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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声远远守在门外,从破窗户里看着这两人谈着什么。
只见罗将军解了那男宠的衣服上药,而后两人贴得极近交谈,那男宠衣衫不整,二人还勾肩搭背,肌肤相触……
杜声看得眼睛都直了,脑子里不知都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张吊死鬼一样的刻薄脸上露出了形容猥琐的笑来。
眼见着罗羽推门出来了,杜声连忙收敛了心思,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罗羽看到这阉奴,为着乐遥着想,也不得不带起点笑来:“有劳杜公公多照拂我这位朋友了。”
“小的明白,往后这位公子,小的一定小心伺候着。”杜声满脸堆笑,一叠声地拍胸脯保证。
罗羽满意地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赞道:“杜公公这本事,比荣公公也不差啊。”
杜声是混迹深宫的老人了,哪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提携美言之意,当即喜上眉梢,笑得愈发灿烂,嘴上还是一句句地谦逊:“罗将军谬赞了,咱家不过就是个奴才,还得靠将军提携。”
送走了罗羽,杜声暗自意淫着罗将军和那个男宠的关系,转过屋角,忽的又被一个突然现形的人拦住了去路。
抬眼望去,这不正是最近风头无两的龙王新宠,传言是要被龙王聘为正君的句氏家主、东海内史句修乐。
杜声慌慌忙忙地见礼,不知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大运,一日之内竟连着见了三位贵人。
句修乐生得与白乐遥有五分相似,只是那份明艳妩媚都被柔和的线条软化了,逢人便带起的三分笑意,更是让这个人看起来亲切可近。
句修乐往罗羽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杜公公交游甚广呐。”
不知为何,句修乐明明是笑容和煦,嗓音也轻轻柔柔的,杜声却生生地汗毛倒竖,仿佛眼前站的不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而是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的吞人猛兽。
这人不简单。杜声转瞬就明白了,腰身弯得愈低:“不敢不敢,小的就是个奴才,哪攀得上罗将军。”
句修乐不置可否地笑笑,悠然自在地拂了拂袖子:“杜公公可认识我?”
“句大人年纪轻轻便接替了家主之位,又是我东海的内史官,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啊!”杜声张口便是一通吹捧,马屁拍得震天响。
句修乐也是见惯了这种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杜公公倒是耳目灵通,只是少说了一重身份。”
杜声张口结舌,抹了额上的冷汗,小心问道:“小的愚笨……”
句修乐眯起了眼睛,显出几分凌厉的神色来:“杜公公不知?龙王陛下可是往句家送过聘礼的……杜公公,这枕边人和手下人,哪个更亲近,不用我说了吧?”
“是是是……”杜声慌忙应了,越发恭顺地垂了腰身。
句修乐轻声笑道:“杜公公,那个白乐遥不过是个乐伎之子,胆敢肖想着龙后之位,几次三番地暗害于我。这等低贱之人就该给他永生难忘的教训……杜公公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声一时僵在原地,罗羽前脚才刚走,袖子里的银票还没捂热……
再一看句修乐有些阴沉的脸色,心念电转地闪过诸般利害,咬咬牙躬身行礼:“大人放心,小的明白了。”
句修乐满意地轻笑,丢下一个草木纹路的荷包:“事成之后,杜公公也可高升了。”
直到句修乐的身影消失不见,杜声还有些恍惚震惊反应不过来。
掂着鼓鼓囊囊的荷包,摸摸袖子里的银票,暗自泛起了嘀咕:这白乐遥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引得这么多高高在上的贵人为他出面?
不过……杜声把两个荷包放好了,既然跟了句大人,这白乐遥在他手上可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句修乐捏了个隐身诀匆匆离去,被人发现他到这种地方可不大好。
转过小道,在跨出门槛之前他又回头瞥了一眼,立马顿住了脚步,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个隐在水柳后凝望着乐遥窗口的背影,不是龙泽是谁?
他这是……想起什么了?对这低贱的乐伎之子旧情难忘?!
句修乐匆忙返回,一把抓住龙泽的胳膊瞬间撤了隐身诀,语气和表情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狰狞,隐隐地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慌:“你来这儿干什么?!”
龙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望着那个破落屋子,脸上现出迷茫恍惚的神色,慢慢地握住了句修乐的手,茫然地低唤一声:“乐儿。”
句修乐脸色一松,绷紧的筋肉蓦然放松下来,暗道:原来是来找我的。
“我在这儿呢,”句修乐笑得轻柔婉转,柔顺地应着他,抬手帮他摘去衣领上的落叶,“这地方太脏,咱们回去吧,以后别再到这里来。”
龙泽握紧了他的手,又唤了一声:“乐儿。”
“我在。”句修乐笑了,拉着龙泽离开这地方。
龙泽顺从地跟着他走了,只是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漏风的破窗。
满脸倦容的小狐狸盖着外衣,疲惫地睡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手心还紧紧握着胸前的晶符。
龙泽转过头,想到之前看到的罗羽和这人亲密相触的模样,不由得抿紧了唇,眼神暗了下来。
句修乐不动声色地回头朝那间破屋子看了一眼,暗暗冷笑。
乐遥还未歇息好,就被闯进来挥着鞭子呵斥他去干活的杜声叫起来了。
乐遥强忍着浑身的痛苦坐起来。眼下不是能大吵大闹的时候,见不到龙泽,还会被看得更紧。
更何况……乐遥苦笑着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只怕他也没那个本事反抗。
好在罗羽打点过了,想来不会太难过,只是又拖累了这位为数不多真心结交的朋友……
只是这杜声却着实狠戾,乐遥记不清自己手下过了多少件又脏又臭的布料,或是浸了水死沉死沉的纱幔。
木盆里的水冰冷刺骨,乐遥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知觉了,连着胳膊都泡得发红发皱,身上的伤口早就作痛,不知挨了多少的鞭子和叱骂,后背上火辣辣地疼。
等到乐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潮湿阴冷的逼仄破屋里,已经是深夜了。
乐遥一躺在木板上就不想动弹了,明明累得厉害,却浑身酸痛得睡不着觉,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乐遥死气沉沉地望着缺了瓦片的屋顶,连根手指都没力气动弹了。
杜声是每日天不亮就来赶人,等到其他人都走了还扣着乐遥不放,直到深夜才算完。
饭菜全是又叟又臭的残羹剩饭,晚一点还抢不到。
只有一个心善的哑巴小宫女,自己也是干干瘦瘦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他又累又饿脸色青灰,偶尔会避开人群偷偷给他留一个馒头。
便是乐遥有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从未经历过这般奴隶牲畜一般的日子,何况还是带着未愈的伤势,念着龙泽,心力交瘁。
没过几日,乐遥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手脚都在发抖,僵硬得无法蜷缩,站起来时猛地一阵眩晕,看什么都带了一层薄薄的阴翳,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这日乐遥僵硬而麻木地浆洗着一条宫纱,刺骨的冷水透过皮肤侵入骨血,他累极了,也痛极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杜声看似悠闲地在一群洗衣的奴仆中间转悠,实则一直留心着乐遥的动静,见他停下了,立马大步过去挥鞭一甩:“死了吗?还不干活!”
附近浣衣的宫女奴仆都知道杜声对这个新来的特别关注,下手狠戾,连着他们也对乐遥轻贱起来。
暗地里真真假假、不堪入耳的流言不知说了多少,平日也都是将最脏最累的活儿推给乐遥做,连看杜声怎么欺压教训他,都成了一种乐趣。
乐遥挨了一鞭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动起来浣衣,杜声加重了力气又甩了一鞭过去,乐遥却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躲开了。
一直偷偷看着这边的浣衣奴仆们眼前一亮,纷纷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过来,满眼都是看好戏的兴奋。
乐遥总算记起了自己那有没有都差不多的二阶修为,拖着满是伤痛的身体勉强躲过了鞭子。
喘了口气,不得不搬出罗羽的名号来:“杜公公,您还记得罗将军吗?”
杜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什么锣将军鼓将军,白公子不是进了浣衣局还肖想着攀高枝儿吧。”
乐遥喘着气,强忍着一阵阵的眩晕,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这老阉奴翻脸不认人,不会是罗羽出了什么事吧?
眼前又是一片黑影,乐遥还未缓过来,杜声的鞭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头打了过来。
乐遥晃了晃身子,没躲过,剧烈的痛感在胳膊上绽开,余力未消的鞭梢扫过腰侧未愈的伤口,乐遥眼前一黑,直挺挺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杜声收了鞭子,冷笑一声:“来人!把他关起来,饿他三天!看这贱货胚子还敢不敢闹事儿!”
一旁的小太监应了,上前将乐遥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