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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胆儿以为花四儿又闻到熏香的味道,赶紧用手捂鼻子,可却听花四儿道:
“韩头儿!你闻,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儿!”
韩大胆儿当时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黑漆漆的不好动手,当时就得给花四儿反正二十个大嘴巴子。他心道都这会儿了,不想想怎么脱困,却又起了色心,花四儿这小子真是色中饿鬼,花中魔王!
韩大胆儿转过头,正想开口卷他几句,这时背后却映来一些微弱光亮。他赶忙转头,却见远处亮起一团微弱的白光!
那白光像是一点荧荧灯火,只是那灯火似乎并不是定在一处,而是慢慢向前移动。
韩大胆儿听以前的老前辈说过,前清飞贼有种萤火流光法,之前在小西关抓住撞鬼的小脑袋,就见识过这种用磷粉笔,画在墙上的玩意儿。但那东西只能固定在一处。
后来有些说书先,把它传神了,说得像个火球,在空中飘飞。要用科学手法比拟,这东西就跟球形闪电赛的。
但实际上,这萤火流光法,就是用磷粉笔,在墙上画个图案,磷燃点低,画在墙上温度稍有变化,就会自燃,大半夜,漆黑一片,在墙上出现个冒着火光的图案,远远地看去,就好像飘在半空中赛的。
眼前这一点火光可不同,外圈莹莹发着白光,内心却是明晃晃的一点橘色光团。韩大胆儿刚开始以为是萤火流光法,但这火光一动,韩大胆儿就觉得不对,猜想那也许那是团磷火,也就是俗称的鬼火儿。
刚想到鬼火儿,旁边的花四儿,已经脱口而出喊道:
“鬼!鬼火儿!……就是鬼打墙!”
韩大胆儿喝道:
“你胡咧咧嘛!鬼火儿,就是磷火儿,跟鬼打墙有嘛关系!这玩意常会出现在荒坟野冢附近。这九道弯儿都是住家,又没什么埋死人的地儿,哪来儿的鬼火儿呢?”
花四儿颤声道:
“韩头儿,您了忘了,这片之前是不少河沟水洼子,都说有好多淹死的水鬼!这鬼火儿……”
韩大胆儿道:
“那都瞎鬼!骗小孩儿的玩意儿!你都说了是水鬼!那怎么会有火!鬼火儿见了水鬼还不都给浇灭了!都是胡说八道!”
韩大胆儿遇事冷静,这要放着一般人,在黑暗中困了这么久,看见一点火光,早就像飞蛾赛的,朝着那火光扑去了。他却仔细想了想,这才接着一点微光,朝着花四儿招招手,示意跟上去看看。
花四儿初时不敢,但听韩大胆儿道:
“那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
花四儿一听韩大胆儿要走,当时心里更慌了,心想,万一他跟着火光走了,把自己扔在这儿,回头再让阴司的鬼差,给拿到地府去,那更崴泥了!
刚才韩大胆儿觉得有人放熏香蒙汗药,可光顾着拽花四儿跑了,花四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跟着韩大胆儿一阵逃窜。
其实是不是熏香蒙汗药,韩大胆儿自己也不太确定,他也没具体闻过熏香蒙汗药的味道,只是听警察所老前辈描述过而已。这会儿想起来,反倒是觉得那香味儿,好像和死人灵堂那股香蜡味道特别像。
他可没敢和花四儿说,花四儿胆子其实不大,要和他说的了,指不定他怎么寻思呢!
正这工夫,前面突然出现一点火光,花四儿本就疑神疑鬼的,韩大胆儿说让他在这等着,他心里更怕了,一想还不如跟着韩大胆儿更安全,于是伸手拽着韩大胆儿衣服,跟着他一步步朝着那团火光走去。
俩人跟着火光走到一个直角拐弯的胡同,那火光就在墙边一人高的地方,顺着墙朝着远处移动。
这俩人不敢跟得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远处那点火光,离着他们二三十步远,朦朦胧胧忽明忽暗。他们在一个窄长胡同里,跟着火光往前,眼神集中在那团光亮上。
这时韩大胆儿忽然觉得脚下一虚,他反射神经敏锐异常,顿感有异,后足跟忙在地上一戳,将身子重心向后,整个人向后跃出两步。
花四儿手里拽着韩大胆儿衣角。韩大胆儿突然发力,向后急跃,花四儿走在韩大胆儿侧后方,手里衣角忽然被韩大胆儿后跃之力带脱手。他本来还在朝前走,但被这么一带,身子也想斜后方摔出。胳膊肘杵地,疼得他嗷嗷直叫。
花四儿龇牙咧嘴的道:
“好么!韩头儿,您了这干嘛呀!踩粑粑还是怎么的?”
韩大胆儿站定身形,见远处那点火光依然定住,伸手捂住花四儿嘴,不让他说话,低声道:
“你伸手在地上摸摸!”
花四儿伸手揉着胳膊肘,心里有气,心想,摸嘛?你怕踩一脚粑粑,还让我拿手摸,回再摸一手粑粑!
韩大胆儿见借着微光,见花四儿揉着胳膊也不动手,就自己伸手往前方地上摸了摸,然后说道:
“你摸摸,这是个大坑!”
花四儿闻言,也感到奇怪,试探着伸出手超前方地面摸索,果然在前方一两步远,摸到地面上有个大坑。俯下身子把胳膊伸下去,竟然摸不到底,估计这大坑可不浅。这大坑两边紧靠着胡同两面墙壁,黑漆漆的也看不出多宽。
韩大胆儿拽着花四儿往后退,寻着原路往回走,边走边低声道:
“刚才咱俩全被那点火光吸引了注意力,眼神都在那团光上,四周漆黑,完全注意不到地下有个硕大的陷坑!这要是掉进去,漆黑一片,就算轻功再好,也不易爬出来!”
花四儿也捏了一把冷汗,心道,以前来这片胡同,虽然也是容易迷路,但没见过那块儿有大坑的!难不成,是胡同里要修路挖的大坑?
韩大胆儿这时候道:
“太损了!这胡同绝对是有人作怪,利用人害怕黑暗的心里,借着一点火光,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这胡同又窄,视觉所见有限,很容易被火光引着,掉到事先挖好的陷坑里!”
花四儿这时候也开始觉得,这压根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有人弄出来的邪招儿!可要说设置点陷阱埋伏,倒是有可能,但在胡同里人为搞出个“鬼打墙”,谁又能有这种本事呢?
韩大胆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但又实在找不到出路,正踌躇之际,忽听身边花四儿又道:
“韩头儿!你闻见了么?”
韩大胆儿什么异味儿也没闻见,就随口问道:
“闻见嘛?”
花四儿道:
“有女的!”
韩大胆儿道:
“你他妈没玩了哈!”
花四儿道:
“韩头儿!我没打岔!这附近肯定有妓院!”
韩大胆儿当时一愣,却听花四儿道:
“韩头儿!你跟我走!我有法儿出去!”
韩大胆儿半信半疑,跟着花四儿摸索着前行,一边走一边问花四儿怎么回事儿,花四儿这才把自己这门“绝技”和韩大胆儿和盘托出!
花四儿早年家里也是书香门第,早年祖上还做过京官,但是随着大清国衰微,民国之后世道巨变,家里日月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花四儿小时候也正经读过书,早些年家里给他定过一门亲事,后来到了适婚之年,花四儿家里上门提亲,女方嫌他家道中落,想要退婚。但俩家早就合过龙凤大帖,女方家里想要退婚也没这么容易。
加上花四儿未过门的媳妇,从小和花四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俩人早就芳心互许。所以女方家里只能勉强答应了成婚的日子。
谁知在结婚前十天,女方家里却把姑娘,许给了一个南方的有钱富商。这富商原配死了几年,见女孩儿生得貌美,便给了女方一大笔聘礼,娶女孩儿做了继室。
旧社会女人没地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凭女孩儿如何哭闹抵抗,最后还是被富商带回了南方。等花四儿知道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花四儿家告到衙门口,最后女方家里也只赔了点聘礼钱,这事儿就拉倒了。花四儿父母连气带病,没几年也都无常了。
后来几经打听,花四儿才知道,自己未婚妻,嫁给富商之后,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没多得了场急病也撒手人寰了。花四儿父母双亡,未婚妻子被逼加给别人,最后也一命归西,连发打击,他就此一病不起。
全靠门口邻居照顾,这才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但病好之后开始性情大变,变得好色贪花,成天在街面儿瞎混。
花四儿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有副人样子。而且读过书,有点文墨,很得有些个女人青睐。他不但眠娼宿妓,还最爱搞瞎巴睡有夫之妇,这些女人不光和他睡觉,还经常塞钱养活着这小白脸儿。
后来总在街面儿混,又认识了齉鼻儿,俩人经常合伙儿在街上坑人,讹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哩悠子,臭狗烂儿!
花四儿大病痊愈之后,得了种奇特的异能,他嗅觉变得十分古怪,怎么说古怪呢?因为他不是嗅觉敏锐,能分辨气味儿,而是能闻见别人闻不见的“女人味儿”!
我说的这女人味儿,可不是书里说的女儿香或者女人香,而是花四儿能凭着气味儿,找到那些不正经的娘们儿!甭管是妓女,还是荡妇,一找一个准儿,百试百灵!
方圆半里之内,只要是被他寻气味儿找到的娘们儿,甭管外表多正经,都能让他想法儿勾搭上!
这气味儿,一般人根本闻不见,或者说除了他根本没人闻得见。要用现在科学讲,花四儿大病之后,也许是能闻见“费洛蒙”这种东西,而且还能从其中分辨出人的性情,您说奇不奇怪!
花四儿这时候带着韩大胆儿,摸索着在胡同里左绕右拐,俩人在胡同饶了许久,竟然真的走到了胡同口。胡同外街上路灯明亮,俩人在黑暗中呆久了,眼前都为之一花,稍稍缓了缓眼神,这才看清,已经站在了九道弯儿这片胡同后身的马路上。
花四儿指着胡同口,一个紧闭大门的小院儿道:
“我闻见的味儿,就是这传出来的,这家准是暗娼!”
韩大胆儿有点不可置信,瞪着花四儿道:
“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个能耐?”
花四儿道:
“嗨!别无他用,这是头回,正经事儿派上用场!”
韩大胆儿虽然惊奇花四儿的能耐,但觉得有这种能耐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光用这种本事勾引大姑娘小媳妇,说不定哪天,就得因为这本事儿,让人要了他的小命!
此时韩大胆儿转身再看这片胡同,眼前胡同一片漆黑死寂,好似笼在阴霾之中,他深知,此处定有带人作祟,如若不除,必成祸患。
虽然齉鼻儿很可能就是深陷其中,且呆的越久就越危险,但现在夜深人静,光凭自己,进了胡同全身而退都尚不能保,更别提救人了。只能先回去,等天光大亮,再带人查抄此地。
到时候,可以先到胡同口这家暗娼走访,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于是让花四儿先回家,有什么事儿明天一早再说。花四儿回了家走了自不必说。
且说韩大胆儿,回到家和小舅舅朱天飞讲了在九道弯儿遭遇。朱天飞跃跃欲试,非要去夜探九道弯儿,韩大胆儿爹妈死说活说,才摁住他!
二老怕他半夜偷偷溜出去,就算他艺高人胆大,但情况未明,生怕他遭遇不测,所以让韩大胆儿和他同屋住看着他,这才放心地回屋儿睡了。
第二天一早,朱天飞要跟韩大胆儿一起去再闯九道弯儿,可韩大胆儿担心,家里没人照看,万一面具人上门,可就麻烦了。所以一再嘱咐,让朱天飞在家,说那面具人,这两天很有可能上门寻仇,所以让他务必打起精神。
朱天飞虽然是呆不住的性格,但那晚交手之后,也深知这面具人的厉害,所以不敢大意,说天要是白天查抄九道弯儿无果,晚上就让韩大胆儿看家,换他去闯闯!韩大胆儿敷衍的先答应下来,心里却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破了九道弯儿迷魂阵,救出齉鼻儿和其他失踪者,抓住元凶正犯。
韩大胆儿骑车回侦缉科调集人手,刚到总厅大门口,却见,门口站这个人正在等他。
这人身材清瘦,长发齐肩,眉目如画,姿容俏丽,面无笑意,却似有寒霜,正是梅若鸿!
梅若鸿见到韩大胆儿来了,便朝他缓缓走来,步伐轻盈,似带清风,在他面前站定。韩大胆儿未及说话,梅若鸿便从大衣兜中掏出一物,托在掌中,递到韩大胆儿眼前。
韩大胆儿见此物甚为奇特,却不是那天在医院,交给她的乌木方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