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心昭昭

抱个月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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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泽拿着花颜塞给他的信件走出院子,但心思却明显不在脚下的路上,给他撑伞的侍从略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对上他仿若覆盖着寒霜的脸色,也不敢说话,只得低下头去。

    捏着手里的信件,玉泽脑海里却几乎全都是她刚刚冰冷的体温,艰难地呼吸,昏睡过去的样子,满身潮湿的披着和前世一样的红色披风,让他一瞬间几乎以为时空交错,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世子?”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凌晏如处,昭阳公主已经离开了,只留凌晏如一人站在堂前看雨,手里拿着那块被玉泽夺去,又被送还给凌晏如的玉佩。

    见玉泽衣摆沾着泥水,他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就见玉泽摆手回退随从,凌晏如自从刚刚见到玉佩,心里就有些乱了,此时知道他有事要说,也让屋子里的下人都下去了。

    玉泽此刻虽然觉得头疼,但脑子却很清醒,他压下令人发疯的窒息感,把信件递给凌晏如,“我看过了,是沐英岚传来的信件,求援……那群蛮夷之人,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他目光落在凌晏如手里的玉佩上,更是字字咬牙切齿,语气阴冷的像是冬日的寒风。

    让玉泽喜怒形于色,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

    凌晏如捏着手里的玉佩,眼帘微动,“她怎么样?”

    “……”玉泽沉默了一瞬间,还是道,“力竭,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事。”开口时语气艰涩,说的是事实,但自己听在耳中,却仿佛是自我安慰一般不可信。

    “调兵这边我帮不上忙,若公主没走远,首辅还是寻人先和她商议,在下先告退了。”玉泽步伐不停,径直出了庭院,让凌晏如没问出口的话再说不出口。

    落雨声不断,氤氲的雾气逐渐弥漫开来又逐渐散去,凌晏如到底是凌晏如,不是能一时任性的凌云心,展开信件,略思索半刻,凌晏如叫来随从吩咐,“告诉张大人,明日上一封折子,替北境要一要军费。”

    大景人管来喜爱折中,若是你要开窗,他不肯,那你若是说要掀了屋顶,他就允许你开窗了。

    朝堂之争,大多数时候也需要深谙此道。

    不过还是要事先和宣昭商议一番……

    凌晏如放下手里的信件,“把此物送到公主府上。”

    沐英岚本是被承永帝提拔起来的女将,后来曾经一度与昭阳交好,虽然中间也曾经有过嫌隙,但是以昭阳的个性,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计较太多。

    凌晏如坐在一贯处理事务的桌案前,玉佩被他放在桌案边上,层层叠叠的案牍堆在案头,绊住脚步,也绊住人心。

    那些断断续续,缠缠绵绵的情思,在不断流淌的宏大思绪里也逐渐变浅,缠绕在心上,不去在意的时候,根本无法察觉,当觉察过来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

    ——

    花颜烧的有些迷糊,只能感觉到额头上的毛巾换了一个又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来来去去,叹息声,谈话声,斥责声起起伏伏,让人心烦。

    她记得她明明在浴桶里泡澡,不知怎么的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幸好晕过去之前打翻了放花瓣的盆子,惊动了候在外头的侍女……

    昏睡中,她有些委屈,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生病的人都这么容易委屈,但她每次刚刚啜泣出声,就有人伸手轻轻拍着她,声音温柔的哄她,听不清,但她觉得很安心。

    有人用勺子给她喂药,嗓子疼得厉害,她也想张嘴,但是身体不听使唤,有人似乎轻叹一声,而后有温柔的触感覆上唇,她想,她大约知道是谁了……

    玉泽喂完药,用帕子擦干她唇边流出来的药,掖好被角,出了房门才沉了脸色,问,“她已经烧了一晚上了,怎么会这么严重,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医者拱手一礼,“这位姑娘亏空太严重,前阵子心中还有牵挂,心气在,突然松了一口气,就有些接续不上,又淋了雨,这风寒才来势汹汹……”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这个不好说,但小姐身子根骨强健,若是今晚能熬过去,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医者斟酌着用词,不想太刺激他。

    虽然玉泽并没有说什么杀人陪葬的话,但是他瞧着这位的样子,若是里面那位真的熬不过来,他可能不会杀他们这些太医,但是可能会自戕……

    玉泽垂眸,抬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医者拱手退下,转身之后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第一万次吐槽,这达官显贵的医生是真不是人做的啊!

    推门进去,床上躺着的姑娘是他前世今生的求不得,前世今生的心上人。

    他为什么总是会让她受伤呢?

    玉泽伸手,取下她额头上的毛巾,换了盆子里刚拧干的,叠好放在她额头,手指拂开她沾湿的发,看着她紧闭的眼,重生以来第一次心慌。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怀疑就远着她,躲着她,冷着她。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被他骗,被他招惹,被他欺负。仗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招惹她的是他,疑心她记起了前世就对她忽冷忽热的也是他。

    但他有什么资格呢?

    给她换完毛巾,他撑着双手,注视她沉睡的样子,因为生病,脸色红扑扑的,像是个饱满香甜的苹果,他指节拂过面颊,被冷水沁的冰冷的,惹得她循着凉意贴过来。她唇色也殷红的厉害,像是染着鲜血,他慢慢低头,未得姑娘准许,却不敢再去亲吻,只在她耳边道:“醒来吧,阿颜,要恨,便来恨,要杀,我递刀给你……醒过来。”

    像是命令,却更像乞求。

    玉泽端着水盆出门去换水的时候,正好遇上回廊边站着的凌晏如,一身单薄的外衣,负手月下,见他出来,略显错愕的微张唇齿,而后问,“她如何了?”

    “还有些烧。”玉泽淡淡道,而后错身而过。

    凌晏如问完便驻足,抬眼去看还亮着灯盏的屋子,里面睡着他年少的学生,他垂眸,似乎看到自己不那么沉稳的心,他告诉自己,如今这牵挂,算是如师如父……

    “凌首辅,有些话,骗一骗别人可以,若是骗自己,就不必了。”

    玉泽清冷的声音在大雨声里显得缥,不那么真切,而凌晏如却仿佛被这句话击中,

    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握紧,但那双紫色的美丽眼睛几度明暗,还是闭上了,平复几息之后,缓步出了院子。

    靠在墙边的红伞边逶迤一地水渍,凌晏如俯身拿起伞,撑开,步入雨幕。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伞面,像是南塘枯荷听雨的意趣。余光看到红色的伞沿,才想起,手里的伞,也是当年初遇时所撑的那一把。

    其实她对他而言,到底是不同,他自己知道,但从来不提。

    提了有什么用?终归只一句,“不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想。

    如今罗敷有夫,花月姻缘……更是不必说了。

    撑伞走到自己的院落,满园寂静,他感觉有些冷,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熙王府里吃到的她做的那味道奇怪的糕点。

    唇边掠过些笑意,像是飞鸿踏雪。

    他想,玉泽不懂。

    有些情藏住了,往后年月,或许还能借着旧日西席先生的身份,寻她讨一块糕点