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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臣为邪物迷惑神智,所作所为现在想来实在是罪无可赦。当日见公子又要独自一人出外,仆臣便在室中脱去衣物藏在暗中。”
“仆臣并非是首次如此尾随公子,只是仆臣的人脉脚力怎能及公子之疾,前几次只知公子出了阙门便往东面去了。”
“仆臣本以为当晚又会无事而返……”
殷水流两人看不到牙刃的面目表情,却可以从听声辨音中,明显感觉出牙刃在叙事时的恐惧。
他的声音在渐渐发颤。
“沿路追寻了三十余里,仓大夫与公子争执不下的声音远远传来。仆臣听得不清切,也不敢太过靠近,便藏匿在草丛中,起初仆臣还以为是眼前生花了,便以脉力凝于眸中远远望去。却见仓大夫的颈上之头真真实实的竟是有两个之多,险些将当时的仆臣吓晕过去。”
公孙芦所说的那个人果然是他,听闻他的如此离奇所见,基涉不禁遍体发寒。
殷水流沉声问道:“你看到他是如何伤我的是么?”
牙刃大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仓大夫拽着了公子的衣袖,好似是在央求着些什么,又在公子猝不及防时一掌拍到公子胸口,继而他又自己与自己斗了起来。好似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头两人。仆臣听到仓大夫如癫如狂的叫喊声,说些什么宁可死,也不会与你同存。”
殷水流平静说道:“你当时为邪物所惑,见我如此伤重回宅,为何中途不出手弑主?”
牙刃羞愧难当道:“仆臣该死,见公子当时中掌倒地,还当是公子罹难了。万幸公子无事,在仓大夫自己掌毙自己之后,便从地上翻身而起。”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言,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当时的模样大是古怪,仆臣曾以石块远远打来,见公子的护体法门自行弹开仆臣的不轨之石……”
他不敢说得太过翔实。
殷水流没有再细细追问,他已经从牙刃的口中得到他所要的信息,公孙芦所说的两人一体与行尸走肉竟然都为实情。
“在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邪物正在宅中肆意作恶,已经死伤了数十人,晁大夫此时还带着人在前院相互戒备。”
牙刃大惊失声道:“那当如何是好?”
殷水流说道:“院中人数已定,你不宜现身,不然徒费口舌,还会惹人生疑。家宰会将你藏入墨袋,你便当是睡过去了,至于最后是生是死,便看我们的命数了。”
牙刃岂能反对。
他不是当时修为全失的殷水流与午大狗,纵使只是人脉七道的修为,也不会在袋中因为时间过长而致以气短而亡。
基涉不知道假公子为何要如此安顿牙刃,在他眼中看来说出当晚所见的牙刃已经没了多少利用价值。
“他还要私相传授这庖厨法门诀要。”
基涉在百般难解中一指点到牙刃身上,再三检查一番,便将晕厥过去的牙刃藏入袋中。
他的墨袋并非次品,将袋口紧封,不论里面的牙刃是生或死,便是晁仿也难以感知到牙刃的气息。
“烦请先生带路。”
殷水流向着女蔷招手示意。
他们要走了。
女蔷躬身应是,忙搀着女葵行至门侧,半眼也不去多看家宰的墨袋。
“君子请随我来。”
为女蔷两女解了耳力之禁,基涉不露半点声色,领着假公子往他的居所走去。
沿着廊道走了二十余步,已快要见到公子无殇的遗体,晁仿的天脉之声忽然从院中远远传来,于他们的耳旁轰然炸开。
“无殇兄,出事了。”
◇
院中人心再度惶惶。
有人死了。
其状甚是诡异。
殷水流迫于无奈,与基涉面面相觑一眼,只能带着女葵两女选择疾速而回,他心中却倏然冒出一个猜测:“那邪物莫非是在阻止我去见无殇的遗体。”
花姬离了她的盘坐之地,正紧紧抱着公孙吉,难掩面上花容失色的惊慌,称了他一声夫主。
晁仿为他讲述方才的邪物入侵。
“无殇兄走后,我们每人彼此监视,便是如厕也要两两相随,不可离得太远,以免为邪物所趁,孰料南门列仍是被邪物如此伤于无形。”
南门列是晁仿门下的食客。
他是死者。
“与南门列面对面相互监视的是我门下的童升,他发现南门列忽然面露微笑,起初还不以为然,待看到南门列面上的笑容一直不消,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喊过南门列几声,却始终不得回应。”
“我闻讯警觉之时已然晚了,邪物作祟发难,将南门列的精血全部吸完。说来惭愧,邪物如何害人,我都不曾看清。”
南门列盘膝而坐的尸首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已经形如人干,只余下皮包骨头的笑容在此时的众人眼中分外阴森惊悚。
“夫主小心。”
见殷水流俯身下去检查如此悚人的尸首,花姬在旁边不无担忧的紧张出声。
“无妨。”
殷水流瞥去一眼她旁边不敢睁眼的郑旦。
基涉分发给众人的少阴碎石在南门列的手心黯淡无光,完全失了少阴充盈其中的莹莹之色。
“晁大夫方才可曾听到婴儿哭啼之声?”
“有三声。”
晁仿面色沉凝。
他指着南门列的右手位置道:“三声都从他握着驱邪之石的这条手臂发出,不似初生之婴的啼哭,倒是有些相似七八岁的小儿凄叫。”
公孙芦死亡之时,为殷水流的驱邪之石打中的血线也曾发出那般受伤之声。
晁仿将他先前认定的猜测问出口道:“可是无殇兄的驱邪之石,方才伤了那邪物的三条血线?”
殷水流颔首道:“大致应当是如此。”
他将黑纹面具朝向与他一同蹲下的晁仿,以大为沉重的语气说道:“邪物受伤时的婴儿啼声变作了小儿之叫,可见公孙芦的本源法门对它的益处之大,已让那邪物起了与我的先祖之术一较长短之心,若是它占得上风,我们便要凶多吉少了。”
晁仿早便有所预料,此时经由殷水流如此加以确认,面色仍然不免为之微微僵住。
“无殇兄可有良策克敌?”
“待我先看看这里。”
殷水流让众人往后稍退几步,将南门列的尸体搬离原地,以少阴之掌细细摩挲南门列盘膝而坐的地面。
忽然他掌心微痛,好似给什么事物蛰了一下。
“孽畜。”
殷水流厉喝。
一声刺耳的小儿尖叫从他掌下传出,分外使人毛骨悚然,花姬紧张兮兮的骇然问道:“夫主,你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