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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府大婚。
沙小姐抛绣球招亲,招来了一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虽然家世清贫,为人却谈吐得体举止有度,明眼之人都能看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沙老爷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沙府侍婢拥着新姑爷梳洗打扮,换上大红婚服,即刻就被推入正厅拜堂。
沙府之中张灯结彩,婚事的布置都是现成的,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做了宾客齐聚一堂,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礼官的高声赞礼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
龙泽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带着乐遥大摇大摆地进了内厅,混在正厅的宾客中间。
耳听着锣鼓鞭炮,宾客欢笑恭贺,亲眼看着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再起身时,就是结发执手,一生一世。
酒宴开席,街上的流水宴已经挤满了人,沙府中招待的贵宾,更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婢女垂首侍立等候贵人差遣,上菜的小厮穿行其中,宾客举杯宴饮高谈阔论,起坐喧哗,热闹非凡。
乐遥一杯杯地喝着酒,这两人身份地位差得太多了,最后也能走到一起,这么看来,自己和龙泽的结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乐遥微微笑着,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新人对拜的影子,不多时已然微醺。
龙泽坐在他身边,轻轻夺下乐遥的酒杯,附耳轻笑:“乐儿可是羡慕了?放心,将来我们成亲,定然办得比这还要隆重盛大,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乐儿是我的君后。”
小狐狸眼睛亮亮地笑了,乖乖地把头抵在龙泽肩上蹭了蹭,看来醉得不轻。
这么乖的小狐狸,龙泽心都要软化了,把酒壶和酒杯都没收了,要了一盏茶来塞进小狐狸手里,叮嘱道:“我有点事要走开一下,你就坐在这儿吃茶,桌上还有菜品点心,看上了只管吃。坐在这儿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反复叮嘱了许多遍,喝醉的小狐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确实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捧着龙泽给他的茶杯,小口小口喝着,看起来乖巧得很。
龙泽放心了,把小狐狸留在宴席上,转身离去。
沙府前厅灯火通明,相较之下后院却有不少地方黯淡无光,仅有远处的灯笼和星辉的淡光照路。
龙泽的身影隐在昏暗的阴影中飞速闪过,一路疾行至一处偏僻角落,暗影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早已等在此处。
本该待在新房里的少年上前一步迎接龙泽,身上还穿着大红婚服,拱手施礼:“殿下。”
龙泽连忙扶起少年:“小羽,你我之间无须多礼。”
前朝执掌东海全域兵权的上将军鲨悍一生征战,其二子鲨定波、鲨定澜亦从军,父子三人战场上拼死厮杀,立下赫赫战功。
东海水军几乎是鲨悍一手组建、训练起来的,鲨家在军中的威望、人脉和势力无人能及。
那时东海国势衰微,龙王昏聩,朝纲混乱,内忧外患齐齐爆发,东海几成风雨飘摇、四分五裂之势。
鲨悍带兵南征北战,肃清了东海海域内的大小藩王叛乱和小股的海民起义,之后挥军北上,大败北洋冰兽七百余里,千里奔袭转战东线,全歼东洋海怪三十万大军,收复失地,开疆拓土,建立起北洋堡垒和绵延三万里长的东洋防线,彻底稳固了东海国势。
鲨家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不可避免地重复了鸟尽弓藏的命运,新君即位,励精图治,对鲨家殚精竭虑,处处提防削弱,鲨家闯过了血海尸山,却没躲过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冰兽入侵,边境烽火再起,弈丹大海沟之中,断粮三月的鲨悍迟迟等不来援军,在冰兽潮中全军覆灭,和长子一起战死沙场。
同一时刻,京中大臣蜂拥而起弹劾鲨悍“十大罪状”,鲨府被查抄,留在京中的鲨定澜“拒捕而死”,刚会走路的鲨家幼女鲨香香被关入内廷府,昔日辉煌的将门世家一朝倾覆。
除去了心腹大患,新朝君臣弹冠相庆,不明真相的海民感叹唏嘘议论纷纷。
时日久了,辉煌显赫的鲨家不再被人提起,东海的上将军鲨悍也渐渐成了回忆中落灰的片段,偶尔被人谈起。
鲨家被遗忘得彻彻底底,连那孤苦无依的遗孤幼女都被遗忘在角落,自然也无人得知她是何时从血气森森的内廷府中消失。
鲨悍没有死,在那场孤立无援、内外夹击的必死战斗、血淋淋的屠杀中活了下来。
凭着多年生死过命的部将舍命相护,他侥幸活了下来,却身受重伤,修为尽失。
待伤势好了点再潜回京城时,面对的是天翻地覆的局势。
鲨家没了,栽培的部将死的死,贬的贬,鲸氏上位大掌兵权,大局已定,再无力回天。
从此,东海再无鲨家和鲨悍,人间芜水之地,却在多年前迁来了一对定居的沙姓父女。
鲨悍在军多年,治军极严却赏罚分明,兼之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军士无不是爱戴崇敬,极得人心。
鲨家遭逢无妄之灾,军中将士多有激愤之语,为其打抱不平,奈何有鲸氏镇压,拆散鲨悍旧部,贬官削职,分遣各地。
时日久了,鲸氏也就放松了监管和打压,如今这批人在军中又各自掌握了一定的兵力。
鲸氏贪婪,底层的普通士兵的待遇明显比鲨悍在时差了许多,又无如鲨悍一般卓越的大将,对上外敌屡多败绩,伤亡惨重,士兵自然地感念起有如战神的鲨大将军。
可以说,鲨悍虽不再从军,但在东海水军中的声望却不减当年,若是现身,必是一呼百应、万军追随的局面,这张底牌用好了,简直是夺嫡复仇的最大助力!
若非龙泽的身份不好长期离开青沙,当初探知鲨悍还在世的消息时,他都想亲自迎娶鲨小姐稳固势力了。
不过,后来有了小狐狸,虽然一开始没那么把人放在心上,但谁能知道慢慢地就看上了?
同是将门出身被猜忌至家破人亡的罗羽迎娶了鲨香香,身世相近,同病相怜,或许更容易得到鲨将军的理解和支持吧……
沙府后院中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龙泽和罗羽低声地飞速交谈,窃窃低语氤氲在黯淡的夜色中,远远地只能看到两个隐约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