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的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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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被欺负,我只是想你了。”盛皎月吸吸鼻子,除却微红的眼睛,倒也看不出不好的地方。

    她松开哥哥的怀抱,又问:“哥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盛清越咽下喉咙中的痒意,脸色苍白同她笑了笑,“好些了。”

    不像之前,睡都睡不醒。每天能睁眼的只有半个时辰。

    盛清越抬眸扫过妹妹全身上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手指蜷缩成拳,抵在唇边低咳几声,待咳嗽完白皙的面庞有些发红,他说:“你胖了些。”

    圆润才好,骨瘦如柴才叫人担心。

    兄妹两个长得并不是很像,盛清越的眉眼十分冷锐,病弱气质文雅,抿直了唇时瞧着有几分威严冷肃,沉默寡言也颇有压迫感。

    他常年泡在药罐子里,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这味道微微发苦,闻着涩涩的。

    他体质偏寒,四月天,屋内还烧着熏笼,四角摆着暖炉。

    盛清越怕妹妹被热着,叫人进屋撤了暖炉。

    盛皎月忙说自己不热。

    他笑了下,“还说不热,都出了汗。”

    盛皎月见哥哥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兄妹俩笑起来看着更不像。

    盛清越漫不经心开口问:“你怎么来苏州了?”

    路途遥远,并不方便。

    盛皎月说话匆忙咬到舌尖,疼的她龇牙,她说了谎,“我和我……同窗一起。”

    盛清越掀起眼皮,眼神平淡,盛皎月被哥哥看的心中发慌,她每次撒谎都能被哥哥看出来。

    她慢慢低下头,抿嘴不再多言。

    低低的咳嗽声,在僻静的屋子里略显突兀。

    盛皎月连忙给哥哥递水,心中愧疚,这次可不能把哥哥气的吐血。

    她今天都特意穿了裙子来,怎么哥哥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盛清越知她辛苦,哪怕生气她撒谎也不会对她冷脸,若不是他无用,他妹妹也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他咽下堵在喉咙里的血,“你不是喜欢吃柳叔做的栗子糕吗?今晚留下来用膳吧。”

    盛皎月表情为难,声音越说越低:“哥哥,我一会儿就得回去。”

    盛清越一点都不意外,撩动眼皮,若无其事应了个嗯字,“那你带些回去吃。”

    “好。”

    盛皎月不敢在哥哥这里多待,邢坤还在外面守着,她怕他闯进院子里。

    她心头藏着事,又不擅长遮掩,心神不宁的样子叫人担心。

    又说了会儿话,盛皎月依依不舍同哥哥告别,说这两日有空就来看他。

    盛清越强撑着精神将她送出去,又让柳叔派人暗中护着她。

    等到妹妹离开,盛清越温和的面庞浮起一抹狠厉,他面无表情用帕子抹掉嘴角的血渍,“去看过了吗?”

    柳叔弓着腰,“看过了,外头有人跟着三小姐。”

    柳叔想了想,又说:“是太子身边的人。”

    男人神色虚弱,被柳叔扶上了床,他止不住胸腔的咳嗽,又咳出几口鲜血,虚弱靠着枕头,脸色煞白,他淡淡的说:“杀了吧,不能留。”

    柳叔心头微诧,“二少爷,这……是不是不大好?”

    盛清越眉心神情近乎锋利,不留余地:“能杀就杀了。”

    —

    邢坤在被她的眼泪骗得晕头转向后,就后悔答应她。

    他认真想了想,不打算帮她隐瞒。

    若是太子问起,他只会如实相告。

    邢坤在这间不起眼的院子外等了半个多时辰,他向来有耐心,今日却等的焦躁。

    盛皎月小心翼翼从后门离开,转身看见抱着剑守在院墙不远处的男人,心又提起来了,强装镇定,仿佛刚才的变故没有发生,她说:“邢统领,我们回去吧。”

    邢坤迟迟未动,犹豫半晌后,他说:“盛公子,方才……”

    盛皎月转过身瞪他,眼睛渐次红了起来,冷冷质问他:“你是不是想反悔?”

    邢坤哽住,竟然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稍整神思,他知道言而无信很不好,硬着头皮说:“是我食言。”

    盛皎月绷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双手无力下垂,她一点都不意外邢坤会突然反悔。

    邢坤对太子忠心耿耿,不会帮着自己去骗他。这人又死板的可怕,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上辈子她就领教过邢统领的冷酷和固执,这人就是冷血的。根本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她已经忘记了那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和新帝闹了起来,只觉得被禁足的日子好生难过。

    她那时有点小机灵,花言巧语哄着新来的小宫女给她开了宫门。

    披头散发,衣襟凌乱,就匆匆忙忙从宫殿里跑了出去。

    她偷偷摸摸快要跑到顾青林面前,本来想求他帮她一次,顺便将她打扮成随从带出宫。

    还没见到顾青林,她就被铁面无私的邢坤挡住去路,帮她开门的小宫女也被扔到她面前。

    邢坤同身后的属下冷酷说道:“去告诉陛下。”

    盛皎月听完心都凉了,她自己怎么样不要紧,帮她开门的小宫女怕是讨不到好。

    她哽咽着哀求邢坤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对方视若无睹,执意将事情告诉了帝王。

    盛皎月不知道那个小宫女最终如何,但她那回被折腾的够呛,宫门都上了锁。

    她觉得这种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不过宫殿里连个尖角都被包了起来,根本没有能伤人的物件。

    她趁邢坤不注意,抢过他手里的长剑,拔剑抵在喉咙处,想自刎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怕疼,怕死。

    她的手在发抖。

    邢坤的声音也有些颤,打破冷静,要她放下手里的剑。

    盛皎月狠了狠心,鼓足勇气是真想寻死,但是剑刃比她想象中更加锋利,锋利的刃割破皮肤,像是被烈火灼伤了那样的疼。

    她实在太怕疼了。

    决心不够,松开了手,长剑掉落在地。

    她也跟着往后仰倒在地,细细密密的血线顺着脖颈往后流。

    邢坤上前,一脚将带着血的长剑踢的很远。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再次醒来脖子上缠了白色纱布,嗓子疼的说不出话。勉力出声喉咙也疼的很厉害,才刚张嘴发出声音就被疼出了眼泪。

    嗓音也像被烟熏过似的。

    很难听。

    卫璟就坐在她的床榻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伤口,眼底熬出青黑,难得见了他的狼狈,男人怒极反笑,“说不出来了?这样也好,省的你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来气我。”

    她疼的只会流眼泪。

    帝王缓过呼吸,声音逐渐柔和,没有方才那么硬,“是不是很疼?”

    她答不上话。

    帝王低声哄她说很快就能好,又扣着她的后脑勺,声线低沉微颤,“你哪来的胆子?”

    宛若劫后余生的颤抖。

    年轻的帝王似乎被她吓坏了,苍白的脸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

    盛皎月后来发现邢坤待她客气了点,不像从前不近人情到苛刻的地步,偶尔会睁只眼闭只眼,在她作乱的时候当什么都没看见。

    她一点都不喜欢邢坤,这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长得皮肤黝黑,性格冷漠,不解风情。

    邢坤怕她死,怕她自尽。

    上辈子是这样。

    这辈子盛皎月也想试试。

    若让此时太子发现她的女儿身,她确实也不用活了。

    她一直都不觉得太子是真喜欢她,哪有人的喜欢如此霸道,叫人喘不上过气来。他只是想同她上床,要她陪他睡觉。

    十天里有八天都要与她亲热。

    与外界所传的清心寡欲相差甚远。

    盛皎月回过神,即便想到应对之策还是生气,不过就算是被邢坤的出尔反尔气的半死也只能是睁着眼瞪他,“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邢坤:“……”

    她连骂人都没什么攻击力,冷嘲热讽说:“骗子。”

    邢坤装聋作哑。

    盛皎月心中不痛快,懊悔让他给撞见了,怪自己不小心也怪他是个变态的小人,竟然偷偷摸摸尾随她一路。

    盛皎月气不过:“邢统领习武多年就是为了跟踪我吗?”

    邢坤被她盯得满身不自在,先前以为她是男的,嫌他矫情娇弱,如今看来倒是顺眼了些,他避开眼,不愿直视她,“邢某也是公事公办。”

    盛皎月冷下脸,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问:“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太子面前告发我,逼我去死?”

    邢坤:“……”

    他觉得这人有些无理取闹,若是旁人邢坤没有耐心解释,破天荒的他多说了两句:“殿下不会让你去死。”

    盛皎月:“我这是欺君大罪,他会向皇上揭发我。”

    邢坤静默片刻,“盛公子不要为难我,我不过秉公执法。”

    盛皎月若无其事点点头,朝他伸出纤纤素手,“把你的剑给我。”

    邢坤不解。

    盛皎月面若寒霜,一本正经张口说道:“早晚都是死,不如我自尽死了干净,祸不及家人,也省的你们去告状,免了刽子手的事情。”

    邢坤倒是第一次见她牙尖嘴利,往常都是唯唯诺诺,轻声细语,恨不得别人都看不见她。

    他发愣的时辰,盛皎月咬牙走上前,一把抢过他腰间的利剑,作出要抹脖子的架势。

    邢坤眼疾手快,狠狠夺回利剑,他心有余悸,冷着脸说:“你不必要死要活,太子问起,我不会骗他。”

    盛皎月气的跺脚,这个男人心比石头还硬,她说:“若是太子不问呢?”

    “不会不问。”

    “我说假设。”

    邢坤就不说话了。

    盛皎月用自己的命和他谈条件,眼泪汪汪装可怜,“邢统领,这事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可于我却是灭顶之灾。你就当自己行善积德,你放心,我不会叫你难做,我会主动同太子交代清楚,他不回来问你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若太子主动问起,你大可如实告知。”

    邢坤沉默半晌,冷冰冰的指尖还留有她手腕上的温度,是他方才夺剑时不小心碰到了。

    他从未碰过女子的手腕,心里怪异也不自然。邢坤退让了半步:“好。”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驿站。

    盛皎月防着邢坤就像在防贼,生怕他寻到同太子告密的时机。

    她如今只能用笨法子,缠在太子身边,主动说:“殿下为何要人跟踪我?”

    这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卫璟掀眸,说话冠冕堂皇,“派个人暗中保护你。”

    盛皎月故意装的恼怒,“殿下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卫璟沉思,随后抬眸盯着他,“今日去哪儿了?”

    盛皎月心惊肉跳,强装一派冷静,她握紧的手指,“去了衣铺,给我妹妹买了身苏绸做的裙子。”

    卫璟朝沉默不语的邢坤投去一眼,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有数。应当是没有撒谎。

    盛皎月心跳如擂,“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卫璟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还对他让邢坤跟着他,暗地里监视他的事情很不满。

    卫璟觉得他连生气都很灵动,眼睛珠子很圆。白皙面庞被气出薄红,呼吸有些急促。

    他也知道邢坤做事情有点粗暴,可能是惹了少年的不快,于是挥了挥手,让邢坤退下,免得叫他看见更生气。

    盛皎月松懈稍许,她暗戳戳下定决心这几晚,都得守在太子身边。

    她怕邢坤又临时出尔反尔。

    邢坤心不在焉离开院子,站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

    副统领站在他身侧,刚下值,有些疲倦,不过精神尚可,他说:“这盛公子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上次见他还没今天这么冰雪伶俐。”

    邢坤没有说话。

    副统领继续:“你说日后盛家倒了,他会不会被扔到教司坊里去?”

    邢坤不知何故心头烧了烈火,“不会说话就把嘴缝起来。”

    副统领嘟嘟囔囔,“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邢坤望着天空,的确,盛家倒台,她也就完了。

    再等几天。

    她若自己坦白就算了。

    若是不肯。

    邢坤做不到知情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