍门,让他结合方才的案例自己琢磨,老先生才回去休息。
再说回黄忠那边。计划进行的挺顺利,卓膺带人用三天时间将大部分给养转移到了新储藏点,而刘封刘禅果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黄忠也不知道敌人是否在暗处监视自己,但做戏做全套,在准备工作做的七七八八之后,便大张旗鼓地命令部队外出打猎,做出一个急于储备口粮的样子。
刘封他们这几日过的也不轻松。在山林里驻扎虽然能够隐蔽部队,但也增加了补给的困难,因此这几日他们也在忙着到处划拉吃的喝的。
观察员除了随队裁决,还负责每日补充演习用的改装箭矢和捕猎用的常规箭矢,此外演习队伍再得不到任何补充。
为了应对黄忠的神箭,在刘禅的提议下,将士们扎了许多木栅,行军时背在身后,接战时则可以立在前面当盾牌用,就不怕被人家反杀了。
由于一直没传回有价值的消息,第三军就一直按部就班地做着这些工作。吃饱喝足毕竟是件马虎不得的事。
随着第四军的异动,刘封所部的种田生活也不得不跟着结束。黄忠如此不管不顾地补充食物,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断粮了,要么是储备粮食有所行动。
无论是哪个,作为对手的刘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老邓,你觉得呢?敌军像断粮了么?”刘禅见大家沉默不语,开口问邓忠。
“公子,这可不好说。咱们也不能没白没黑地一直盯着他们,反正目前来看,没见他们落下哪顿饭。”
“吃了多少不好查,要不然派个人去敌营附近,看看他们拉了多少?”毛贵捏着鼻子提出这么个有味道的建议。
刘封闻言,挤着眉毛点了点头:“好,那就由毛队率去查查看。”
毛贵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甩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愁眉苦脸,旁边的李顺和邓忠便“噗”的一声把刚咽下的水全喷了出来。其他人也捂着肚子笑岔了气,唯一乐不起来的就是出主意的毛队率本人。
刘禅在地上趴了半天才控制住笑意,挣扎着爬起来对刘封说:“还是算了吧,万一被第四军的弟兄发现毛队率偷偷跑去看屎,不被人家打死也得被人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
四下立刻又响起一片哄笑,毛贵摸着脑门对刘封拼命点头:“小公子说得对,说得对!”
笑归笑、闹归闹,问题还得解决。不管黄忠想干点啥,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是想干点啥。刘封于是下令部队集结,分成两组向敌营方向靠拢,随时准备应对敌情。
黄忠率部咋呼了一天,估摸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当晚,第四军悄悄退出了营地,借着黑夜的掩护转移到营寨对面的山坡上。只留下郭通的小队在营地四周观察,专等敌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