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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刘封拜别了父亲,急匆匆赶回部队去了。刘禅则被老爹拉着一起跑去府衙上班。
府衙议事厅内,荆州的骨干们齐聚一堂。黄月英虽是女流,但作为工掾的二把手也独坐一席。刘禅跟着刘备进来,众人纷纷施礼。黄月英见到阿斗怜惜地拉住他,小声埋怨:“你这孩子,非要掺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你被蛮寨掳走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得平安无事。”
比起孙夫人,黄月英对刘禅的感情更像是母爱。刘禅心头一暖,给了月姨一个灿烂的笑脸。
“嘿嘿,月姨你是了解我的。我去到摩柯寨被吓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那沙摩柯让我吓得眼睛都绿了,压根不用担心!”
听他说的有趣,黄月英与旁边的李譔一起笑出声来。
今天人这么齐并非偶然。
其时已是岁末,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不单是为了聚会,更重要是规划未来一年的工作安排。
刘禅虽然还是列席会议,但在大家眼中的分量却是今非昔比。就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倡导成立了医掾、组建出军医队伍的雏形;指导工掾改进工艺,弄出了蒸馏设备及新的造纸和印刷术,还有个龙骨水车压在箱底没有开动;推动新文化运动,制定标点符号与横版书写的新文格式;主持军队改革,并亲历演习,还顺手搞了个蛮汉同盟。
即或是成年人,想做成其中的一件都难上加难。而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却被这个娃娃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全部实现了。若非事实摆在那里,这话说给谁谁能信?更不用说他还帮助张仲景平息了长沙的瘟疫,以及多数人仍不知情的许都营救行动。
荆州的上层社会流传公子禅得天命已经有段时间了。从甘夫人梦吞北斗开始,刘禅这不长的生平被坊间传的越来越神。这件事刘备与诸葛亮、庞统也有耳闻,但没人觉得这是坏事,故而随他去了。
会议正式开始,诸葛亮作为政务第一把手首先发言:“禀主公。赤壁以来,四郡之地休养生息,已一年有余矣。各掾统计之数现已报上,四郡原有人民14万户、60余万人,经长沙大疫殁者4千余人。其后息民缮兵,人口略有恢复,现计62万4千,其青壮者14万余。原有存粮160万石,钱2亿枚;现存粮265万石,钱1亿。”
孔明汇报完政务,庞统接着汇报军务:“赤壁之后,我军经数次整合,现有士卒6万3千人。其中关羽部马步军1万、霍峻部水军1万、辅匡部支援军5千驻守于江陵,所支用皆江陵供给。张飞部1万马步军沿长江南岸布防,魏延、黄忠部各8千步军于城郊驻扎,训练、屯田亦近一年。公安周边由廖化部3千城防军与赵云部3千近卫军拱卫,可保无虞。另有糜芳部后备军5千与陈到部特种军1千为机动。虽曹军复来,亦可与之一战。”
听完两位军师的汇报,自左将军以下,所有人都安心了不少。这一年虽起起伏伏经历了许多困难,但毕竟还是撑过来了。如今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与当初寄寓江夏求救东吴时的落魄已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都在听,只有刘禅拿着他的小本子在记。刘备瞥见,侧目问儿子:“禅儿,汝不听二位师父之言,在写什么?”
刘禅闻言放下本子,作揖回答:“禀父亲,孩儿在记录两位师父的话。”
此言一出,堂前响起一片赞叹。孔明与庞统亦不住点头,对这个徒弟的认真很是满意。
玄德对这个儿子也越来越看重,忍不住侧过身问他:“如孔明、士元所言,荆州钱粮、军马已初具规模。今后如何发展,你可有见解?”
见主公询问公子的意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刘禅身上。这孩子干了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在场的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
刘禅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先看了一眼群臣,而后转回来回答刘备:“曹操虽败于赤壁,元气未损。现统北方八州之地,数十万大军,为我最大之威胁。我虽初具规模,然荆州四战之地,与曹、孙争衡,实力依旧不逮,仍需积蓄民力、整饬武备。至于发展大计,事关国计民生,非同小可。诸位先生皆荆州之良实,司于其职久矣。为政之事,当听诸公之灼见。禅稚嫩,不敢妄语。”
这番话落地,令许多人大跌眼镜。以公子禅那个风头无两的行情,遇到主公正式问政,那还不得大谈特谈?可这娃娃倒好,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居然主动缩了回去。
就连诸葛亮也没想到,这徒弟年止四岁,却已懂得收敛锋芒了。
刘备却未多想。本来嘛,拿国家大事去问个四岁的孩子就跟闹着玩也没啥两样,像刘禅这样一问三不知最正常不过。
“吾儿言之有理,既如此,还请诸公畅所欲言。”
左将军定了调,各部门负责人便挨个把过去一年的工作总结一番,再对新一年做了目标展望,偶尔遇到有人抬杠还要吵一吵。会开到中午,议程尚未过半,一群人索性就在堂上凑合过午饭,接着干到傍晚才散会。
众人散去,堂内只剩下刘备父子与孔明、庞统四人。刘备才走到儿子跟前拿过他的本子打开看看记了些啥。
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各种数据被分类列成表格,整个四郡方方面面的情况一目了然。既有静态的数量,也有动态的趋势。
表格下面还写着几行字:
首要任务:增加人口;
办法:降低养育成本——1、增产粮食,2、减免税赋。
……
见刘备神情有异,诸葛亮与庞统也凑了过来。看过这份笔记,三人都是一阵沉默。
“禅儿,你既有治郡之法,适才何故不言?”孔明问道。
“是啊,早上问你怎么不说呢?”刘备也觉得奇怪。
刘禅仰起头,咧嘴笑笑:“满座都是各掾主事,我这年纪,若非将军之子的身份,焉能与诸位大人同坐一堂?再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将置群贤于何地?况天下之事,需天下人共为之。与其越粗代庖,不如与人同勉,是为妥当。”
“哈哈哈……”
孩子一席话,说得庞统哈哈大笑:“主公,孔明,禅儿这孩子可是要超过我这老师了。这孩子,未来可期呀——”
刘备乐得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摆着手直谦虚:“他一个幼子,哪当得起士元这话。”
庞统忽然正色道:“主公以为我是在揶揄?”
说罢,从袖筒中取出一册竹简递给刘备和诸葛亮。
“此乃张存以禅儿的演习总结为蓝本写的一份治军计划。简单说来,建议以第三军、第四军与五溪蛮混训,单独制定训练标准,将这两支军打造成专业的山地部队。扩编工掾,组建军械司,专职研发生产各种军械。加倍训练量,适当缩编二线部队。营设侦察队,十人左右;屯设医务兵,一至二人。士卒日增口粮三两,表现优异者另设赏银奖励,官兵一致。”
听庞统讲了一大堆,左将军有点没缓过劲儿来,呆呆地望着凤雏先生问:“这是、禅儿的主意?”
刘禅赶忙接话:“孩儿不过写了几句总结,此张军师之策。”
这一份治军计划,涵盖了从训练、后勤、作战、奖惩制度各个方面的内容。若非庞统点破,谁会想到却是刘禅打的草稿?
孔明对这孩子愈发喜爱,又拉着他问关于增加人口的具体措施。
刘禅赶忙行个礼回答:“禀师父,自桓灵以来,人口逐年锐减,已成我大汉头号隐患。就拿耕地来说,长沙郡与武陵郡境内的洞庭湖平原,可耕地何止千万亩?便养活百万、千万人亦不在话下。然今人民稀少,所耕种者只区区45万亩,实乃九牛一毛。”
孔明点了点头,并不像庞统方才那么激动,轻轻回了句:“但我们如今只有这么多人,只能收这么多粮,短期内恐怕难有改观。”
刘备也跟着点头:“是啊,若人口一下子多起来,粮食却又不够吃了,奈何?”
刘禅笑了,心想我那个水车不是已经放在工掾了吗?你们不记得了?
“爹,二位师父。人不可能一下多起来,但地却是已经摆在那里的。所以我们首先要关注的不是人口,而是如何用现在这14万壮劳力产出更多的粮食来。”
“这、这却难。”庞统皱着眉头加入了讨论:“这一个人种3亩地已是极限,地再多,人力毕竟有穷。”
“士元师父说的是。人力有穷,所以需要借力。”
孔明听明白了,摇着羽扇笑问:“借力?莫不是用耕牛?”
刘禅立刻点头:“师父英明。民间有谚语,十亩田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若官府出资大量蓄养耕牛,再低价或免费供给农户使用,就以目下14万耕夫来计算,耕地面积可有一百几十万亩,产量至少扩至现在的两到三倍。倘如此,明年存粮便可有800万石,还怕人多么?”
“多少?”刘备让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不由破口惊呼。
孔明与庞统没有接话,与刘备一样全神贯注盯着刘禅,听他继续说:“南方河流湖泊众多,水源充沛。我们可大量修建水车,建设蓄水灌溉等基础设施,如此即便遇到旱期也不会影响产出。”
“嗯”,孔明嗯了一声,又问:“那这增产后面写的减税又是何意?”
“我大汉的丁税,按每户每年200钱、壮丁300钱、老弱120钱收取,似此生的多了要缴的税也多,那谁还敢生?若能将这些税钱免除,农户手里又有了余粮,谁还不会多生多养?如此这般,数年之后这人口不就恢复了吗?”
“去年府库支出甚巨,净耗钱一亿。这里又是给士卒涨口粮加军饷,又是蓄养耕牛,又是建造灌溉设施,若再把丁税免了,只怕不到夏天,府库便空了。如何还能撑满一年?”
刘禅闻言暗暗点头,心想诸葛亮毕竟是诸葛亮,算起账来明明白白的。
“师父说的是,若单纯地免了丁税,那边又增加了开支,这亏空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见这孩子把这么吓人的话说的如此平静,左将军不禁着急:“既如此,你还出这主意?”
刘禅嘴角一扬,信心十足地安慰老爹:“所以咱们就得增开副业,搞一搞赚钱的生意,好把这里的亏空给它填平。”
“啊?”刘备、诸葛亮、庞统都愣住了,没人知道刘禅说的副业是啥意思。
刘禅也不卖关子,继续解释:“爹,去崇山之前大舅公便与我谈过。这防水布、印书都是挣钱的买卖。只要保密措施跟上,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还怕挣不到钱么?还有酒精,除了可以医用,亦可勾兑生产出高纯度的饮用酒,若制成了将其投到全国的贵族圈里去,这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只怕非但不用收丁税,官府还能拿出钱来奖励生娃多的百姓呢!”
“哈!”刘备闻言简直快跳起来了。他自起兵以来,就是在赤壁劫了曹老板一票大的、讹了孙老板几票小的,手头刚有点积蓄这花的就比挣的多了。现在突然有人给描绘出条一夜暴富的路子,老头哪还能憋住劲儿呢?
“高纯度酒?当真做得出?”庞统一向好酒,听说有这玩意儿,那泼天的财富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一点与左将军却是截然不同。
刘禅也知道这位师傅的脾性,遂先许了诺:“士元师傅,待制成了,弟子先给师父送些品尝。”
“好!好!哈哈哈哈……”
想到自己将成为世上第一个喝到高度酒的人,庞统这个兴奋劲又上头了,把身旁的主公也忘了个干净。
刘备与孔明虽不好酒,但听他二人说的玄乎,也忍不住神往起来,嘴里不禁生出津涎。刘备摇头暗想,当年青梅煮酒,曹操与我说望梅止渴之事犹似在眼前。不想今天我这儿子还能让人望酒生津,只怕也不比曹操逊色多少。
诸葛孔明则还是面含微笑、轻摇羽扇,心想士元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若这酒真制成了,只怕到不了你嘴,都得先让翼德劫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