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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
还在分道追击贼人的其他黑衣卫听到毅足的急呼声,慌忙赶到之时,正看到惊魂未定的毅足面带悲戚的提剑护着殷水流夫妇二人撤回。
与之一并而来的还有满面惊慌的女蔷。
她为殷水流所骗,捧着匜盘回去见到空空无人的房间,心中的慌乱可想而知。
假公子若是借机而逃,又或是被人所掳,基涉必然饶不过她,女蔷哪敢先行汇报,火急火燎的出来寻人。
昊天怜人,她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公子……”
还不等女蔷见到殷水流夫妇多说一些掩饰之言,惊魂未定的毅足已经将她的关心情切打断。
“固成被邪物惑乱心智,死在了亭外……”
众人不禁齐齐色变。
拔剑声声。
黑衣们满面戒备,团团将殷水流夫妇二人护在中间。
女蔷失声道:“固士是否也是全身干瘪,精血全失而亡?”
商姓诸国,天子与国君无氏,尊称黑衣卫这等武士,要称对方的氏加士。
殷水流瞥了她一眼,从女蔷的这句无心之言里,获取了基涉几人一直不曾与他说过的一桩府中变故。
阙无殇的居所里,如固成这等诡异死法已经不是首次了。
“去告知家宰,让他来此见我。”
逃亡计划已经失败,必然要以阙无殇的身份继续伪装下去,殷水流立时启动他的第二个备案计划。
又吩咐左右道:“掌火照明。”
女蔷微微有些愕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殷水流的黑纹面具凑近到她面前,先是疑惑地出声问道:“你是吓痴了,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再冷叱道:“速去。”
女蔷的心尖有些发颤,不知道殷水流意欲何为,在众人的注视里只能无奈应唯:“下妾这便去告知家宰。”
她离去时,一步一回头。
殷水流没去理会她,在火把未明之前,将旁边一名黑衣卫的利剑拿来手里。
他沿着湖旁小道走了两步,手中剑往黑暗当中的花卉丛里掷了出去。
众人有些不解的懵然。
急速旋转的利剑转瞬没入黑暗里,忽地“叮”的一声异响传出,三尺铜剑反弹回到空中,于月色当中碎裂坠地。
有眼尖的黑衣卫惊呼道:“那处也有血线。”
毅足失声道:“这里的血线与那处是相连的,此物到底是何方来临,竟是不畏利刃。”
殷水流拉着郑旦再往前去,黑衣卫们忙紧随而上。
血线的长度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火把驱散了黑暗,却带来了使人为之毛骨悚然的重重血色。
吸食了固成的人血之后,诡异血线显得更为粗实了一些,或是藏于宅邸墙面之下,或是直接横在人眼可望的道中。
“这是……”
殷水流紧紧拽着郑旦的手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中。
以人血为饲,画地为牢。
这是咒法。
大殷邑的守藏室中有一本《万载》,为商殷数百年来由史官整理而出的三朝史册,殷水流曾经细细翻阅过。
卷一为《圣王本纪》,记载着古中殷三朝之前的人间圣王。
这是一个半真半假的传说人物,撰写的殷朝史官收录了五百多篇上古时期的种种传闻掺杂其中,使之极具神秘色彩。
画地为牢的咒术便出自其中一篇。
“如此咒法只存于传闻中,三朝以来闻所未闻,这血线若非咒术,那又是何物?”
“今时四季混乱,夏冬已失,只余春秋,人体秘藏的先祖遗泽频频为人所获,却大多都与道德无关,不论是商殷还是列国,恶事频发,一言不合便血溅五步,更有使人不明来历的事与物。”
“譬如那隐身人牙刃,又譬如这杀了固成的血线。”
◇
女蔷亦步亦趋的与女葵随在人后。
想起方才基涉听闻殷水流的恣意妄为,恶狠狠地望着她与女葵的目光,女蔷仍然不免寒颤连连。
她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基涉。
好在有外人在场。
不然假公子如此失控,她与女葵作为监视者,只怕当场便会给如此暴怒的基涉一剑杀了。
暗自庆幸过后,便是忧心忡忡。
公子罹难前后,此间仿若被人诅咒一般,祸事连连。
少君患疾,家左诊断为入邪之症,每每发病都会大发脾气,兼且有些神志不清,已是连杀了几个女侍竖人,女葵的姊姊女添,在服侍少君之时,也为少君所杀。
好在公孙吉无事。
家宰与家左并非事事都告知她与女葵,但是近来宅中命案频发,闹得人心惶惶,便连傅姆差都死了,女蔷岂会猜不到事态的严重性。
现在后门出现能杀人的血线,她为假公子所遣,前来报知基家宰时,这才发现前面的声声喧哗是了何事而发。
与后门一般无二的惊悚血线,在如此人来人往之地被人早早发觉,致以为祸更烈,已经有数十人为之丧命,吓得外面的人再也不敢靠近。
“已快到了。”
女蔷以身法紧随在众人之后,本以为还要六七息的时间,前面的家宰等人却忽然止住了步伐。
她微微愕然,抬眸望去。
灯火在侧,火把在后,假公子站在前面的廊桥之上,被黑纹面具遮住的面目,使外人窥探不到他的半点表情流露。
“他怎地敢这般从容不迫。”
女蔷心头禁不住地砰砰乱跳。
公子无殇一直佩戴在脸上的黑纹面具,并不能完全遮掩代替者的方方面面,譬如代替者的言行举止,修为深浅,内在气质。只要其中一处露出破绽给予外人看到,定然会为此生疑。
廊桥并非室中,而此时有外人,女蔷紧张兮兮的望向晁仿的背影。
◇
“晁仿,爵为下大夫,毛国少正之子,为南山庄园之主公子巢的妻弟,此次与公子一道受邀来南山狩猎,被公子巢安排在我们的左邻。”
殷水流的耳中传来基涉的密语之声。
“无殇兄。”
晁仿身着戎装,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
毛国是夏修之国,与其他列国一样,对人的称谓与商殷不同,在非正式场合,不称爵与官名,修为若是同为一个境界,喜好称兄道弟,以示彼此亲近,在修行路上相互扶持之意。
双方境界若是不同,则称以先行与后行。
“见你无事醒转,本应当为你高兴才是,只是此时我实在无心欢笑。方才听你身旁女侍说,你这后院也出了杀人邪线?”
晁仿走上廊桥,面有戚戚,左右张望,又问道:“那邪线在何处?”
“你休要开口说话,现在咳嗽几声,扮作摇摇欲坠的模样,我来为你掩饰。”
基涉阻止不了晁仿同行,路上便已经想好了借口。此时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再次以密语吩咐殷水流行事。
“晁大夫为何如此相问,难道别处也有这等杀人邪线么?”
列国之称归列国,商殷之称归商殷,早已经泾渭分明两百多年。
基涉纵使再能故作镇定,听闻殷水流如此超脱他掌控的肆意妄为,也禁不止面色微微僵住,于袖中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杀机顿时如山洪般涌出。
“这个流亡卿子……”
与基涉并肩而立的采薇也在暗中险些咬碎了贝齿,将右手放在最舒适的拔剑位置,随时做好鱼死网破的杀人准备。
这个假货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将晁仿当做了什么人?
对方岂是那般易糊弄的?
“无殇兄,不止你这居所,便连我的住所都有。可怜我那妾室,刚刚入门不到三个月,便这么被邪线所害。”
晁仿面上的忧虑多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