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壹

初之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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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奈落的那一瞬间,纱织明白了戈薇说过的「不可同日而语」是什么意思。

    尽管脸还是人见阴刀的脸,不管是肩膀和手臂上的坚硬骨刺,还是背后那三条覆着龙鳞的触手,都彰显着对方已经完全抛弃了自己人类部分的事实。

    胸口的骨刺开出一条裂缝,露出怪物般的猩红眼瞳。弥漫在林间的瘴气浑浊而邪恶,充斥着不详的意味。

    戈薇和犬夜叉通过食骨之井回到战国时代,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纱织握着刀柄,刀尖垂落在身侧。

    两人之间隔着几丈距离,奈落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他在出神,对面的妖怪才总算从喉中溢出一声冷笑。

    “真罕见,你在生气吗。”

    纱织同样冷淡地回答:“生气又怎么样?”

    “因为你被迫回到了这个时代,”奈落看向如临大敌的犬夜叉一行人,“还是说,因为你重要的同伴受伤了?”

    奈落嘲弄道:“你要替同伴复仇吗?”

    纱织搞不懂他在阴阳怪气些什么,直接打断他那段不知所谓的发言。

    “我是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的。”

    她抬起手臂,将刀指向前方。

    “你不就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她打了他一拳,那现在她就给他一个机会打回来。

    “今天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干涉你做什么。”

    纱织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话音未落,奈落的表情却变得更阴沉了。

    汹涌的瘴气卷起墨黑的长发,蔓延的邪气浓郁得仿佛要具现化。寂静的林间平地起了风,沉重的空气压下来,她听到身后响起犬夜叉一行人细微的抽气声,犬夜叉好像拔出了铁碎牙。

    “那就试试好了。”

    奈落哼笑一声,肩上的骨刺倏然暴涨,分裂出无数尖锐的触手朝她骤然袭来!

    “纱织!!”

    戈薇大喊一声,奈落身后的触手在那个瞬间同时动了,鳞片坚硬的触手闪电般地朝食骨之井的方向挥去。

    金铁相交的声音响起,爆开的火星在黑暗的夜色里一闪即逝,犬夜叉一刀切断奈落的触手,铁碎牙的刀刃瞬间血红,卷起锋利的妖气朝奈落劈砍而去。

    那道攻击撞到了奈落的结界上,气势汹汹地擦着结界的表面而过,轰然溃散的妖气扫倒了一片树林。

    而在那几个呼吸的错落间,纱织已经切开骨刺的荆棘,手里的刀刃在夜色里化作一道雪亮的光,瞬间来到奈落的身前。

    他往后一跃,穿过结界的刀刃挥空了,切断了从他肩膀上生出的巨大骨刺。

    纱织正要追击,食骨之井的方向传来戈薇和七宝的惊叫,先前被犬夜叉站落在地的肉块蠕动着连接在一起,化作无数条触手朝犬夜叉一行人凶狠地扑了过去。

    她瞬间改变目标,往食骨之井的方向一跃,挥刀切碎肉壁厚重的触手,诡异的粘液和碎肉飞溅而出,像饱满的果实忽然爆开,里面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小心!”

    猝不及防间,毒气从残肢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成雾。

    毒雾蔓延得太快,纱织表情微变,正打算撤离,身体却在那个瞬间忽然一软。

    ……咦?

    她踉跄一步,拄着刀跌倒在地。

    既不是妖气也不是邪气……居然是对最普通的人类都能快速起效的神经毒素。

    ……可恶,大意了。

    她试着攥紧刀柄,但手指最后还是脱力地滑了下去。

    昏沉的黑暗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

    ——「你也早点回家吧。」

    残阳似血,她坐在便利店外的长凳上。

    小孩子的笑闹声不见了,路边的围栏被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映在散发着白昼余温的地面上。

    「你还不走吗?」

    被夕阳模糊了身影从便利店内探出半个肩膀。

    「……去哪?」

    「当然是回家啊。」

    融化的雪糕沿着木棍滴落下来,吧嗒一声,在地上印出浅浅的痕迹。

    夕阳拖着夜色沉入西方,便利店旁边亮起了路灯。

    纱织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近得不可思议,几乎占据了大半夜空,让人不由得想起辉夜姬物语里建在月亮上的重重宫阙。

    知觉缓慢复苏,思考能力随回溯的记忆连接起来,纱织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没有骨刺覆盖的胸口上,紫红色的结界隔去了夜晚的声音和温度,只剩下某种真空般的寂静。

    她闭上眼睛,暂时没有动弹,保持平稳的呼吸。

    纱织发现自己的佩刀还留在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现在显然没有考虑的余地。

    待身体的知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瞬间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抬手挥刀。

    抱着她的妖怪不闪不避,任寒光凛冽的刀锋在砍断自己头颅的前一瞬停了下来。

    “醒了吗。”奈落的声音冰凉无波。

    “为什么不砍下去?”

    结界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唯有银色的月光从夜空洒落,在翻涌的云海上铺上一层淡淡的清辉。

    纱织将刀横在他颈边。

    “……你为什么不放手?”

    “……”

    她有一个秘密,有一段未曾告诉别人的真心话。

    见到人见城中的妖怪时,她其实意识到了一件事。

    在奈落“养伤”的期间,两人在山中短暂共处的那段日子里,她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妖怪,恐怕都是他特意安排的。

    如果她因此受伤死去,他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她活下来了,那么在找到她的弱点前,他又有了继续多观察她一阵的理由。

    奈落一直在利用她寻找四魂之玉的碎片。

    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对于奈落来说,她说不定只有利用的价值——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但是压垮这段可笑的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不是所谓的利用。

    居然不是所谓的利用。

    ——「你想要桔梗吗?」

    ——「……你爱她吗?」

    有什么感情涌到了喉口,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

    纱织听见自己说:

    别碰我。

    ——不要用想拥抱别的女人的手碰我。

    “别随便碰我。”

    纱织猛地推开骤然僵住的奈落,穿过结界的那一瞬间,陡急的夜风呼啸而来,云海刹那遮蔽了月光。

    待黑暗的世界重复清明,她已经朝着千尺高空下的地面坠落。

    风声在耳边尖啸,数条触手刹那间穿过云层,纱织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往前一挥,锋利的圆弧在眼前的空中一闪,碎块肉片顿时崩裂四散。

    月光寂静,抬起眼帘时,她看到了奈落的脸。

    被她忽然打了一拳时,他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真奇怪啊。

    视野倾倒,天地倒置,失重感贯穿肺腑,呼啸的风声震耳欲聋,世界反而变得安静下来。空落落的胸膛里什么都没有,连滚烫的愤怒也一并消失了。

    她在那一刻看见高悬空中的月亮,看见在猎猎长风中逐渐远去的云海。

    她想起自己无聊的嫉妒心。

    她辛苦收集的那些四魂之玉碎片,全部都比不上桔梗施舍般扔来的碎块。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动的心,原来很早就已经被另一个身影占据。

    ……纱织讨厌那样的自己,所以她决定不要了。

    感情也罢,痛苦也罢,共同相处的时间、单纯利用的关系,她都统统不要了。

    ——不要碰我,不要接近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明明是这么想的,明明都已经斩断一切了,但在听见对方杀了桔梗的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毫无道理的愤怒,简直像火一样在胸口燃烧起来。

    她几乎都要分辨不清这仿佛是愤怒的情绪是冲着谁而去。

    但她现在明白了。

    那情绪的一部分,其实是对她自己——那个决心斩断一切,却因为对方的消息而乱了心绪的自己。

    因为无法摆脱动摇,所以火大;因为不想在乎,所以才会愤怒。

    ——“糸小姐的心好像不在这里。”

    因此她穿过食骨之井,重新来到战国时代,为了和对方也和自己做一个了断。

    明白这件事后,纱织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理智,之前过于激烈的反应简直有些幼稚,好像显得她多么在乎一样。

    当狂风卷起,从高空坠落的身体忽然一轻,神乐飞快地朝她俯冲过来时,这一次,她没有避开神乐的手。

    她落到了柔软的羽毛上。

    “你疯了吗?!”

    两人再次乘风而起,纱织翻身坐起来,银白的月光照亮了夜空下的云海。

    “现在不了。”

    她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

    神无抱着赤子站在窗边,悬寺依陡峭的山壁而建,白茫茫的雾气下只有万丈深渊。

    黑压压的瘴气骤然落地,抱着薙刀好似在闭眼休憩的白童子睁开眼睛,他嘴角一弯,勾起似有若无的讥讽弧度:“居然真的带回来了,真是不枉费你那么大费周章,奈落。”

    从瘴气中显出身形,奈落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笑容微顿,白童子敛起讥讽的神色。

    “前往此世和彼世交界处的道路即将打开。”奈落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白童子,你负责为犬夜叉一行人引路,将最后一片四魂之玉带回来。”

    白童子神色一沉:“为什么是我?”

    奈落置若罔闻。

    “你不打算亲自去了?”白童子冷笑道,“事关回收四魂之玉的碎片,我还以为你打算亲力亲为。”

    “快去。”

    白童子沉默半晌,不爽地抱着薙刀站了起来。

    纱织来到建在山壁上的悬寺时,见到的就是白童子骑着炎蹄离开的画面。

    狂风渐歇,抱着赤子的神无上前一步,纱织跳到木地板上,几步跑过去将那孩子抱入怀中。

    “神无。”

    小女孩的肩膀瘦瘦弱弱,浑身如冰堆雪砌般冰凉。

    “你还好吗。”

    纱织完全忽略了两人中间的赤子,直到陌生的声音忽然在怀中响起:“为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心声?”

    她低头一看,出声的是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赤子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极浅的紫色,他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冰冷的声音含着隐藏得很好的困惑。

    “我什么都听不见。”

    纱织担心神无抱孩子抱累了,示意她将赤子递过来。

    神无转过头,看向奈落,然后才慢慢伸出手,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到纱织怀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赤子面无表情地问她,“为什么你能将自己的心隐藏起来?”

    “……听不见别人的心声才是正常的。”纱织语重心长,“读心术是伪科学。”

    “……”

    被带到了对方的大本营里,纱织估计自己暂时是跑不了了。但是没关系,她有的是精力和对方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