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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致一的师傅,古物修复高手温讳如,遇到一个资质极佳的年轻人,想把一生所学都传授给这年轻人,这年轻人说自己名叫乔治,并没提及自己的姓氏,其实这人就是年轻的乔治布朗!
温讳如本身就是盗墓世家出身,所以并无门第之见。即便眼前这年轻人,是个褐发碧眼的异族,他也要收其为徒。乔治布朗当时来到中国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并且学会了说中国话。所以温讳如更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技艺全都传授给乔治布朗。
乔治布朗不愧是个天才,两三年后,已经基本学会了温讳如的大部分技艺。
严致一生于大富之家书香门第,家中也有自己的家族生意。乔治布朗学艺那几年,严致一正好要接手家族生意,所以只是每年三节两寿,才到师傅家串门。他只见过乔治布朗一两次,感觉这个二十出头年纪,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
后来温讳如突然病重,在病榻前,温讳如才告诉严致一自己的原先是盗墓贼的身份。并且告知,前些时候乔治布朗突然不辞而别,还把他多年经验写成的古物修复鉴定的手卷《补敝十三篇》拿走了。
这《补敝十三篇》虽然只有一册,但其中却包含了四卷。
这四卷第一卷是对古籍书画修复的三篇,分别为千波刀、借尸还魂、珠联璧合等技艺。
第二卷是对瓷器修复的三篇,分别为:白壁凌烟、碁布星罗、镜水银霜。
第三卷是对青铜器修复的三篇,分别为:万象矩合、天地一线、接袂成帷。
第四卷是对金石玉器修复四篇,分别为:日月合壁、錾璧游龙、刎颈之交、陌上繁花。
这其中每卷每篇都是一种修复技艺,除了有前人总结流传的传统技法,更有温讳如自己研究的一些特有手法,可说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古物修复技法手稿。
温讳如本来就打算把其中的技艺全部传授给乔治布朗,可没想到他却带着手稿突然消失。
严致一知道自己资质有限,也没法学会师傅全部手艺,所以起初对那本《补敝十三篇》并不怎么在意。但是温讳如告诉他,之所以紧张那本手卷的原因,并不是内中记载的技艺,而是其中暗藏的记号信息。
原来温讳如把这些年探知而没盗掘的大墓,全都编成了暗语记号,暗藏在手卷之中,其中还包括天津卫的几处大墓,而且更有当年失落的无终国的部分线索。书中技艺倒无关紧要,但这些暗号如果让洋人得道,那老祖宗留下的这些宝物,到时候却都得让洋人弄到外国去。
乔治布朗不问自取,把《补敝十三篇》擅自拿走,本身足见其性格中的贪婪。温讳如只想找到个传人,但却没能带眼识人,以至于手卷被他盗走。庚子国变后,中国被洋人洗劫的文物不计其数。乔治布朗毕竟是个洋人,如果他发现手卷中的暗号,并且解开暗号,那些暗藏的大墓可就遭殃了。
温讳如病入膏肓之时,拜托严致一,一定要在他解开暗号前,找回《补敝十三篇》的手卷。严致一虽然答应了师傅,可他四处寻访,依旧没能找到乔治布朗的一点线索。
数年后天津英租界搬来了一位,从英国来的收藏家,名叫乔治布朗。由于乔治布朗当时在温讳如门下学习的时候,只说自己叫乔治并未提及姓氏,而乔治这名字在英国又太过普通,所以严致一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直到几年后一个偶然机会,严致一见到一件乔治布朗修复的青铜酒爵,那手法技艺,分明就是师傅《补敝十三篇》青铜器三篇中“万象矩合”的手法技艺。后来严致一几次想要求见乔治布朗,都被乔治布朗拒绝。
据说数年前,乔治布朗出了意外,受了重伤,从此以后就不再修复古物,并且住在英租界红堡,深居简出。直到半个月前,乔治布朗想办一场小型展会,邀请了几位天津卫古物鉴赏圈的名家,严致一这才有机会来到红堡。
适才,日本人森下一郎滚下楼梯前,红堡的佣人,在管家安排下,已经把展品放摆放在了展台上。严致一曾偷偷揭开盖着展品的丝绒布,见到了那尊修复过的白瓷吕祖像。
严致一虽然并没学全师傅温讳如的手艺,但却能认出,这白瓷吕祖像的修复手法,正是《补敝十三篇》瓷器修复三篇中“白碧凌烟”的手法,那是专门修复白瓷和青花瓷的技法。是用秘制的粘合剂,加上贝壳粉、白玉粉和白瓷粉调和,并粘合白瓷像,然后用冰雪覆盖瓷器全身,再以唐代从西方传来的,可以在冰上燃烧的特殊火焰再次烫烧修复,最后用最细的解玉砂和皮坨打磨得全不见痕迹。
严致一认定乔治布朗就是自己的师弟,所以趁着日本人森下一郎滚下楼梯,白崇伟和韩大胆儿走下楼梯后,现场混乱时,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上楼去。但他是第一次来红堡,完全不熟悉路径,上楼之后转向了右边的走廊,就是摆放骑士盔甲的那个方向,他正在走廊上推门,寻找路径的时候,忽然左侧走廊尽头的房间发出一声惨叫,那声意嘶哑低沉。
严致一本想过去看看,但管家老蔡却带着赵景生韩大胆儿等人,快速地跑上了二楼。慌忙之下,严致一只能在墙边展柜后稍适躲藏,幸好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乔治布朗的房间,所以没人注意右侧走廊。他躲了一会儿,见众人都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就跟在众人后面,也进了房间。后来的事情,就都和大家看到的都一样了。
只不过严致一在人群最末尾,进入乔治布朗二楼会客室的时候,感觉后面似乎还跟着个人,但进入书房的时候,身后并没有人,严致一只是余光瞥见,他以为二楼陈列品和油画太多,自己花了眼,只是错觉而已,所以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当时身后的人影十分鬼祟可疑。
韩大胆儿心想,那西洋骑士盔甲十分沉重,想在那段时间搬走藏起来,应该是个身强体壮的人,而且那人可能是跟在上二楼众人的队尾。
严致一听到喊叫声,然后藏在二楼角落,并跟着上楼众人进入乔治布朗房间,他只能挑选队伍最末端跟上,绝不可能突然插在人群中间惹人怀疑。既然他感觉身后还有人,就说明那个人,是有意和前面的人拉开空档,这才让严致一认为是队尾,尾随上去。
韩大胆儿回想,那幅陈列的西洋盔甲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当时自己用手敲打过,连罩袍下的胸甲都的确是金属的。且不说地下室的盔甲,就算真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盔甲,那能有力量轻易搬动走廊盔甲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当时在场孔武有力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赵景生的保镖陈九,可陈九一直在赵景生身边,寸步未离。
韩大胆儿想案发后,乔治布朗书房遗失的那面小铜镜,就对严致一问道:
“严先生,一起进乔治布朗房间的时候,您在里面找到《补敝十三篇》了吗?”
严致一摇头道:
“没有!我跟着众人只是随处看看而已,并没发现手卷,况且那么珍贵的东西,肯定不能单摆浮搁,随意扔在桌上!”
韩大胆儿又道:
“那您……有没有见到靠墙几案上的一个小铜镜?”
严致一下意识地反问道:
“什么小铜镜?”
他再在看韩大胆儿的眼神,显然那眼神带着些许怀疑,他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异常气愤地道: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鼠窃狗偷之辈么?我只想找回手卷!”
韩大胆儿道:
“我只是随口问问,严先生不要见怪!”
韩大胆儿看他刚才下意识的反问,和之后的反应就知道,小铜镜应该不是他顺走的。当时上楼的宾客中,有机会顺走铜镜的人,包括自己在内全都有嫌疑,一时间也实在不好找。
马丁似乎在仔细推敲了下严致一的话,他又端详了一会儿严致一、张曦师徒二人的体型和力量,是否具备搬动骑士盔甲的可能性。因为就算他们不是真凶,也有可能是帮凶,但观察了两人一会儿,马丁又暗自摇摇头,毕竟在地下室那副盔甲,马丁上手试过,十分沉重,并不是谁都能轻易搬动的。凭眼前这一老一少文弱书生的样子,两人联手都未必能不发出声响,悄悄藏起盔甲。
韩大胆儿本想把自己来到红堡后的见闻,全都跟马丁讲一遍,这样也许有助于言情推演,但马丁余光见到韩大胆儿走过来,只是抬手示意,让他等一会儿。马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知道是在思考严致一提供的线索,还是考虑他所说的真实性。
过了良久,马丁才道:
“杰克,你把严先生和张先生先带到休息室休息!米尔斯,你去把波旁伯爵夫人请来问话!”
那个叫杰克的瘦高警察,态度十分有礼,但表情却很威严,一言不发只是引领者严致一和张曦离开询问室,张曦胆子很小,被眼前这个瘦高的英国警察“押着”,腿都有点软了,他不敢再看那个威严的英国警察马丁,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韩大胆儿,眼中似乎在说,请一定相信我们!
韩大胆儿对张曦微微点头,示意让他安心,张曦这才陪着严致一,由那个警察领着回了休息室。
另一个叫米尔斯的警察,出去请伯夫人,刚走出询问室不到三十秒,就立马又折返了回来,一回来就冲着马丁焦急的说道:
“头儿!庭院里的刺槐烧起来了!”
此言一出,马丁立即转身向窗外看去,只见韩大胆儿,白崇伟老蔡、让皮埃尔都站在窗前,正吃惊的看着窗外!
此时远处庭院里那颗巨大的刺槐,正燃起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