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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路旁的树上长出芽苞,新叶呼之欲出。
天气预报里说,这两天全国温度普遍回暖,南方一些地区已经达到20度。
京北市虽然没有如此汹涌的暖意,却也是风和日丽,十分惬意。
按照惯例,春节过后是市厅人事变动的时候。为了弥补刑侦人手的不足,在已有四个重案组的基础上,市厅又组建了重案五组、六组。
组建新组,自然就要从老组里抽调人手,吴错的重案一组首当其冲,被抽走两员大将。
好在,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新分来了一批实习的大学生。
学生们一来,就被六个重案组瓜分殆尽。
这天一大早,吴错就眉头不展。
“怎么,老吴,让人欺负了?”法医科张徐行二端着茶杯开玩笑道。
“唯一一个妹子,分我们组了。”
“这不挺好,组织上看你们一组都快成少林寺了,派个妹子来让你们望梅止渴,你得感激组织的用心良苦啊。”
“我呸!还望梅止渴!怎么早没发现,老徐你丫就是一老流氓!”
“我可不敢当。”
“你也知道,刑侦工作动不动就出凶案现场,还有可能跟歹徒面对面搏斗,这是姑娘家能干的?还有啊,要是去外地办案,咱们几个大老爷们风餐露宿都不是问题,带个女的也太不方便了。”
“就你能吃苦?你咋知道人家姑娘就不行,我看啊,新来的这批人身手不见得比你差。”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到了重案一组办公室门口。
新来的两人见组长吴错来了,赶忙站起来打招呼。
吴错示意他们坐下,不用搞这些虚礼,对徐行二介绍道:“这位,白超,新分来的大学生。”
白超戴着一副圆片眼镜,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警服穿他身上露着一截脚踝,缩水了一般。
“谁给你发的警服?也太不合身了,等会儿带你找后勤换去。”吴错道。
白超挠挠头,谢过吴错,憨厚地冲徐行二笑笑,“您叫我小白就行。”
吴错继续介绍道:“这位,张明辉,新分来的妹子。”
张明辉梳着光洁的马尾,整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干练。她冲徐行二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叫我明辉就行。”
最后,吴错又向两位介绍道:“这位是法医科的徐科长,咱们的前辈,许多案件都是凭借徐科长的专业知识解决的,咱们这两个部门配合最密切,以后要跟法医科的同事搞好关系……”
“跟谁搞好关系啊?一大早你们就在这儿拉帮结派。”闫儒玉晃晃悠悠走进来,对吴错道:“老吴,有案子吗?无聊。”
话被打断,吴错也不恼,一把拽过闫儒玉,对小白和明辉介绍道:“这是咱们一组的编外人员,闫儒玉,你们可以叫他……嗯……小玉子。”
“我呸!你才小玉子,你在宫里上过班是怎么着?”闫儒玉自我介绍道,“叫我老闫就行,你们组长智商不够的时候都是靠我救场的……”
话还没说完,闫儒玉就被吴错拽到了一旁,“老闫啊,有个案子挺蹊跷,你得跟我一块查查去。”
一听有案子,闫儒玉哪儿还顾得上别的,示意吴错说下去。
“是下面派出所报上来的疑案……”吴错一边说,一边招呼小白和明辉也过来。
两名新人赶紧凑上前来,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充满吸引力。
吴错继续道:“昨晚110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声称亲眼看到了谋杀。”
“谋杀?”
“嗯。据报警人说,宝拍工厂里发生了谋杀,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楼上推下去了。几分钟后,宝拍工厂所在的辖区派出所接到报案,说是有人跳楼。”
“宝拍,超有名的手机生产厂商啊,几乎所有知名手机品牌都是从那儿组装的。”小白道。
明辉补充道:“是啊,因为过分压榨员工,工作压力太大,前两年接连发生了13起跳楼,网上称为宝拍13跳,听说这两年整改了,难道……整改是假,洗白是真?”
“先别急着下结论,咱们是刑警,不是算命大仙,去现场看看吧。”
明辉吐了一下舌头,紧跟上闫儒玉和吴错往外走。
四人同乘一辆车,吴错开车,闫儒玉坐副驾驶位置,小白和明辉则是坐在后座。
车子刚一启动,小白就掏出烟来,主动递给闫儒玉和吴错,明辉也积极道:“前辈,说说你们之前破的案子呗,我们学习学习。”
看得出来,两个新人在努力跟前辈拉近关系。
吴错看了一眼身旁的闫儒玉,明辉一开腔这家伙就开始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也对,当初拉他入伙时,闫儒玉就曾说过,除了破案,别的破事儿他一概不管。
没办法,不能指望能力强的人脾气还好。
吴错开着车思索了一会儿,问两个年轻人:“你们为什么干这行?”
明辉道,“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上,反正从小就喜欢。”
“公务员,有福利房,还给解决户口问题……”小白自觉失言,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现实了?”
“现实点挺好,我就喜欢跟现实的人打交道,”这回,闫儒玉回答了小白,“人总得有点目标,尤其是现实点的目标,不然哪儿有动力工作。”
说完,闫儒玉继续闭目养神。
吴错略做思忖,对两人道:“咱这工作,大部分时候是为死人服务的,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讨个说法。所以,犯不上讨好巴结谁,对得起自个儿良心就行了。”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心中有所感触。
吴错继续道:“就拿今天的案子来说,咱们出勘现场,目的就是要还原案发当时的情况,判断自杀的结论是否存疑。”
宝拍工厂,这是一片巨大的工业园区,园区占地约7000亩。
一进园区,小白就介绍道:“宝拍做为全球代工的巨头,在国内多个省份都建有工厂,这里的厂区面积还不算大,不过里面也有专属的超市、餐馆,甚至公交专线。”
几人出示了证件,刚进大门就有厂区保安请几人上了电瓶车。
车子在一栋栋厂房、大楼中间穿梭,行驶了好一会,终于到了出事的大楼。
大楼地上共12层,一层是手机装配的流水线,二层以上全是行政办公区域。
楼前的一块水泥地上,醒目的人形标记,勾勒出死者留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姿势。
人形标记周围血迹未干,看起来与从大楼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人格格不入。
没有人会多看那血迹一眼,在这里,跳楼似乎已经成了常态。
“去顶楼看看吧。”
顶楼平台十分空旷,除了高耸的电梯设备箱,再无它物。
四周有半人高的围墙,能够防止发生危险。
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正在顶楼值守现场,看到吴错等人,他上前敬了个礼,介绍道:“几位是市厅的同志吧?我们已经对现场进行了初步勘验,死者名叫田小芳,现场没有挣扎、打斗、拖拽的痕迹,初步判断是自杀。”
“自杀原因呢?”吴错问道。
“这个……死者是一名中层管理人员,在这么大的厂子里工作,总会有压力,加上老公最近又跟她离婚了,想不开也正常……吧……”
吴错并未反驳,而是直接接过民警手中的初步调查记录。
他知道,警察队伍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别指望着改变谁。
既然如此,何必对牛弹琴。
“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吧。”
难得的是,明辉和小白也并未抱怨,而是迅速穿上鞋套,戴上手套,从天台唯一的出入口开始,一点点向着死者坠楼的围墙处勘验。
这样的地毯式搜查效率不高,却胜在能够发现细节。
明辉还一边检查地面一边对保安道:“大叔,你们这楼里有监控吗?能不能拍到昨晚都有谁来过天台?”
“电梯上有监控,乘电梯来顶层就能拍着,走楼梯得话,恐怕就拍不到了。”
吴错直接来到死者坠楼处的围墙,俯身向下看。
闫儒玉也凑了过来,抓住吴错后腰处的皮带,防止他掉下去。
“你在找那个痕迹?”
“对,那个能够区分是自杀还是他杀的关键性证据。”
果然,几分钟后,吴错有了发现。
他艰难地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围墙外,并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看,就是这个!”
从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围墙外侧的涂层上有三道明显的划痕,划痕的方向是自上而下,而且很新。
“这是……死者的指甲印吗?”小白问道。
“不,指甲印的间距会更窄。”
“那这是?……”
“更像是戒指留下的刮痕,”吴错从初步调查记录中翻出一张死者照片,照片上,死者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金戒指,“我这就联系老徐,可以尸检了,必须抓紧时间从殡仪馆把尸体截住,万一火化了就麻烦了。”
两名实习刑警显然还没明白其中关键,却也不敢打扰吴错跟徐行二通话。
闫儒玉却少有地耐心解释道:“划痕说明死者坠楼前和老吴刚才的姿势一样,大头朝下,并且短暂地挣扎过——她曾用手按住围墙外围借力,想要把自己推上去。
想想看,如果是干脆利索地掉下去,即便留下戒指划痕,也只可能有一道,而没有充足的时间在同一高度留下三道划痕。”
两人明白了其中原理,明辉很快又问道:“可是,或许死者是被人推下去的,才有所挣扎,又或许,是她刚跳出去就后悔了,所以才会自救,划痕并不能证明是他杀啊!”
“这个问题好,”吴错接过话头道:“不过,咱们也不必认定是他杀,只要自杀这个结论存疑,咱们就应该调查下去,直到排除所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